第7章不愧是天使
這時負責運送彈藥的也都上來了,瘦猴抄起一把刀跳上敵船,狗娃緊隨其後,小周一咬牙也跟過去了。
眾人按照米格爾的命令,聽到受傷嚎叫的就直接過去補刀。
有幾個沒受傷的京師豪奴試圖反抗,很快也被當場斬殺,其餘的幸存者都跪地投降。
蝰蛇聽到有人大聲哭喊,舔了舔嘴角獰笑著上前,像對待傷員那樣儘數殺了,屍體扔進海裡喂魚,很快船上就安靜下來。
馮一刀於是留下蝰蛇帶幾個人在甲板上鎮場子,其餘人等隨他到船艙裡繼續搜尋幸存者,挨個押到甲板上跪好。
這時,一條柴水船從使團船方向往博望號劃來。
這是袁進派來請降的船,他比誰都清楚,當唯一有戰力的水右營選擇逃跑時,這場海戰已沒有任何懸念。
博望號從登萊船前方掠過,隨後把第一輪炮擊送給了使團船,很顯然目標就是這條七桅大船。
使團船太過笨重,幾乎就沒有逆風航行能力,又處在上風向,即使是完好狀態都不可能逃脫。
龜縮在甲板下麵,等著敵人跳幫後再突然殺出十多年前他曾經率領船隊圍攻一艘老閘船,對手就采取過這種戰術。
畢竟這年頭的海戰很難將敵船擊沉,隻要士氣足夠堅強,撐到跳幫戰時拚死一搏也是可行的選項,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都這麼乾過。
然而很遺憾,使團船無法采用這種戰術。
由於水密隔艙的存在,中式海船在露天甲板以下並沒有全通甲板,這不僅從根本上製約了側舷炮的布置,也徹底否決了上述烏龜戰術。
所謂水密隔艙,實際上是把船艙沿縱向分成一個個小格子,通常一個小格子寬不過數尺,頂天了也就一丈,隻能從上方進出。
要把兵力分散在這種形如陷阱的船艙中伺機反擊,即使是百戰精兵都不可能,要這些京營老爺兵執行這種戰術那更是癡人說夢。
放下小艇逃命倒是可行的選擇,雖然有可能被博望號一炮乾翻,但更大的可能卻是人家懶得管。畢竟霰彈的射程太近,實心彈要想隔著老遠打中這麼小的目標也很難。
不過這唯一的生路卻被胡良輔否決了,袁進估計京營的大爺們也不見得會讓領導先走。所以,當他看到水右營逃走後,直接斬殺了搶奪小艇的京營士卒,然後帶著親兵挾持了京營士卒的統領,接著宣布要帶著大夥兒投降。
京營的大爺們看到京師船的慘象,紛紛表示讚同,並主動控製了王敏政和胡良輔。這就是使團船既沒有放下柴水船逃命,也沒有嘗試重新升帆或更換備用帆的原因,人家那邊忙得很。
林海登上使團船的時候,袁進已經和王、胡兩位在甲板上跪迎。船上還活著的兩百多人全部把自己綁了起來,在甲板上跪成一片,包括還活著的一百多個京營士卒。
相比京師船,使團船上的傷亡並不算大,大多都是被重達數千斤的幾麵硬帆砸死的。
林海看了看被歸集在一起的屍體,胡良輔身邊的那個小太監也在。他的左半拉肩膀不見了,身上插著好幾塊竹片,有一片深深紮進了右眼裡,連致死的原因都無法判斷。
袁進跪在林海的麵前磕頭道:“好漢爺,求你老饒過我等的性命。這兩位都是家財萬貫的主,好漢爺暫時管幾天飯,小人定當帶著銀子來贖人,要多少好漢爺隻管劃下道來。”
林海還沒來得及開口,胡良輔卻突然高聲尖叫:“袁進,你這賊子……”
呸地一聲,袁進朝胡良輔臉上吐了一口濃痰:“要活命就給老子閉嘴!”
