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達爾漢是什麼東西?朱慈炅都沒有聽過這名字,看來自己隻是打敗了一個無名之輩,這一戰的戰果相當不值一提。
阿什達爾漢被牛筋麻繩綁得死死的,押進了大營。這綁法,是標準的五花大綁,在小皇帝麵前是一動也不能動。
押進大營,他還齜牙咧嘴,想恐嚇大明小皇帝,卻不知道,皇帝雖小,都已經殺過人了。
朱慈炅緩步走近他身邊,王坤趕緊一腳踢向本來跪著的阿什達爾漢,建奴將領如破麻袋般栽進泥裡,一雙大腳踩在他背上。
朱慈炅好奇的是他的金錢鼠尾,小手抓起,親自檢查。啊,就這一點啊,比朕頭頂還少,和清宮戲怎麼不一樣啊?
“你是正白旗的?”朱慈炅扯著他的細辮子把玩。
阿什達爾漢的臉貼著地,被小皇帝扯起,有些微痛。“是。大明皇帝不可辱我。”
朱慈炅就像沒有聽到後半句話一樣,反而把他的細辮子纏在短劍劍鞘上,一提一鬆,這一瞬間真像一個小娃娃得到了一件好玩具。
徐光啟皺了下眉,又笑了,皇帝不就是小娃娃嗎?隻是皇帝喜歡這樣的玩具,這可不好找。
“你們旗主洪歹極,什麼時候跟阿濟格三兄弟乾仗?對了,阿濟格不行,要多爾袞上位才行,多爾袞得勢沒?”
朱慈炅的童聲讓阿什達爾漢亡魂俱冒,什麼情況?旗主想弄阿濟格三兄弟的事,大明皇帝都知道了?阿什達爾漢緊緊閉嘴不敢回答。
朱慈炅似乎玩膩了,一抽短劍就將他的辮子割斷,然後收劍離開。
“朕看這戰報說你是納喇氏,你是海西女真人?哪一部?”
阿什達爾漢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但讓明國皇帝親手侮辱也不算什麼,這皇帝還是小娃娃,誰也不知道他要乾什麼。
有些恐懼又有些不甘,硬生生吐出兩個字:“葉赫。”
“葉赫那拉?”朱慈炅一臉驚奇的回頭,這位居然是慈禧太後同族,說不定還是其祖上——呸,他媽的周登道應該被拉出來砍十次,給任太後上的什麼破尊號。
“那你還記得你們葉赫族長臨死的咒語嗎?哪怕葉赫隻剩一個女人,也要滅掉滿洲。”朱慈炅坐回禦座,調整心情。
一眾文官都神奇的看著皇帝,皇帝從哪知道這麼多的?我們都不知道,看來要好好研究下建州女真了,不然都跟不上皇帝節奏。
阿什達爾漢對小皇帝很無語,他都不知道,葉赫被滅前他就投降了。但他小命就在這小娃娃隨口一句話中,恐懼中不敢對抗,對小娃娃展示硬骨頭根本無用。
“外臣不知。”
一句外臣已經表示服軟了,大明皇帝會饒命吧?
朱慈炅沒有想好。
如果是阿濟格三兄弟,他真可能饒命放回去,不,多鐸除外。如果是阿敏,也能活命。但葉赫那拉,杏貞還連空氣都不是呢,這會兒這幫人全是洪歹極的狗腿子。
當然這個人也是有用的,囊蘇的投降,需要他做個見證不是。
囊蘇同樣被五花大綁,皇帝還沒決定接受不接受他們投降呢。
囊蘇對李化梧等人自封台吉,實際上他不過是個喀喇沁萬戶,甚至他已經不是萬戶了,早傳給了兒子,自己裝神弄鬼的做起了喇嘛,當然他在自家部眾中的威望更高了。
囊蘇所屬的喀喇沁 也有一大堆官司。
囊蘇所部實際上是依附於原黃金家族的部眾,但其首領滿五素和林丹汗尿不到一個壺裡,互相征戰多年。
喀拉沁早已經被打散,被兀良哈雀占鳩巢,真正的話事人變成了原兀良哈部的色棱。
喀拉沁在與林丹汗的戰鬥中實際上求助過大明,囊蘇甚至與大明的巡撫有過接觸,可惜大明決策者采取的是陽奉陰違,袖手旁觀。
最終林丹汗這個菜鳥沒有壯大,喀喇沁徹底倒向了洪歹極。
在對抗林丹汗的過程中,囊蘇所部反而壯大了,不過他還是投降了林丹汗,誰讓林丹汗是正統呢。
但林丹汗這個棒槌又輸給了洪歹極,自己跑得不知蹤影,囊蘇沒辦法隻好回歸喀喇沁,投降洪歹極。
如果不打這一仗,囊蘇的實力在蒙八旗裡其實相當強悍,可惜洪歹極也容不下他太強,將他一家人都送給了朱慈炅。
囊蘇進營主動對朱慈炅下跪磕頭,蒙古袍下的骨飾雖被勒住依然發出異響。
“大明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這模樣讓阿什達爾漢側目不已,朱慈炅輕輕撫摸著手中短劍。蒙古人投降,當然可以,不過這個台吉怎麼一頭短發?
