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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之外的山顛，一個黑袍人靜靜佇立。
他腳下匍匐的凶獸形似山羊，卻生著一張人臉。
竟是上古四凶之一的饕餮。
“終於找到了”
黑袍人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興奮。
他手腕上的噬魂珠突然亮起幽光，照向遠處正在奔逃的欣鬼。
正在疾馳的欣鬼突然身形一滯，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
懷中的寧鏡無力滑落，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起，緩緩飄向黑袍人所在的方向。
“誰？！”
欣鬼怒吼，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黑袍人陰森一笑。
“八百年了，寧鏡，你以為能逃得掉嗎？”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天而降，精準地擊在噬魂珠上。
黑袍人悶哼一聲，後退半步，對寧鏡的控製頓時鬆動。
“走！”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欣鬼耳邊響起。
欣鬼來不及多想，抱起寧鏡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黑袍人憤怒地望向金光來處。
“老禿驢，壞我好事！”
五日後，方天畫舟的艙房內。
江川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裴果果驚喜的麵容。
“江師兄！你終於醒了！”
少女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你們昏迷了整整五天，師兄們等不及，已經帶著我們回山了。”
江川頭疼欲裂，魂海中殘留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他隱約記得那個可怕的夢，還有餘幼薇含淚的麵容
“這個給你。”
裴果果從懷中掏出一個瑩藍色的海螺。
“餘姑娘托我轉交的，說你可以通過這個與她通話。”
江川接過海螺，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
他掙紮著起身，推開舷窗。漫天雲霞如錦繡般鋪展在眼前，美得令人窒息。
夕陽西下，漫天雲霞。方天畫舟破開雲層，在晚霞中穿行，船身周圍繚繞著淡淡的靈氣光暈。
江川獨自站在船尾，手扶欄杆，目光穿透雲海望向遠方。
他右手緊握著一枚海螺，那是餘幼薇贈予他的信物。
海螺表麵泛著淡淡的藍光，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掌心微微顫動。
“這些記憶.到底從何而來？”
江川魂海中翻湧著無數陌生畫麵，如同破碎的鏡片般雜亂無章。
他看到一名神秘劍客在月下問劍，劍光如虹，撕裂夜空。
看到李牧之站在懸崖邊，背影孤絕。
看到謝玄與寧鏡在龍虎山的古老石階上激烈爭辯。
甚至看到餘幼薇在書房中與一位看不清麵容的老者密談.
最令他不安的是，這些記憶碎片中夾雜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親身經曆過一般。
而每當這些畫麵閃現，魂海深處那本金書就會微微顫動，散發出淡淡的金光。
“難道與金書有關？”
江川心中暗忖，嘗試用神識觸碰那本懸浮在魂海中央的神秘金書。
剛一接觸，一股刺痛便從眉心傳來，迫使他收回神識。
“江師弟，在想什麼呢？”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川轉身，看到林蕭正含笑望著他。
“林師兄。”
江川勉強笑了笑，將海螺悄悄收入袖中。
“沒什麼，隻是有些修行上的困惑。”
林蕭走到欄杆旁，與江川並肩而立。
他敏銳地注意到江川眉心的細微波動，那是神識劇烈活動的跡象。
“你的魂海波動異常。”
林蕭直言不諱。
“從天坑出來後，你就一直心不在焉。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江川沉默片刻，決定部分坦白。
“確實.我魂海中出現了許多不屬於我的記憶碎片。”
“哦？”
林蕭有些驚訝。
“具體是什麼？”
“有劍客問劍的畫麵，有龍虎山的往事，還有一些.”
江川頓了頓，隱去了餘幼薇的部分。
“零散的人物場景。最奇怪的是，這些記憶給我一種熟悉感，仿佛我親身經曆過。”
林蕭思索道。
“時空亂流.天坑中時空法則紊亂，很可能是某人的記憶通過亂流傳入了你的魂海。”
“會是誰的記憶？”
江川追問。
“極光劍仙許敬亭。”
林蕭沉聲道。
“傳說九百年前，他曾在天坑附近悟劍。若真有人能活九百年，記憶又如此龐雜強大，非他莫屬。”
江川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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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境修士壽元不過五百，他怎麼可能”
“除非.”
