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八年五月望日,這是注定會被載入重啟帝曆史的一天。
這是大明曆史上首次武舉殿試。
不管李國普當初提出武殿試是什麼目的,朱慈炅接招了。
大明武舉雖然曆史悠久,但都到會試而止,殿試從未舉辦。
在大明武舉中的確也出過不少名將,比如俞大猷和“三元天下有,兩解世間無”的文武雙解元熊廷弼。
也不是每個皇帝都辦武舉會試,嘉靖、隆慶年間就幾度中斷。
即便是武舉會試,授官也大多不高。
不過,小皇帝原來的侍衛親軍,現在的勇士營、四衛營將領方懋昌和陳震亨都是武進士出身。
紫禁城西苑太液池畔,甲兵鮮豔,旗幟林裡。
殿試大校場設於太液池畔,按小皇帝要求,包含了水陸兩部份,水中浮台和那兩條改裝的戰船特彆突兀。
陸上倒是正常的設置,戰鼓,兵器架,跑馬地,箭靶等陳列表明了殿試的內容。
不過,一個不顯眼的位置,那50支鳥銃也很異樣。
校場正北設置監閱台,高大的禦座,表明了皇帝要親臨。
在士兵護衛的入場左側懸掛起了三副畫像。
第一副是大明武舉戚武毅公。畫像配文是“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第二副是宋武舉嶽武穆公。畫像配文是“精忠報國”。(嶽飛武舉正史有疑,但槍挑小梁王太有名。)
第三副是唐武舉異等郭忠武公。畫像配文是“居功不傲,忠勇清正”。
辰時正,三聲炮響,天啟八年戊辰科武會試進士四十三人,由會元朱可貞帶領正式進入校場。
武進士們身著天子麒麟賜服,配戴禦賜虎頭護腕,左臂纏白麻布九匝,奉盔前行。
來到戚繼光畫像前,集體肅立,朱有貞上前奉香再退回隊伍,三鞠躬。
“鴛鴦陣破浪,狼筅掃扶桑;薊鎮長城固,戚刀永戍疆!”
武進士們齊聲高呼,周圍觀禮文武無不動容。
繼續前行,在嶽飛畫像前,這套祭禮再來一遍。
“瀝泉槍挑金虜帳,朱仙鎮刻報國章;莫道武穆含冤逝,嶽字旗飄即故鄉!”
最後來到郭子儀畫像前,武進士們的整齊一致更上層樓。
“汾陽鐵甲今猶在,敢教胡馬度陰山;功高不矜淩煙閣,武德長昭鎮國幡!”
祭完武舉三英,校場衛隊散開正門,武進士們正式入場。
兩個大漢吹響號角,四名士兵高舉“宣武”“耀威”“鎮國”“保民”四道旗牌引領武進士們分成四排入場。
武進士們入場站立完畢,監閱台上,少保、太子太傅、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來宗道持卷站出:
“天啟八年,大明第一屆武舉殿試開考。恭請陛下!”
眾武進士立即單膝落地跪迎。
小皇帝禦輦緩緩而至,朱慈炅拉著方正化的手出現。
場中文武看到小皇帝的那一瞬間都是目光一縮,來宗道更是眉頭緊皺。
小皇帝的身上竟然是特製素紗軟甲,腰束麻帶,配一柄素帛纏裹的小劍,頭戴的是白布遮掩的天子金盔。
雖然是皮製染金,但這一身造型透露的政治信號,跟武宗簡直是不要不要的。
監閱台上,內閣來宗道,順天府尹劉宇亮,翰林侍讀倪元璐,起居官翁鴻業,定國公徐希皋,成國公朱純臣,鎮遠侯顧肇跡,全部臉色奇怪。
台下眾武進士,雖然擔心天子年幼能不能長成,但那一身武裝,對他們無疑是莫大的鼓舞。
天子持劍端坐禦座,群臣山呼。
天子請平身,緩緩道:“遼東不靖,陝西生亂,貴州未平,國事艱難。祖製雲,天子守國門,但朕更想天子犁四方——”
來宗道突然打斷朱慈炅,“請陛下宣布殿試開考。”
他心中對這幼兒天子的心情複雜之極,即有天啟托孤的忠與憐,又有對小皇帝聰明早慧的愛與悅,更有對小皇帝跳脫的責與怪,還有對小皇帝手段的歎與懼。
小皇帝已經鬨出好大事故,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他非常擔心這主少國疑的局麵下發生一些不好控製的事出來。
朱慈炅看著這老頭,倔強的表情寫在臉上,雖然驚愕,卻也不為難他了。
“好吧。開考。”
小皇帝話音剛落,一群黑巾蒙麵持械的人突然衝出,殺向諸進士。
場中頓時大亂。
來宗道臉色巨變,“護駕!”迅速把小皇帝擋在身後。
台上文武也是嚇壞了。
劉宇亮抄起旁邊儀仗就衝到小皇帝麵前。
倪元璐迅速躲到禦輦之後。
翁鴻業直接嚇爬下。
年輕的朱純臣抓起椅子就要衝下去。
顧肇跡也向侍衛要武器。、
唯有徐希皋居然跑了。
小皇帝大笑,“來先生你乾嘛,彆擋著朕監考。”
堂下眾武進士已經和蒙麵人打作一團,他們雖然赤手空拳,但手中頭盔也是武器,還有人離得近已經衝到武器架上抄起了武器。
來宗道這時才反應過來,這是小皇帝的“考題”,一時間,哭笑不得。
徐希皋尷尬無比,悻悻而回。
