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把桑樹的葉子染成了金褐色,一片接一片落在院子裡,像鋪了層碎金子。星星踩著落葉跑,腳下發出“哢嚓哢嚓”的響,忽然蹲下來撿起片完整的葉子:“爸爸,我們給蠶寶寶寫封信吧!”
傅景深剛把曬好的桑葉收進保鮮袋,聞言笑著點頭:“好啊,寫什麼呢?”
星星趴在石桌上,用蠟筆在葉麵上畫了個笑臉,又歪歪扭扭寫了個“星”字。“告訴它們我今天在幼兒園得了小紅花,”她舉著葉子給傅景深看,筆尖還沾著點橙黃色的蠟屑,“還要說,桑樹葉黃了,冬天要來了。”
傅景深接過葉子,在笑臉旁邊添了片小小的桑葉圖案。“再告訴它們,爸爸把明年的桑葉種子準備好了,就藏在桑樹下。”他說。
夏晚星從屋裡出來,看見父女倆把寫好的“信”放進餅乾盒,和蠶卵並排擺在書架上。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把葉子上的字跡映得半透明,像誰把悄悄話浸在了時光裡。
“這是今年的最後一片桑葉信了,”星星摸著餅乾盒蓋,“等明年春天,它們醒了就能讀到了。”
第一場雪落下來時,星星興奮地在院子裡堆雪人,特意給雪人安了個桑樹枝做的手臂。“這樣它就能替我們照顧桑樹啦,”她拍著雪人的肚子說,“等蠶寶寶醒了,就能看見雪人朋友了。”
傅景深站在廊下看著,嗬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散開。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星星也是這樣,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雪人圍上,結果凍得打噴嚏。時光好像在循環,又好像在悄悄往前走,連雪落在桑樹枝上的樣子,都比去年厚了些。
夜裡,星星把暖水袋塞進餅乾盒旁邊的空隙。“彆凍著它們,”她掖了掖毛巾被,“就像媽媽給我暖被窩一樣。”
傅景深查完天氣預報進來,看見這一幕,忽然從衣櫃裡翻出件星星穿小了的羽絨服,剪了塊內膽墊在餅乾盒底下。“這下是雙層保暖了,”他笑著說,“比爸爸的會議記錄本還厚實。”
跨年那天,全家圍坐在客廳看煙花。星星忽然想起什麼,跑去找餅乾盒,抱在懷裡一起看。窗外的煙花炸開時,光落在她臉上,忽明忽暗,像在給蠶卵讀新年賀詞。
“明年見呀。”她對著盒子輕聲說,聲音混在煙花的爆炸聲裡,卻格外清晰。
傅景深舉起相機,拍下這奇妙的畫麵:抱著餅乾盒的小女孩,窗外絢爛的煙花,還有書架上排得整整齊齊的、寫滿了“桑葉日記”的本子。他想,等星星長大了,把這些照片給她看,她一定會明白,有些等待,本身就是最珍貴的禮物。
開春前的某個周末,星星翻出日曆,在春分那天畫了個圈。“還有三十天,”她掰著手指頭數,“它們就要醒了。”
傅景深正在給桑樹修剪枯枝,聽見這話,忽然發現樹乾上多了道新的年輪,淺淺的,像時光偷偷蓋下的郵戳。他對著樹乾笑了笑,仿佛聽見地下的根須在伸展,在說“我們也在等呢”。
夏晚星端著剛烤好的餅乾出來,看見父女倆一個對著桑樹出神,一個趴在日曆上畫畫,忽然覺得,這個冬天一點都不冷。因為有牽掛的人,有等待的事,連時光都變得暖暖的,像剛出爐的餅乾,帶著甜香的溫度。
餅乾盒裡的落葉信,在寂靜中慢慢變乾,字跡卻愈發清晰。就像那些藏在歲月裡的約定,看似被時光掩埋,實則在悄悄發酵,等著某個春暖花開的日子,破土而出,長成最動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