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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另一個鬼族扛著昏迷的阿鬼,野獸皮裙下露出布滿鱗片的腳踝。
“醜鬼,把兵器交給祭司。”
背對他的鬼族開口。
“那盾甲有古怪,我碰到時聽見冤魂哭嚎。”
叫醜鬼的同伴發出嗤笑。
“菇母泉的屍鬼越來越多了,再不解決……”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響起沉悶的鼓聲。
江川感覺扛著自己的手臂繃緊。
村落比想象中龐大。
茅草屋沿著岩壁層層疊疊,中央廣場立著九根刻滿符文的石柱。
路過的鬼族女性頭頂著陶罐,看見俘虜時露出參差不齊的獠牙。
江川注意到她們額角隻有單支鬼角。
“到了。”
醜鬼踢開某間大屋的獸皮門簾。
江川立刻閉緊眼睛,任由自己被扔在散發著黴味的乾草堆上。
有冰冷金屬貼上他脖頸——是有人在檢查他的靈虛盾甲。
“人族修士?”
蒼老的聲音帶著古怪的回音。
“菇母泉的鎮壓法陣削弱了……”
江川心跳驟停。
這聲音莫名熟悉,就像在……
江川和阿鬼被醜鬼和申鬼帶到了鬼族首領天鬼的住所。
熒光草在石壁上投下搖曳的幽光,江川被重重摔在潮濕的地麵上。
他看到醜鬼從獸皮囊中取出一個封著符咒的陶罐,罐身不斷凸起凹陷,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瘋狂衝撞。
“施先生要的屍鬼。”
醜鬼諂笑著將陶罐遞給陰影中的人。
“按您教的方法,用菇母泉水浸泡過的繩索……”
陶罐被一雙蒼白的手接過。
江川瞳孔驟縮。
那手指上戴著的青玉扳指,分明是千窟城陣術師的標識!
他急忙閉緊眼睛,心跳如擂鼓。三個月前在千窟城藏書閣,他親眼見過這枚扳指戴在那位山羊胡老者手上。
“這兩個修士……”
天鬼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帶著漫不經心的殘忍。
“屍體正好給施先生做實驗。”
江川感覺有冰冷的目光掃過自己臉龐。
他暗中運轉真氣,發現經脈裡殘留的毒素已經消退大半。
正當他盤算著突圍路線時,身旁的阿鬼突然發出一聲嗚咽。
“你……是你!”
天鬼的咆哮震得地牢頂部落下碎石。
“你沒死?!”
江川冒險睜開一線眼簾。
熒光草的光芒下,阿鬼淩亂發絲間露出的眼睛竟泛著詭異的銀白色,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
更駭人的是她額頭——原本光滑的皮膚下,正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隆起!
“押進地牢!”
天鬼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
“堵住嘴!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
粗糙的獸皮繩勒進江川手腕,混合著熒光草汁液的麻核塞進口中,苦澀的汁液立刻讓舌尖失去知覺。
他被倒拖著穿過長廊,餘光瞥見施先生正若有所思地撫摸山羊胡。
“天鬼大人似乎認識這姑娘?”
“鬼族內部事務。”
天鬼生硬地打斷。
“申鬼,帶施先生去菇母泉。”
鐵門轟然關閉的巨響中,江川聽見施先生最後的低語。
“有意思。”
混金鎖鏈纏上江川手腕的瞬間,他差點叫出聲。
這種產自火山深處的金屬會灼燒修行者的真氣。
醜鬼將鎖鏈另一端固定在刑架上,鐵環扣緊時濺起一串火星。
“說!你和那丫頭什麼關係?”
醜鬼的獠牙幾乎戳到江川鼻尖。
“她為什麼能驚動天鬼大人?”
江川吐出嘴裡的血沫。
地牢牆壁上掛滿刑具,最醒目的是一把布滿倒刺的碎骨鞭,鞭梢還掛著乾涸的血肉碎屑。
角落裡,阿鬼被鎖鏈捆成繭狀,連眼睛都被覆著符咒的布條蒙住。
“不說是吧?”
申鬼從炭盆裡抽出燒紅的烙鐵。
“先廢你一隻眼……”
灼熱的氣流逼近眼球,江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住手!”
一聲暴喝在刑房中炸響,熾紅的烙鐵堪堪停在江川眼前之處。
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他幾乎能聞到睫毛被烤焦的糊味。
刑鬼不甘心地收回烙鐵,轉頭看向發聲之人。
“醜鬼大人?”