林蕭目光深邃。
“存在七境之上的境界。”
這個猜測讓江川心跳加速。
他不由自主又想起餘幼薇書房中的密談，那位老者似乎也提到過“破七入玄”的字眼。
難道這些記憶真的與她有關？她是否也曾進入過天坑？
“彆想太多。”
林蕭勸慰道。
“等回山門後，你可以請教師父。
他老人家見多識廣，或許能為你解惑。”
江川點點頭，勉強壓下心中疑慮。就在這時，甲板另一端傳來一陣喧鬨聲。
“江師兄！林師兄！”
裴果果蹦蹦跳跳地跑來，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興奮。
“薑師兄他們在準備靈酒宴，邀你們一起去呢！”
她身後，薑維、王瀚、方生、蘇問等人正向這邊招手。
薑維手中還舉著一個青玉酒壺，壺口冒出絲絲靈氣。
“走吧。”
林蕭笑道。
“修行之道，一張一弛。”
江川暫時將困惑拋到腦後。
“好。”
裴果果歡呼一聲，拉著江川的袖子就往人群方向跑。
林蕭笑著搖搖頭，正要跟上，卻發現莊妍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
“你不去？”
林蕭輕聲問。
莊妍微微搖頭，月光下她的側臉如同精雕細琢的白玉。
“讓他們年輕人熱鬨吧。”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留在原地。
夜風拂過，帶著雲海特有的清新氣息，將兩人的衣袍輕輕掀起，又緩緩落下。
一個月後，北境雲海仙門。
坐忘峰高聳入雲，終年被靈氣雲霧環繞。
峰頂殘殿曆經千年風霜，石柱上爬滿了青苔，卻依然屹立不倒。
江川盤坐在殘殿中央，雙目微閉，周身環繞著淡淡的劍氣。
三天來，他紋絲不動，如同與古老石殿融為一體。
他的劍意從最初的萌芽狀態，逐漸壯大如滔天巨浪，而後又歸於平靜，返璞歸真。
此刻，他仿佛一柄入鞘的寶劍，鋒芒內斂，卻蘊含著驚人的力量。
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灑在江川身上。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紫氣東來！
濃鬱的紫色靈氣傾瀉而下，將江川完全籠罩。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劍光流動，整個人的氣息驟然攀升。
“劍意.化實！”
隨著一聲低喝，江川周身劍氣驟然凝聚，化作一柄柄半透明的小劍，圍繞他緩緩旋轉。
每一柄小劍都蘊含著不同的劍意——有的淩厲如電，有的厚重如山，有的靈動如水.
與此同時，紫竹林彆苑中，正在對弈的陶弘景和林蕭同時抬頭。
“這是.”
陶弘景白眉微挑，手中棋子懸在半空。
林蕭眼中閃過驚喜。
“江師弟的劍意突破了！”
兩人同時放下棋子，身形一閃便出現在院外，遙望坐忘峰方向。
不僅是他們，這一刻，莊妍從煉丹室走出，陸沉放下手中古籍，雲忘歸停止撫琴，洛陽仙子睜開修煉中的雙眼，陳陽、季奎等弟子紛紛抬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忘峰。
峰頂，江川長身而起，右手虛握，魂海中的無鋒劍應召而出。
這柄看似鈍拙的重劍在他手中卻輕若無物，劍身嗡嗡震顫，仿佛在歡呼雀躍。
無鋒劍域中，劍靈山鬼顯出身形，一襲紅衣如火，絕美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主人，恭喜。”
江川沒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劍意之中。
隻見他手腕一抖，無鋒劍劃出一道玄妙軌跡，整個人隨之衝天而起！
“黃龍劍意——破！”
一聲長嘯震動雲霄，江川周身劍氣化作一條金色巨龍，張牙舞爪地盤旋而上。
龍吟聲中，他一劍斬向漫天雲海。
劍光如虹，貫穿天地！
厚重的雲層被這一劍生生劈開，露出其後蒼青色的天空。
陽光透過縫隙灑落，在雲海上投下一道璀璨的光柱，宛如天梯。
“這是.”
