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被逼到絕境之時，所有的尊嚴都不重要了。
比如現在，馬大柱感覺自己下賤的不行。
但趙家實在是太溫暖了，溫暖的讓他恨不得賴在這裡。
隻有體會過凍到身體不由自主發顫，才會明白溫暖是多麼奢侈的事情。
隻有餓到出現幻覺的時候，才會明白糧食有多貴重。
而這些，趙家都有，還很多。
嚴大力老娘經常在村子裡炫耀他兒子，說他兒子跟著趙老三，吃香的喝辣的，偶爾還能吃肉，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就連他親生母親，都罵他以前太魯莽，跟趙老三作對。
馬大柱很無奈。
誰讓那是自己老娘呢，總不能連她一起罵吧？
上一個不孝子，還是趙偉和趙義，被全村人給唾棄。
他可不想這樣。
再加上鄭春梅的話，馬大柱最終低下了頭，並且強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這麼說，你也願意當我家包身工？”趙正問道。
“啊？包身工？不是當佃戶嗎？”馬大柱一臉疑惑的看著鄭春梅。
鄭春梅則道：“彆看我，我們一家子現在都是趙家的包身工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你沒用，為了活下去，我們隻能這麼乾了。”
李家老太更是罵道：“還杵著做什麼，還不快求老爺收下你，廢物，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馬大柱傻了，“我不是說了，不讓你們當佃戶，你們怎麼不聽話，還當了趙家的包身工，我，我”
“靠你一個人當佃戶，養得活兩家人嗎？”鄭春梅反問道：“我娘身體不好要吃藥，三丫還小要喝奶，虎妞和二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根本不能斷糧。”
“你爹癱在床上，你弟弟到現在還沒康複乾不了活，你娘就彆提了，純粹就是吃乾飯的。”
“你說，靠你一個人養得活這麼多人嗎？”
馬大柱沉默。
他養得活嗎？
根本不可能。
他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
“你來我家拉幫套，我奢望你替我家搞好生活，結果呢，還要我們幾個老娘們補貼你。”
鄭春梅句句誅心，“你好意思嗎？如果我是你，早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聞言，周家老太等人都是一臉鄙夷的看著馬大柱。
這也太廢物了吧？
哪有人拉幫套還要老娘們補貼的？
這不是吃軟飯嗎？
趙正道：“行了行了，我家不是吵架的地方，都給我閉嘴！”
鄭春梅因為馬大柱的脅迫，提心吊膽的，心裡恨透了他，雖然意猶未儘，卻還是閉上了嘴，用委屈的眼神看著趙正。
那樣子似乎再說：“趙叔，替我主持公道！”
趙正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大柱，咱們之間的恩怨你是知道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佃戶你是當不了的，因為你沒有土地。”
“我麾下的佃戶，種的也多是他們原本的土地，所以我可以給他們優待！”
“但是你不行，李家的土地是李家的，理論上說，那是屬於二蛋的土地，不是你的。”
“而且我現在還真的不缺佃戶，也許你可以去找徐村老，或者去鐘家碰碰運氣！”
聽到這話，李二蛋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趙正。
他沒想到趙老三說，這土地是他的？
是不是意味著，就算自己當了趙家的包身工，也還是可以種自家的地？
不知為何，他內心居然暗暗竊喜。
就是馬大掰這邊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馬大柱內心也在天人交戰。
是憤怒離開。
還是留下來給趙家當包身工呢？
可轉眼間，他就想到白天，老娘找他說，家裡太冷了，讓他弄柴火回去，要不然，他們熬不過今晚。
而現在唯一能給他柴火的，也隻有趙正了。
鄭春梅一家都成了趙家包身工，意味著她們都屬於趙家的私人財產趙正是完全有資格插手李家的事情的。
自己若走了，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不行，絕對不行！
“趙老爺，我給您家當包身工！”馬大柱咬牙道。
“我看你不情不願的，還是不要勉強的好。”趙正擺擺手道。
“不勉強，是我自願的。”馬大柱牙齒都要咬碎了，卻還要央求道：“村裡人都說趙老爺仗義，能當您家的包身工，是我馬大柱的榮幸！”
這時候，楊招娣小聲道：“公爹，這馬大柱，三番四次跟您做對，還是不要收他當包身工的好。”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收鄭寡婦一家，她還能忍，可這個馬大柱，純純的壞種。
張小娥也道：“公爹，嫂子說的沒錯，馬大柱不是個好東西！”
趙正當然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可當了趙家的包身工，還不是任磋圓扁？
“我心裡有數。”趙正抬了抬手，打斷了兩女，旋即對馬大柱說道：“你也聽到了，我家裡人都不喜歡你，但是我念在同村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日後你要是犯錯，我一定不會輕饒你！”
“謝謝趙老爺！”馬大柱不住地感謝。
鄭春梅道：“跪下啊！”
撲通！
馬大柱跪在了地上，“以後老爺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走！”
趙正心中冷笑，他是個謹慎的人，也知道馬大柱內心恨極了自己，這種人是養不熟的，所以得給他加料，起碼是嚴大力的兩倍。
“按手印吧。”趙正把契約書丟在地上，“沒有賣身錢，每天隻有一頓口糧！”
馬大柱心都在滴血，這不是跟鐘家一樣嗎？
但他卻沒有任何選擇。
“趙叔，大柱手印也按了，你看”
“明天給你。”趙正道。
鄭春梅秒懂，也知道這獎勵不好當著馬大柱的麵給自己，便說道：“那能給我們一些石炭嗎？”
“自己拿簍子去廚房撿半簍，省著點夠你家用兩天了。“趙正說道。
“謝謝趙叔！”鄭春梅喜不自禁。
李家老太也是千恩萬謝，拿起地上的竹簍歡天喜地的去廚房撿拾石炭。
撿好了石炭，正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趙正叫住了他們，“既然是今天簽的契約，那就從今天給你們發口糧！”
趙正指了指李二蛋，把加了料的野菜餅遞過去，“二蛋，這是你今天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