“首領說了,要活口。”
醜鬼那張布滿疤痕的臉在火把映照下更顯猙獰。
“先關進地牢,準備蝕心蠱。明日讓他親眼看著萬蠱噬心的滋味,不信他不開口!”
江川暗自鬆了口氣,體內暴動的純陽真氣緩緩平息。
方才若不是醜鬼這一聲喝止,他已經要了刑鬼的命——代價是徹底暴露實力,再無脫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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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走運。”
刑鬼啐了一口,粗暴地扯下刑架上的鐵鏈。
江川被兩個鬼族嘍囉拖行過幽暗的甬道,鮮血在青石板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他強忍劇痛,暗中運轉龍象功護住心脈。
這些皮肉傷看似可怖,實則未傷根本。
“砰!”
身體被重重扔進一間潮濕的牢房。
江川悶哼一聲,借著牆角緩緩撐起身子。
“江川?”
一個顫抖的女聲從隔壁牢房傳來。
江川轉頭,看見阿鬼被鐵鏈鎖在牆上,原本清秀的小臉此刻布滿淤青。
她掙紮著想爬過來,卻被沉重的枷鎖困在原地。
“我沒事。”
江川扯出一個笑容,牙齒上還沾著血絲。
“暫時死不了。”
“桀桀桀……”
一陣怪笑突然從對麵牢房傳來。
“好一對苦命鴛鴦。”
江川眯起眼睛,借著微弱的火光,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老者蜷縮在陰影中。
那人衣衫襤褸,雙眼處隻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老瞎子在這地牢住了十年,還是頭回見到能在刑鬼手下挺過三天的硬骨頭。
老者摸索著爬近柵欄。
“小子,蝕心蠱的滋味可比烙鐵疼百倍,不如老實交代,少受些罪?”
江川冷笑。
“前輩既知蝕心蠱的厲害,想必也嘗過滋味?”
“碎骨鞭抽了三百下,烙鐵燙瞎了雙眼。”
老瞎子摸了摸空洞的眼窩,語氣卻出奇平靜。
“但比起鬼族守護的秘密,這點折磨算不得什麼。”
江川心頭一震。
他早懷疑鬼族在此駐守必有隱情,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前輩知道鬼族的來曆?”
“他們不是天坑原住民。”
老瞎子壓低聲音。
“七百年前才來此定居,世代守護著什麼。那個魔宗的施先生,八成也是衝著這東西來的。”
江川若有所思。難怪施先生不惜與鬼族合作也要進入天坑深處,原來另有所圖。
“前輩既然知道這麼多,為何還被關在這裡?”
江川突然反問。
老瞎子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柵欄。
“因為老夫發現了一個更驚人的秘密——啊!”
話未說完,他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
江川敏銳地注意到老者後頸處有一塊詭異的青色紋路正在發光。
“蝕心蠱。”
老瞎子渾身抽搐。
“他們在催動蠱蟲。”
江川瞳孔驟縮。看來鬼族不僅用蝕心蠱逼供,還能遠程控製蠱蟲折磨囚犯。
他必須儘快恢複傷勢。
趁著老瞎子痛苦掙紮的間隙,江川背靠牆壁,悄悄從棋子中取出一塊翡翠。
溫潤的綠光在掌心流轉,九色鹿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主人傷勢不輕,需兩個時辰才能痊愈。”
“太久了。”
江川暗自咬牙。
“醜鬼說明日就要用蝕心蠱,我們等不起。”
他撕開破爛的上衣,露出血肉模糊的胸膛。
翡翠貼在傷口處,立刻有清涼氣息滲入肌理。
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咦?”
老瞎子突然停止抽搐,空洞的“目光”轉向江川。
“小子,你身上有療傷至寶?”
江川心頭警鈴大作。
這老怪物明明沒有眼睛,卻能感知到翡翠的存在,絕非尋常之輩。
“前輩說笑了。”
江川不動聲色地將翡翠藏入袖中。
“不過是些止血的草藥。”
“桀桀……老夫雖然眼瞎,心眼卻亮得很。”
老瞎子詭秘一笑。
“不如做個交易——你帶我離開地牢,我告訴你鬼族守護之物的下落。”
江川包紮傷口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提議正中下懷,但他麵上不露分毫。
“前輩高看我了。這地牢銅牆鐵壁,如何逃得出去?”