看到“刺客”隻襲擊武進士,有人已經反應過來了,還有人一開始“吃虧”了,正在拚命反擊。
這場考試來得快,也結束得快。
隨著方正化上前敲鐘喝停,“刺殺”結束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武進士被撂倒了八九人之多,還有很多人身中數刀,不過他們的麒麟賜服下都被要求著甲,沒有生命危險。
可惜,華麗的賜服就這樣報銷了。
刺客們也沒有討好。
有一猛將最先取到一杆長槍,一個人就弄倒好幾個,雖然他也是衣衫襤褸。
禦醫們入場,檢查傷情,快速施救。
武進士們沒有一個能平息心情,一個個都喘著粗氣。
被撂倒的人更是氣極,出師未捷啊,更是擔憂,這場考試顯然沒考好。
監閱台上,小皇帝已經走下禦座,走到台前,神色肅穆。
“諸卿,這就是殿試。殿試之後,諸卿便也可自稱天子門生了。但朕想要告訴諸卿的是,人生處處是考場。朕希望你們將來無論在何時何處都牢記今日的挫敗感,時時警惕,處處警惕!你們沒意外未來都會是我大明的將軍,你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請務必謹慎!”
武進士們心情激蕩,“天子門生”四個字瞬間提起了他們在心氣,啥時候武夫也可以有這稱呼了?但這是小天子親自承認的。“大明的將軍”更是勾起了無限期待遐想,所有不爽和疲憊瞬間飛出天際。
右手撫胸,單膝跪拜:“謹遵聖諭。為大明效忠!為陛下效死!”
這是昨日司禮監公公特訓陛見禮節時定的標準回複。
雖然一個個灰頭土臉,但整齊的動作和回話,依然氣勢不凡。連台上的來老先生都覺得這屆武進士不錯,很有精神。
小皇帝抬手請平身。
劉宇亮終於知道手中主持稿,為啥是第二科開頭了。
“諸君稍息,準備第二科,‘射’。”
終於正常了,但標靶立於百步外是什麼鬼?
拋射?這能準嗎?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會試最遠不過八十步啊。
當鳥銃被拿上來時候,有的人驚喜,有的人茫然。
不會者緊急向會使者請教,得,這一科又拉胯了。
不過,鳥銃隻是作為該科一部分,弓箭依然要考。
“第三科是什麼?”
又人已經體會到殿試的難度,或者小皇帝的不走尋常路,趕緊詢問。
禮部官員沒有繼續為難,
“禦,操舟和騎馬。”
操舟?南方的幾個心中竊喜,北方的徹底傻眼。
“第四科呢?”
“力。”
“舉石鎖嗎?怎麼沒有看到?”
“這個簡單,是奔跑,繞湖兩圈。”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太掖湖。天,至少10裡,兩圈20多裡,所有人臉都白了。
“第五科為策,下午,陛下會再來親測。並綜合所有成績,定下名次。”
禮部官員不等這群丘八提問了,嗬嗬,以為殿試走過場嗎?這麼多人陪你們玩呢。
來宗道這位主考官已經不管武舉殿試了,一路跟著小皇帝回乾清宮,並且幾次拒絕小皇帝邀請他上禦輦。
小皇帝偷眼看著這老頭的臉色,心中知道要糟。
這老頭不到六十,卻是須發儘白,精廋的臉龐自有一股淩然氣。
說實話,朱慈炅不怕黃立極這種私心過重的家夥,但麵對來宗道這種對官場無欲無求的人,一般拉攏手段都無效,唯有恩義可以羈絆。
他願意留在內閣,更多是天啟爸爸的遺澤,而不是小皇帝為他做了什麼。
來宗道或者能力上達不到小朱期待,但基本的政治素質還是具備的,手段也不缺,人品更沒得說。
這在小朱現在的朝堂簡直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如果他不是生在明末,或許也會是位名相。某些時候,小朱甚至感覺來宗道比後世吹爆了的孫承宗更給力。
小朱想用他,所以也尊重他,但明顯這次殿試搞的這套把小老頭氣壞了。
不管小朱思想怎麼成熟,他也還是個孩子,他對此心知肚明,小老頭要大動乾戈了。
偷偷瞥了眼高起潛,高公公,你保重你的屁股吧。
皇帝犯錯打近侍這套,小朱已經搞懂了。
慈禧太後迎接自己兒子,還對來老頭施禮。
連傻白甜老娘都知道外朝什麼人值得自己敬重的,足見來老頭的威力。
“太後,臣想在先帝靈前給皇上進講。”
來宗道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原來是上課啊,好,兒子就需要好先生教。傻白甜老娘趕緊同意。
小朱眼珠都瞪出來了,不是揍高起潛,這是要對自己進行精神攻擊。
“講……講什麼?”
“《武宗毅皇帝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