“囊蘇台吉,你部有多少人馬?你回去後,他們會聽你的嗎?”
朱慈炅也不計較細節。如果真的有用,朵顏的牧場可以交給他們。朵顏首領蘇布地的背叛,讓朱慈炅非常憤怒,長城外的蒙古人必須好好收拾一番。
囊蘇低著頭,看起來老實得很。“我部有五萬餘人,皇帝陛下願意接濟我部糧草,我們願意做陛下手中的馬刀。”
五萬?朱慈炅嚇了一跳,草原上到底有多少人?他媽的,五萬老子養不起啊,接濟,接濟個屁,老子手下還到處餓死人呢。
朱慈炅猶豫不決,手中短劍敲擊禦案。“你們這次入寇來了多少人?如果你回到洪歹極身邊還能指揮多少人?”
“我們來了有兩萬人,洪歹極身邊還有一萬五千多人。”囊蘇略微激動,張嘴就來,直接來了個超級加倍,而且還跟著皇帝一起叫洪歹極,不是大汗了。
朱慈炅點點頭,不能長期用,養不起,臨時利用下也不是不可以。“那你敢不敢背刺洪歹極,臨陣倒戈?”
“謹遵陛下吩咐。”囊蘇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阿什達爾漢大驚,急切張口。“明國皇帝,不可信任此人,他根本不是台吉,而是個喇嘛,他沒有那麼多人。”
“哦。”朱慈炅冷笑一聲,審視著囊蘇。
囊蘇臉色大變,沒想到阿什達爾漢撤台,他以為阿什達爾漢也投降了呢。正要狡辯,譚進皺著眉頭進來了。
一般情況下,這位侍衛統領不會打擾,朱慈炅抬頭向他看去。
隻見譚進一臉緊繃,雙唇緊閉,額間汗珠直冒,雙手捧著一件還有血跡的小衣服——大明皇帝的十二紋章常服。
朱慈炅瞬間感覺到莫名的慌張,目光緊緊盯著這件價值三千兩的金線絲織衣服。
這是夏常服,朱慈炅一共有九件。
一件在慈寧宮。朱慈炅陪張太後在慈寧宮花園逛的時候,被太湖石棱角勾裂了金線,張太後說交尚衣監他們又有名目報賬了,讓朱慈炅留在慈寧宮,她親手修補。
朱慈炅穿過不少張太後親手織的衣服,幾個月大就開始有了。
朱慈炅甚至有件張太後刺的白虎驅五毒肚兜,他曾穿著這肚兜在乾清宮瞎逛去找萬曆朝的奏折存檔,被張太後發現,沒收了,連帶他自己設計的運動服也被沒收。任太後還追加了不準露胳膊露腿到處逛的命令。
離京時,這件衣服沒帶,還在慈寧宮,但顯然不可能來到這裡。
還有五件在任太後那裡和任太後的衣服混裝在一個箱子裡,朱慈炅親眼看她裝箱的。這五件現在應該在運河上,更不可能來到這裡。
方正化手上有一件早上剛洗,他身上有一件,譚進手上這一件隻有可能一個出處,朱慈炅在天津換下的那件,那件在房袖手上。
朱慈炅一把搶過這件衣服,是的,還有香皂的味道。隻有房袖愛用香皂抹很多,她說這樣味道好。
這丫頭不聽話追來了,這個又蠢又犟又笨又野的白癡、王八蛋,你是傻逼嗎?
朱慈炅的手緊緊抓住這件常服,小胖手的指節都突出來,金絲扭成一團。
“全部推下去,朕要在廣濟倉外,築京觀。”
所有人大吃一驚,齊齊轉頭。
“皇上息怒。一件衣服而已。”徐光啟徐閣老連忙相勸。
“不是衣服,是大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