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人呢?!”
老八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他一個箭步衝到火把旁,眼珠子瞪得溜圓,在有限的光圈裡來回掃視,仿佛要把地麵看出個洞來。“我明明把火把插這兒了!那老家夥……”
他話音未落,白熊魁梧的身影已如鐵塔般壓了過來,手中哥薩克馬刀的寒光在火把映照下凜冽逼人。他那雙銳利的藍眼睛如同鷹隼,瞬間捕捉到了地麵上一些異常的東西——就在火把光照範圍的邊緣,濕潤的苔蘚和腐葉上,有幾道極其淩亂、深淺不一的拖拽痕跡——那痕跡歪歪扭扭,一路延伸到樹乾上,如同被什麼重物犁過,一路延伸,沒入火把光芒無法觸及的、更深沉的樹影之中。
“看地上!”驚蟄清冷的聲音響起,她不知何時也蹲了下來,纖細的手指指向拖痕旁邊幾處不起眼的凹陷。那凹陷形狀怪異,不像是人的腳印,倒像是某種帶著分叉鉤爪的東西,狠狠抓撓過地麵留下的印記。印記旁,還散落著幾點深褐色的、半凝固的粘稠液體,散發著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氣,與之前在懸崖上海和尚留下的膿水味道截然不同。
我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沉到了底,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順著拖痕和爪印的方向望去,頭頂是一片被幾棵更粗壯古樹和茂密藤蔓遮蔽的幽暗區域,月光幾乎無法穿透,黑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老錢!”我再次低吼一聲,這次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焦急,同時反手將懷裡的“狗牌擼子”抄在手裡,冰冷的煞氣瞬間彌漫開來。
就在這死寂的瞬間,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像是無數細小的爪子刮過粗糙的樹皮,又像是粘稠的液體在緩慢地滴落、彙聚。緊接著,一個極其微弱、仿佛被什麼東西死死捂住嘴巴才能發出的、短促而絕望的“唔……唔……”聲,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
那聲音雖然模糊不清,帶著極致的痛苦和窒息感,但分明就是錢師爺的動靜。
“在上邊!”老八眼珠子都紅了,他猛地反手將腰間的“龍脊”抽出了半截,雪亮的刀鋒在微光下劃出一道寒芒,作勢就要不管不顧地往樹上那片黑暗裡衝。
“彆動!”驚蟄突然厲聲喝道,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手中的火把猛地向那片黑暗邊緣探去,火光跳躍著,勉強驅散了一小片濃稠的陰影。
借著破碎的月光,和火把閃爍的光影,隻見距離地麵約莫兩丈多高的粗壯橫枝上,一團巨大的、慘白色的東西正緊緊包裹著一個扭曲掙紮的人形。昏暗的光線中看不分明,乍看那東西像是厚厚的、濕漉漉的繭,表麵還在微微蠕動。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慘白“繭子”的末端,緊貼著樹乾虯結的陰影處,赫然露出一截足有成人手腕粗細,覆蓋著稀疏黑硬剛毛的、關節扭曲的肢節。
羅靈目力過人,在樹底下看得分明,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驚道:“老黃……那是……什麼東西?海和尚又回來了嗎?”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
老八擺了擺手,語氣卻略帶有幾分他慣常的玩世不恭,故作輕鬆道:“這還看不明白嗎,錢師爺這是讓蜘蛛精抓回去洞房去了,嗐,你說這玩意兒也是,八爺我這麼年輕力壯的俊後生不抓,再不濟也得是老黃這樣的,抓這麼個老麼哢嚓眼的回去,牙口可真好,也不怕硌著。”
“依你這意思,人家剛剛沒把你抓走你心裡還挺委屈的唄,”我順著他的話茬,試圖緩解緊繃到極點的氣氛,但聲音略微有些乾澀,“沒事兒八爺,讓人擄走綁票了那是做壓寨夫人,你現在自己上去,來個送貨上門,就和樹上那蜘蛛精說,您看見她一截美腿之後驚為天人,難以自持,主動到樹上來,要做她新招的‘上樹女婿’。”
“好了,你們兩個,這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在這兒逗悶子呢?你們去不去救人,不去的話我去!”我本以為是驚蟄看手下遭難忍不住斥責我倆,仔細一看,原來是羅靈急紅了眼。當即不免對她有了幾分新的認識。
反觀驚蟄,臉色冷如冰霜,正與一旁的白熊手指著樹上,用俄語急促地低聲交談著什麼,語速飛快。見我目光投來,她立刻轉過臉,眼神中帶著焦灼,張嘴剛要說話,我抬手製止她。
“您甭說了,不是我心裡不著急,隻是一來眼下缺光少亮,樹上情況不明,貿然上樹就是活靶子;二來錢師爺還能‘唔唔’,說明性命暫時無虞,至少沒被毒死。由此推斷,這蜘蛛八成沒有立即致命的劇毒,用的是麻痹或捆縛的手段。”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瞬間打定主意:“我和老八、驚蟄上樹!帶兩支最亮的火把,再加那支‘無畏’戰術手電。白熊,你體格太大,樹上施展不開,萬一失足非同小可,你和羅靈留在下麵,務必守住火源,給你們留三支火把,不管發生什麼事,絕不可離開原地。可彆我們仨好不容易把人救回來,回頭一看你倆再沒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不要到處亂走,千萬要注意不要讓火把熄滅,即便都燒沒了,大不了咱們等天亮了再出發,也不差這麼一會兒,剛才那些海和尚不知道到底走沒有,想來他們懼光畏火,隻要火把燃著應該不會再敢貿然上前。”我的目光掃過白熊和羅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一番交代完畢,隻見老八二話不說,將“無畏”戰術手電咬在嘴裡,那強光柱在濃密的樹冠下顯得杯水車薪,光柱所及,枝葉重疊,深不見底。
他深吸一口氣,手腳並用,如同猿猴般率先向上攀爬。驚蟄緊隨其後,她並未直接爬樹,而是後退兩步,手腕猛地一抖,流星錘的鐵鏈帶著破空聲甩出,“哢”的一聲脆響,鋒利的爪鉤深深嵌入更高處一根粗枝!她借力一蕩,身形輕盈拔起,腳尖在樹乾上連點數下,幾個起落便已追近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