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與江浸月雖然知曉玄冥獄的大致方位,但對內裡的布局卻是一無所知。
昏暗的甬道如同迷宮般蜿蜒曲折,二人隻能借著牆壁上零星的火把光亮,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腐朽的氣息,隱約還能聽見深處傳來的痛苦。
她不自覺地往江浸月身邊靠了靠。
三師兄身上清冷的鬆木香,在這汙濁的環境中顯得格外令人安心。
兩側的牢房裡關押著形形色色妖修,有的已經完全化形,有的還保留著部分獸類特征。
他們或蜷縮在角落,或無力地趴在鐵柵欄上,眼中早已失去了神采。
雲昭她注意到,這些妖修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有些甚至已經奄奄一息。
江浸月的修為比雲昭高深許多。
他神識悄然展開,感知著四周的動靜。
片刻後,開口道,“在裡麵,繼續往裡走。”
隨著二人腳步不斷深入,旁邊的牢房逐漸變得寬敞,但關押的犯人卻越發稀少。
甬道儘頭,借著搖曳的火光,雲昭終於看清了裡麵的情形。
隻見兩間巨大的牢房相對而立,裡麵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影。
她瞳孔猛地收縮,“有修士!”
江浸月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儘管雲昭剛剛聲音極小,牢中的人修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抬起,似在黑暗中搜尋著什麼。
但他們顯然看不見隱去身形的雲昭和江浸月,很快又失望地低下頭去。
雲昭輕輕點頭,表示不會再隨便出聲,江浸月這才鬆開手。
她剛剛也是被眼前的情況震驚到了,這才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牢房中有男有女,皆衣衫襤褸,形容枯槁。
粗略看去,竟有七八十人之多。
雲昭一口銀牙險些咬碎,手指在身側緊握成拳。
她沒想到玄武族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囚禁了這麼多人族修士!
而且看情形,這些人已經被關押了不短的時日。
更令她心驚的是,每個人手腕上都戴著特製的玄鐵鐐銬,上麵刻滿了專門針對人族修士的壓製符文。
就在這時,最裡麵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突然抬頭,目光直直地“望”向二人隱匿的方向。
儘管看不見,那女子卻仿佛感知到了有人在。
她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對著虛空輕輕搖頭,無聲地做出“快走”的口型。
這女子臉上布滿猙獰的血痕,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滲血。
太虛隱龍符絕無可能泄露他們的氣息,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雲昭方才那微不可察的驚呼,被這女子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定是猜到了有人來救,卻又害怕來人步她後塵,這才對著虛空做出“快走”的警告。
雲昭微微側身,以眼神詢問江浸月:三師兄,可識得這鐐銬上的符文?
江浸月果斷地搖搖頭。
玄冥獄這一路,守衛極其森嚴,每隔十步便有一處崗哨。
即便她與三師兄此刻打開牢門,這些靈力被封的修士也絕無可能逃出玄武族地界。
更何況,那詭異的傀儡木一事尚未查明。
為今之計,也隻有暫時先委屈這些修士,再在這牢房中待上些時日了。
左右已經知道羈押的地方,倒也不算無功而返。
雲昭不動聲色地將那符文樣式牢記於心,又從乾坤袋中取出幾瓶元靈丹,悄悄塞到角落處的稻草下。
再抬頭,卻見那滿臉血痕的女子眼神空洞,望著虛空處,抬起手指,在身側比了個道門特有的“平安訣”。
雲昭心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江浸月本要拉著雲昭離開,卻突然身形一頓。
他盯著那女子的手勢若有所思,突然抬手,用劍鞘輕輕撥開稻草。
距離最近的幾個修士眼神一震,立即會意,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暗中擋住守衛視線。
劍鞘下露出一塊染血的臟布條,上麵歪歪扭扭似是有些小字。
江浸月迅速將其收入袖中,這才拉著雲昭原路折返。
二人再次回到扶光的院落中時,太虛隱龍符的金光也開始漸漸消散。
所幸扶光這個蠢貨早已將侍從儘數遣走,偌大的院落中再無其他人。
江浸月從袖中取出那塊染血的布條,在手中徐徐展開。
布條早已破爛不堪,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衣角硬生生撕下來的。
上麵的字跡也是歪歪扭扭,暗紅的血跡已經乾涸發黑,顯然是咬破手指所寫。
雲昭湊近細看,鼻尖隱約嗅到一絲鐵鏽般的血腥氣。
“合歡宗弟子謹啟……”她輕聲念道,“吾等奉師命探查西境秘境,不料妖族與邪修暗中勾結,設伏坑殺。三百餘同門……僅餘吾等七十八人被擒至此……”
讀到此處,雲昭倒吸一口涼氣。
江浸月的臉色也愈發冰冷。
他們玄天宗元嬰弟子遇襲之事尚在調查,如今又添合歡宗血案。
西境秘境開放時,九宗七派皆派精銳前往。
若是按此推測,其他門派恐怕也遭了毒手,如今也不知是何等情況。
“妖修與邪修密謀大事……”雲昭繼續辨認那些模糊的字跡,“速傳九宗七派……早做防備……”
布條後麵被血汙浸透,她不得不運起靈力於指尖,才能勉強看出“大劫將至”四個血字。
那“劫”字的最後一筆拖得極長,仿佛書寫者用儘了最後的力氣。
二人對視一眼,得抓緊傳訊回玄天宗!
江浸月指尖青光一閃,一枚通體碧綠的玉簡浮現在空中。
雲昭素手如蝶,在玉簡上飛速書寫,指尖每劃過一處,便留下一道瑩瑩發光的字跡。
待最後一筆落下,江浸月劍指一引,玉簡化作一道流光,轉瞬間便消失空中。
二人推開門,屋內,扶光仍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知到的應該不少,”雲昭凝眸沉思,“得從他嘴裡再撬些消息出來。”
雲昭心念一轉,立刻計上心來。
“三師兄,幫我一把,將這東西踹到床上去。”
江浸月會意,抬腳猛地一挑。
扶光肥胖的身軀如布袋般飛起,重重落在錦被淩亂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