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已至眼前,容不得半分猶豫。
我端起狗牌擼子,槍口直指那蠟黃怪臉,意圖擊發。然而念頭剛起,動作卻已慢了半拍——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遲滯,老八竟已被那怪物拖拽出去足有米遠。
更棘手的是,那怪物狡猾至極,將老八的身體完全擋在自己身前作為肉盾。如此近的距離之下貿然開槍,子彈一旦出膛,恐怕未能傷及怪物分毫,老八便已先被打成篩子。
情急之下,決斷隻在瞬間。
我反手將“狗牌擼子”往懷裡一揣,腳下發力猛蹬,三步並作兩步疾衝上前,身體在靠近老八的刹那淩空躍起,雙臂如同鐵箍,死死扣住他的腰腹。
“抓緊!”我大吼一聲,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一把奪過老八手中緊握的“龍脊”寶刀,刀一入手,沉重冰冷,帶著一股煞氣。借著下墜之勢和全身的力氣,我掄圓了膀子,將這把禦賜寶刀狠狠斬向那些纏繞在老八身上的灰白怪絲。
半空中隻聽“嗤啦——”一聲,刀鋒斬中絲線,如同撕裂濕韌的皮革。然而,這看似柔韌的怪絲竟出乎意料的堅韌。全力一擊之下,僅斬斷了最外側的一縷。剩餘的絲線依舊死死纏住老八,巨大的拖拽力絲毫未減,反而將我和老八一同裹挾,如同被拖曳的死狗,朝著那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樹洞方向猛拽而去……
那怪物的力量大得驚人,饒是加上我這樣一個成年人的重量,拖拽的速度竟絲毫未減,腥甜腐敗的氣味撲麵而來,濃烈得令人窒息,直熏得我頭暈眼花,幾欲嘔吐。幽深的樹洞近在咫尺,黑黢黢的洞口如同通往地獄的咽喉。兩人眼看就要一同被拖入那無底深淵。
“呃——”老八被勒得麵色紫漲,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在我頭頂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我心說,“好嘛,八爺,你瞧瞧這蜘蛛精一聽說你要來當上門女婿這個興頭兒,半大小子到底是比那塞牙的上勁兒,隻可惜老子我也得白白搭上。
慌亂中,老八手中的“無畏”和我手裡的火把,都在這股巨力拉扯下脫手飛出,滾落在了一旁。隱約的微光中,隻覺得頭頂的洞口越來越近,我下意識想去摸懷裡的“都彭”打火機,試圖來個“火燒連營”,然而方寸之間根本無法施展,且被拖拽的速度太快,即便拿到手,也根本夠不著老八背後那些繃緊的蛛絲,根本就無濟於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貼地掠至,是驚蟄到了。隻見她反應快如閃電,眼見勢頭不對,本欲欺身上前,用火把去燎老八背後的蛛絲,奈何我們被拖拽的速度太快,她前腳火把還沒伸到,後腳我與老八便已被拖走。
再看驚蟄也不含糊,下一秒毫不猶豫地飛身撲上,雙臂如同鐵鉗,死死箍住了我的腰腹,三人瞬間如同串在一起的螞蚱,被那恐怖的拖拽力拉扯得在地麵上滑動,我隻覺肚腹處的衣物被凸出的粗糙樹枝刮擦得嗤啦作響,皮肉生疼。
可眼下不是惦記疼的時候,這“銜尾”般的一抱,如同在疾馳的列車後掛上了沉重的錨鏈,終於讓三人被拖向樹洞的勢頭猛地一滯。
“好!”我心中狂吼,知道這是唯一的生機,求生的本能當即在瞬間爆發,我借著驚蟄帶來的這一絲遲滯,腳下猛蹬地麵借力,雙手緊握“龍脊”寶刀,不再試圖斬斷所有絲線,而是將刀鋒對準連接老八後背與樹乾方向、繃得最緊的那幾根主絲!用儘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由上至下,瘋狂劈砍!
“嗤啦……嗤啦……嗤啦……”
刀鋒與堅韌怪絲激烈摩擦,發出如鋸皮革一般的撕裂聲,帶著陣陣刺鼻的腥氣。
終於,在連續數下竭儘全力的劈砍後,隻聽“嘣!嘣!”幾聲如同弓弦斷裂的悶響,那幾根最粗的主絲應聲而斷。
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三人瞬間失去平衡,如同滾地葫蘆般向後翻滾出去,重重撞在平台邊緣虯結的樹枝上,被摔得七葷八素,驚出一身冷汗。
我心知那怪物斷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雖然暫時脫困,但危機仍未解除。強忍著撞擊的疼痛,我手腳並用向旁邊一滾,同時閃電般再次掏出懷中的“狗牌擼子”。此刻抬頭觀瞧,隻見那張蠟黃的巨臉因絲線斷裂而顯露出狂怒,扭曲的五官更加猙獰可怖。它猛地向前一凸,腹部那裂開的大嘴一張,作勢又要噴吐出致命的粘絲。
此刻三人與那怪物的距離已不足最初的一半!這麼近的距離,無論誰再被纏住,都絕無可能再次掙脫!
生死係於一線,哪裡容得半分猶豫,我甚至來不及調整姿勢,手中的槍口幾乎是貼著老八的頭皮,僅憑著下意識的肌肉記憶,對著那張獰笑的蠟黃巨臉,狠狠地、連續地摟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槍裡僅剩的四發子彈,頓時在密閉的樹冠平台上瘋狂炸響,震得枝葉簌簌落下,山西造擼子噴吐的火舌,瞬間將那張詭異的人臉映照得纖毫畢現。
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在目標之上,那張蠟黃的巨臉如同被重錘擊中的劣質陶器,瞬間被洞穿了四個孔洞,暗綠色、粘稠如漿的汁液混合著破碎的組織,從彈孔中狂噴而出,那張扭曲的“臉”上,最後凝固的表情是難以置信的驚愕與痛苦。
它發出一聲無聲的嘶鳴,整個“頭部”連同支撐的身體,猛地向後一仰,直到此時,眾人才看清,在那洞穴裡藏身的詭異人臉,竟是一個異常臃腫、覆蓋著稀疏暗青色剛毛的巨大蜘蛛腹部。
此時那“人臉”如同斷線的風箏,然後飄飄搖搖地墜下了高高的樹冠平台,“噗通”一聲悶響,摔進了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不知落到了何處。
偌大的樹冠上,隻剩下濃烈的硝煙與腥臭味,在空氣中交織彌漫。槍聲的餘韻如同銅鐘般在耳中嗡嗡作響,久久不散。
眾人脫離險境,驚魂未定。多虧天氣寒冷身上衣物厚實,一番激烈的拖拽纏鬥之下,雖免不了被粗糙的樹枝樹杈刮得鼻青臉腫,衣衫破爛,但總算沒有傷及筋骨皮肉。倒是老八,被近距離手槍連續擊發產生的巨大爆炸聲震得雙耳嗡鳴,頭暈目眩,趴在地上乾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