胡良輔被這口痰噴懵了,一旁的王敏政哆哆嗦嗦開口道:“好漢爺……大王,他說的是真的,要多少銀子都行。”
林海嗬嗬一笑:“這位是內官監的王公公吧,你老說話不是挺利索麼我瞅著也不像結巴啊。”
王敏政臉色一變,這人竟然認識他,那必然知道被劫的是使團,肯定不敢接受袁進的提議了。
袁進卻並不死心,繼續道:“好漢爺,贖人的地點隨便說,濠鏡、東番、倭國、呂宋……隨便什麼地方都行。”
林海打量了一眼袁進道:“你倒是個有見識的,這個提議確實很讓人心動。隻可惜我不想在海外呆一輩子,所以不能答應你。”
話音剛落,甲板上頓時一片騷動,這些人都被繩子綁住了,身旁還有持刀的博望號船員看押,也隻能乖乖等著林海最終的裁決。
王敏政聞言已是閉目待死,胡良輔卻嗚咽著求饒:“大王,求大王開恩啊,你饒了小的這條狗命。小的起個毒誓,隻要大王肯放了小的,小的絕不與大王為難……”
林海笑道:“胡公公,你說的話自己信麼”
胡良輔聞言放聲大哭,忽又破口大罵起來:“狗賊,你不得好死,九千歲不會放過你,皇上不會放過你,咱家做鬼也不放過你……”
這死太監平日作威作福慣了,此時的醜態實在有些令人作嘔,林海轉頭問身邊的狗娃:“小子,你敢殺人麼”
狗娃點點頭,林海遞給他一把刀,指著胡良輔道:“這個太監跟當年害你爺爺的高淮一樣壞,你替我殺了他。”
狗娃接過刀,走過去一刀捅進胡良輔的胸口,鮮血濺到狗娃的臉上,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林海上前拍了拍狗娃的肩膀:“好小子,貪官你已殺了一個,等你長大我再帶你殺韃子。”
使團船上鴉雀無聲,所有俘虜都噤若寒蟬,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不少人都在默默地求神拜佛。
林海提高音量道:“都聽好了,我在海外有一塊地盤,你們隻要肯賣力氣的,將來都會有口飯吃,乾得好的也說不定能發財。我不想多殺人,但是有不聽話的,這個死太監就是你們的榜樣。”
眾俘虜聞言又喜又悲,喜的是暫時死不了,悲的是這輩子怕是都隻能終老海外了,那還算好的,誰知道那海外是什麼光景,去了後等著他們的又是什麼。
一時之間,眾人有的磕頭如搗蒜,有的低聲抽泣,也有的哭喪著臉一聲不吭。
這時米格爾湊了過來,對林海道:“那條三桅船需要大修才能繼續航行,這條七桅的掛上帆還能跑,但是太笨重,前桅又斷了,我們會走得很慢。”
“你想說什麼”林海轉頭問米格爾。
“把值錢的東西搬到博望號上,至於俘虜麼……”米格爾伸出右掌,在脖子上用力一劃。
“我也是這個意思。”石壁竟然再度附和米格爾,剛剛這場海戰打完,他對這洋鬼子的態度又改觀了不少。
林海略一沉吟道:“那就少帶些東西,金銀和人參都不占地方,其他的撿最值錢的裝,能裝多少是多少。”
石壁和米格爾還待再勸,林海用力一揮手,臉上容色如鐵:“我意已決,就這麼辦。”
米格爾聞言不再說話,石壁欲言又止,林海對他道:“大舅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沒時間搬那麼多東西,隻搬值錢的就行。至於船上這些俘虜,我今後還有用。”
其實他很清楚,除了王敏政之外,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大用。也許他還不是一名合格的梟雄,那隻令人生厭的蒼蠅可能還沒死透。
石壁和米格爾於是分頭組織人手去搬戰利品,林海則下令給王敏政鬆綁,並把他帶到官廳裡單獨說話。
“王公公,你是要當內相的人,本來要給皇帝出主意的,今後卻隻能屈才給海賊當軍師了。”林海給王敏政倒了一杯茶,笑嗬嗬道。
王敏政不僅是內官監太監,同時也是司禮監文書房的十大掌房之一,相當於皇帝的機要秘書。
這個職位再進一步就是司禮監隨堂,可以代皇帝批紅,所以林海才說他是要當內相的人。這可不是泛泛的恭維之詞,人家那是貨真價實的未來內相。
王敏政看林海明顯不是一般海賊,也不敢去端茶,惶恐道:“大王但有吩咐,奴婢無所不從。”
林海笑道:“倒也沒什麼,就是朝廷和宮裡的一些人和事,將來有需要時我會問你。這事胡良輔本來也能做,但他太蠢了,以為起個毒誓就能糊弄我,所以他已經死了。”
王敏政聽到後麵那句話,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道:“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絕不敢欺瞞大王。”
林海將茶杯往他麵前推了推:“彆這麼局促,起來喝茶。我先問一下,你們這次在朝鮮收成如何”
王敏政一時不知該從哪裡說起,但又怕林海怪罪,仍是跪在地上道:“金子一萬多兩,銀子十六萬兩,其他的奴婢一時算不過來……”
林海又問:“人參有多少”
王敏政的回到很迅速:“一萬兩千八百七十三斤。”
這廝倒是記得很清楚,林海曾在李國助那裡了解過平戶的參價,差不多是六十兩一斤,江戶則高達七十兩。
就按平戶的參價粗略一算,光是使團船上金銀和人參的價值就超過一百萬兩。
當然,上萬斤人參突然湧入倭國市場,必然會導致市價下行。但使團船和京師船上應當還有不少其他值錢的東西,林海估計這一票突破一百萬兩肯定沒有懸念。
在亞洲的海上搶劫史中,能和這一票相比的大概隻有二十多年前的聖卡特琳娜號事件。
那次被搶的是一艘500噸的葡萄牙船,滿載著絲綢、瓷器、香料、金砂、漆器和家具,正從澳門航向果阿,在後世新加坡附近停泊時遭到伏擊。
發起突襲的是voc和柔佛蘇丹國的聯合艦隊,艦隊司令是荷蘭海軍上將雅各布範海姆斯凱爾克。
當時的voc成立還不滿一年,正是從這次襲擊中,荷蘭人第一次認識到了明朝瓷器的價值。
儘管聖卡特琳娜號的船貨在激戰中被毀了將近一半,但剩下的一半仍在阿姆斯特丹賣出了三百四十萬荷蘭盾,換算一下差不多等於大明的一百萬兩白銀。
這相當於voc成立總資本的一半,是英國東印度公司成立總資本的六倍。
林海心說老子這公司看來起步不低啊,天使輪融資雖然比不上voc,但比eic那幫窮光蛋強多了。
更牛逼的是,他不僅不用給天使投資人分股權,還可以把他像奴婢一樣呼來喝去。
林海興奮地對跪在地上的王敏政豎起了大拇指,由衷讚道:“牛逼!不愧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