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從未打過這樣奇怪的架。
一會好像泡在冰水裡,手腳麻木,就連腦袋也變得遲鈍了。
一會兒又好像底下是個蒸鍋,絲絲熱氣直湧進心肺之中,叫他燥熱不已,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就是反應再遲鈍,尹秀也已明白過來,應該是有人在這裡動了手腳,而且極有可能是兩撥勢力。
但他此刻又沒什麼辦法破解,因為他身在局中,眼下隻能隨波逐流。
唯一的破局辦法,便是快速打倒白牡丹,好從這風水局中掙脫出去。
白牡丹倒是沒有識破局勢,她隻感覺到陰陽兩種靈氣都在這裡彙聚。
一會陰盛陽衰,一會兒陽盛陰衰,總沒有一個平衡的點,攪的她氣血逆流,一時竟有些喘不上氣來。
兩人原本不至於糾纏如此之久,尹秀的劍,白牡丹的利爪,都可以輕易幾下便了結對方的性命。
可在陣法的加持下,二者的體力和傷勢不時得到滋養,以至於雙方都出現了越戰越勇的狀況,局勢僵持不下。
二者的爭鬥顯然已從明顯的拳腳之爭變成氣運之爭了,勝負的關鍵既在局中,也在局外。
又一次交錯之後,雙方剛想回身反擊,身形卻都不由得一滯,原本在他們腳下的浴池眨眼間跟天花板調轉過來。
無儘的水從上方傾瀉而下,像一條瀑布,衝擊的二者站立不穩。
連串的水泡中,白牡丹像利箭般躥過來,一爪抓住尹秀的頭顱,往地板拍去。
尹秀躲閃不及,整個麵部不偏不斜地被拍向地麵,可那原本堅硬的地麵此刻竟像河底的淤泥般鬆軟,尹秀毫發無損!
五行羅盤的指針從“土”轉向“木”。
萬物生長,寒冷退卻,密集粗壯的藤蔓從水中長出,生根發芽抽絲,枝葉鋪展開來。
尹秀和白牡丹一同被那巨大的藤蔓從水裡托出,腳下青草茂盛。
“屍油,紫河車,陰孩骨,用這些東西可是要折壽的呀,唉。”
青草枯萎,土地零落,原本平坦的草地瞬間泥濘,宛若沼澤。
尹秀雙腿深陷其中,整個身體也在漸漸下沉。
“老劉,你彆發抖啊,這血都濺出來了,等下清理地板也很麻煩啊。”
熱血隨著羅盤上的一道道溝壑流轉,彙聚,指針轉向“火”。
轟隆!
白牡丹一聲慘叫,原先在沼澤上步履輕快地她,現在就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兩隻後爪脫了層皮。
尹秀擺脫爛泥,一下跳了上來,腳尖觸地,便感到無比踏實與安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赤鱗祝融模式!】
煙霧與火焰,以一種更加凶猛的勢頭從手臂裡噴湧而出,與四處的火光一塊,映的室內通紅一片。
不敢抵擋,白牡丹疾步後退,可尹秀這凶猛霸道的一拳,還是不依不饒地轟到她的身上。
火花頓時四濺,白牡丹身上肉眼可見地褪去了一塊皮毛。
就在尹秀打算乘勝追擊時,腳下突然踏空,地底下湧出冰泉,一時將尹秀的血氣凍住,抽乾……
“臥槽,好邪門啊,那老頭眼睛怎麼流血了上火了啊”
“大概是長針眼了吧,你沒看他還很淡定,在那裡比比劃劃的嗎這些死老鬼一天天的不乾正經事,肯定是蹲那裡偷看人家裙底呢。”
尹秀再度墜入深水之中,原本隻是一米五的浴池現在看起來竟深不見底,底下黑蒙蒙一片,仿佛藏著凶猛巨獸。
白牡丹隔空揮爪,數道水箭無聲無影無息,穿透尹秀身軀,帶起數道血痕。
尹秀怒極,眼中戾氣暴起,嘴巴一張,又是連串氣泡吐出,滲出一抹血水。
白牡丹見狀剛想嘲笑,尹秀身形卻陡然加速,在水中猛地撞了上來。
“找死!”
白牡丹也吐出連串水泡,與尹秀撞在一起,雙爪齊出,硬生生嵌入尹秀的琵琶骨裡,後者的雙肩立即血肉模糊,露出裡麵的白骨。
血腥味刺激著白牡丹的同時,也在刺激著尹秀。
不顧自己身受重傷,在重重雪霧中,尹秀重重轟出一拳,正中白牡丹的胸口。
撲哧!
白牡丹張口,吐出一串帶血的氣泡。
未等她反應過來,尹秀又是一拳轟在它的下顎上,幾顆牙齒飛濺而出。
感覺到手腳越發麻木,僵硬,尹秀沒有停歇,腰肢一扭,又是重重一拳砸出。
“霸王陷陣!”
積蓄已久的氣勢傾瀉而出,尹秀血氣狂湧,連身上的傷口處也被一並牽動,噴出血來。
紅!伸手不見五指的紅!
在這團混雜了狐妖和人類血水的池水裡,兩個身影幾乎是抱在一起,迅速下潛,像一隻鑽入海底的水鳥。
轟隆!
建在路邊,除了二樓的大浴池之外空無一物的唐樓裡傳出一聲巨響。
在九龍城寨這樣的地方,這種響動並不叫人好奇,有的人以為是樓塌了,有的人隻當是槍殺,二者都不叫人感到意外。
可當有人路過那棟房子,從經常可以看到白牡丹出浴的那個角落望過去時,才發現事情大條了。
“爆水管了不對,是浴池爆了!”
洶湧的水混合著血液湧到街上來,使得附近的行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躲避。
眾人都以為是浴池的水箱破損了,全然沒人發現,就在唐樓的內部,原先結實的二樓樓板已經被破開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從這個洞口往上望去,除了破碎的磚塊外,便是那色彩斑駁的天花板。
那原本是十分華麗的波西米亞風裝飾,可如今,卻布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痕跡。
像是火燒,刀砍,斧劈,有的地方甚至有草木生長,枯萎的痕跡,不禁叫人懷疑這唐樓是否已荒廢了有半個世紀之久。
最令人驚訝的是,四周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許多很像人的黑色印子……
鐵口李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不住地咳嗽。
“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鎮我靈,甲寅育我真……”
在顫顫巍巍地念了不知多少遍後,他的咳嗽才漸漸消失,滿頭大汗,像是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
摸索著取回了竹杖後,他起身往巷子深處走去。
明叔長舒一口氣,看向羅盤,指針最後停留在“金”上。
“呼,搞定,那設陣的仆街少說也得去掉半條命了,跟我們兩個最佳拍檔鬥哼!”
“喂,老劉!你怎麼臉色發白啊,彆躺那裡,地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