“你有辦法。”
老瞎子斬釘截鐵。
“從你呼吸節奏就能聽出,傷勢已恢複三成。尋常人受這等重傷,早該氣若遊絲了。”
江川暗歎這老怪物觀察入微。
帶上老瞎子固然風險不小,但對天坑的了解或許能成為關鍵助力。
“好。”
江川終於點頭。
“但前輩需立下心魔大誓,出牢後不得加害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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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
老瞎子咧嘴一笑。
“老夫以心魔起誓,出牢後絕不——”
“等等。”
江川突然打斷。
“還要加上一條。必須助我救出阿鬼。”
老瞎子表情一僵,怪笑道。
“倒是個癡情種。罷了,加上這條便是。”
待老瞎子立完誓,江川從棋子中取出一顆靈石。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撒豆成兵之術。
靈力有限,製造一個幻影爭取時間應該足夠。
“主人,影遁術還差最後一步。”
九色鹿提醒道。
江川閉目凝神,回憶《采花集》中記載的遁術要訣。
先天道胎賦予他超凡悟性,尋常修士需數月才能入門的法術,他往往片刻便能掌握。
“陰影如水,身化遊魚……”
江川閉目凝神,體內真氣沿著特定經脈運轉,突然身形一晃,整個人融入了牆角的黑暗。
“成了!”
他心中暗喜,在陰影中穿行的感覺奇妙無比,化身為一道沒有實體的幽魂。
牢房石牆在他眼中變成半透明的薄膜,輕輕一擠便穿了過去。
隔壁牢房比他的還要陰暗潮濕,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江川從陰影中浮現時,那身影猛地抬頭,亂發間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影遁術?”
阿鬼的聲音沙啞卻帶著掩不住的驚訝。
“你竟然真的學會了。”
江川蹲下身,借著微光查看阿鬼的情況。
她身上的鎖鏈比上次見麵時又多了兩條,手腕處被磨出了深深的血痕。
“我答應過要教你。”
江川輕聲道,手指拂過那些傷痕,觸感冰涼得不似活人。
“但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
他正要動手解開鎖鏈,突然脊背一涼,一股殺意掠過他的後頸。
江川猛地回頭,牢房外空蕩蕩的走廊裡隻有幾盞幽綠的鬼火在飄蕩。
“怎麼了?”
阿鬼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
江川搖搖頭。
“可能是錯覺。”
心中的警惕卻提了起來。
他迅速檢查阿鬼的傷勢,驚訝地發現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結痂,恢複速度快得驚人。
“你這體質……”
“鬼族血脈而已。”
阿鬼打斷他,聲音裡帶著自嘲。
“他們怕我不是沒有道理的。”
江川沒有追問,手指在鎖鏈上輕點幾下,鐐銬應聲而開。
阿鬼活動著手腕,心裡有些複雜。
“你不該來。”
她低聲道。
“帶著我,你逃不出去的。”
“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江川從懷中取出幾塊靈石,快速捏成一個小人形狀。
“等我片刻。”
他將靈石小人放在地上,掐訣念咒,那小人漸漸膨脹變形,最後竟化作一個與江川一模一樣的靈兵。
阿鬼看得目瞪口呆。
“障眼法而已,撐不了多久。”
江川將鎖鏈重新繞在阿鬼身上,動作輕柔。
“我先回去準備,你等我信號。”
阿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如果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呢?”
江川愣了一下,笑道。
“我交朋友從不看身份。”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陰影。
回到自己牢房後,江川迅速收拾了幾樣藏在牆縫中的小物件,看了眼那個端坐在角落的靈兵分身。
“希望能騙過守衛兩個時辰……”
就在他準備再次施展影遁時,隔壁牢房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老瞎子沙啞的聲音。
“聖女大人,老奴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江川身形一頓,屏息凝神,將耳朵貼在石牆上。
隻聽撲通一聲,似乎是有人跪倒在地。
“十年了……天乾十鬼的丁鬼,拜見聖女!”
聖女?
江川瞳孔微縮。
阿鬼是鬼族聖女?他想起她說過的話——“他們都怕我”,突然一切都說得通了。
隔壁沉默良久,終於傳來阿鬼刻意壓低的聲音。
“彆聲張。”
“您為何回來?那小子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