山鬼美眸圓睜。
“一劍開天！”
遠處觀戰的眾人更是震驚不已。
陶弘景捋須長歎。
“坐忘峰又多一位劍道天才。”
林蕭眼中異彩連連。
“江師弟的劍意，已觸摸到道的邊緣了。”
被劈開的雲層突然劇烈翻滾，天色迅速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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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彙聚，雷光隱現，一股恐怖的天地威壓籠罩而下。
“雷劫！”
莊妍失聲驚呼。
“他要破境了！”
眾人臉色大變。按照修真界鐵律，一旦引來雷劫，就意味著修士即將突破大境界。
而江川目前是四境巔峰，若渡劫成功，將直接踏入五境。
“不好！”
林蕭猛然想起什麼。
“明年就是昆侖秘境開啟之年，門規明令，五境及以上不得入內！”
就在這時，一道嬌小身影從山下疾馳而來，正是裴果果。
她一邊跑一邊大喊。
“江師兄！快停下！彆破境！”
聲音通過靈力放大，清晰地傳入江川耳中。
即將揮出第二劍的江川猛然驚醒，抬頭看向正在形成的雷雲，頓時明白了狀況。
他強行壓下體內沸騰的靈力，將攀升的氣息硬生生壓製回四境巔峰。
隨著他主動停止突破，天空中的雷雲不甘地翻滾了幾下，緩緩散去。
陽光重新灑落，照耀著持劍而立的年輕修士。
江川飄然落下，正好迎上氣喘籲籲跑來的裴果果。
“江師兄！你嚇死我了！”
裴果果小臉通紅，眼中滿是後怕。
“要是引來雷劫破入五境，你就不能參加明年的昆侖秘境了！”
江川收起無鋒劍，歉意地笑了笑。
“一時忘形，多謝師妹提醒。”
“哼！”
裴果果鼓起腮幫子。
“你答應過要帶我闖秘境的，可不能食言！”
“放心。”
江川揉了揉她的頭發，眼中卻有些深邃。
“我心裡有數。”
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坐忘峰第七位修成五行紫府的修士誕生了。
江川——這個曾經默默無聞的弟子，如今已成為北境最耀眼的新星。
宋曆五百三十二年，晚春的細雨如絲如縷，將鄭國邊境的群山染成一片朦朧的青色。
宋之問站在新攻克的城牆上，雨水順著他的青銅甲胄滑落，在腳邊彙成細流。
他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年輕卻已布滿風霜的臉龐，劍眉星目間透著幾分書卷氣，又帶著軍人特有的堅毅。
“報——”
一名斥候快步跑來，單膝跪地。
“上將軍，前鋒營已肅清城內殘敵，鄭軍守將自刎於府衙。”
宋之問微微頷首，目光越過雨幕，望向南方。
這是自開戰以來他攻下的第十五座城池，距離鄭都僅剩最後一道屏障——汜水關。
“傳令全軍休整三日。”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傷兵送往後方，糧草就地補充。”
副將猶豫道。
“上將軍，按慣例我們應當乘勝追擊”
“兵者，詭道也。”
宋之問打斷他。
“鄭軍主力未損，貿然深入隻會陷入被動。讓將士們喘口氣，接下來才是硬仗。”
他說完轉身走下城牆，雨水打濕了他的披風，卻掩不住那挺拔如鬆的背影。
城下，士兵們正在清理戰場，看到他都停下動作行禮。
宋之問一一回禮，目光掃過那些年輕或不再年輕的麵孔，心中暗歎。
回到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宋之問卸下甲胄，換上一襲青色長衫。
案幾上攤開著地圖，他修長的手指在汜水關的位置輕輕敲擊，眉頭微蹙。
“上將軍，您的茶。”
近衛宋七端來熱茶，小心放在案幾邊緣。
宋之問頭也不抬。
“放那兒吧。”
他忽然問道。
“宋七，你跟我多久了？”
“回上將軍，自您二十歲封將起，屬下就跟在身邊，已經五年了。”
宋七恭敬回答。
“五年.”
宋之問輕歎。
“時間過得真快。”
他有些疲憊。
帳外雨聲漸歇。
宋之問放下茶盞，從行囊中取出一迭信箋和一支狼毫筆。
“您又要寫信？”
宋七忍不住問道。
宋之問點頭，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吾師尊鑒”四個字，筆鋒如劍，力透紙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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