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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摧見她看得出神:“這捕夢鈴是我族術法。”
“族?”師玄瓔有點好奇,但見他並無深談之意,眼下又有旁的事情,便不再追問。
“入夢吧。”
直道之上,馬蹄揚起塵土。
烈日炎炎下,一行騎兵飛馳而至,在不遠處岔路口轉彎,穿過一條狹窄的山道,到了一處穀地。
淺溪環繞之中,是筆直衝天的水杉林。
一行人在水邊下馬略做修整。
“將軍。”親衛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泥土,“總覺得此次任派不太尋常。”
另一名親衛道:“是啊,為何要把四位副將和赤血軍留在盛京,徐國來勢洶洶,咱們若是一起上陣不是能更快退兵?”
肖紅帆在水邊蹲下捧水洗了一把臉:“皇上擔心赤血軍成為第二個肖家軍吧。”
“唉!”親衛歎氣,能打仗還成了罪過。
肖紅帆看向不遠處的水杉林,忽而笑道:“你們覺得此處如何?”
親衛愣了愣,看向不遠處的樹林。
“我想好了,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便辭官來這裡養老。”肖紅帆說到這裡忽而垂下眼簾遮住眸光,“肖家軍全數被困死在西北,死的那樣屈辱。彆人擔心咱們成為肖家軍,我更擔心。”
親衛們一時沉默。
七年前,瞿國被三國圍攻,西北遭遇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大旱,六個多月滴雨未下,隨後瘟疫蔓延,存活下來的百姓紛紛南下逃荒,就連在西北作亂的叛軍亦分裂成幾股勢力,各自奔逃。
彼時大陳國北部同樣災情嚴重,早已自顧不暇。
朝廷的援軍亦早已撤回。
西北軍剛剛經過幾場大戰,傷員極多,於是上書懇請讓傷員退到後方養傷。
瞿帝正被滿朝文武逼迫寫罪己詔,看到西北軍的奏折當即將一腔怒火撒了過去,不僅未曾同意還狠狠訓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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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聖旨卻沒到西北軍手裡。
當時西北大亂,到處都是難民、土匪,聖旨在半路遺失了,那驛卒不敢回去複命,直接假死,落草為寇。
西北將領久久等不來回應,眼看麾下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一個個死去,便直接做主把傷員向南轉移。
等到消息傳回朝廷,都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
那時候西北軍已經斷糧月餘,連戰馬都殺了才得以續命,朝廷這邊卻傳信過去說,糧草已然在路上,隻是路上匪徒猖獗,要遲些日子才能到。
西北軍哪裡是隻缺糧啊!他們更缺水,於是上書闡明原因和利弊,請求退守。
大半年沒有下雨,起初靠著井水還能勉強過得去,最後一個多月連井水都完全枯竭了。
肖紅帆在西南,命人送水救濟隻是杯水車薪,西北肖家軍被逼到喝馬尿、喝馬血。
第九個月時,西北軍僅存不足一萬人。
西北軍將領隻好帶人順著邊境南下尋求一線生機,然而就在他們南行第十四天時,突然下雨了。
他們在雨中狂喜,張開乾裂地嘴唇迫切地接著雨水,不知從哪裡殺出來數千禁衛騎兵,高喊誅滅叛軍。
經過九個月乾旱磋磨的兵卒,哪能抵擋這些精力飽滿的精兵。
再者,他們一開始發現對方是瞿國禁衛,第一時間並沒有反抗,而是試圖表明自己的身份,因而失了先機。
守護瞿國從無敗績的肖家軍,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儘數死在這場終於等到的大雨裡。
肖紅帆收到消息趕來時,隻看見滿地殘骸,還有被血染紅的殘破帥旗。
她舉起寫著“肖”字的大旗,眼裡一片血紅。
在瞿帝斥責她勾結反賊的聖旨傳到西南軍時,她便扛著那柄帥旗帶領三萬人直接反了。
從此沒有瞿國肖家軍,隻有赤血軍。
夢中記憶碎片飛快閃過。
師玄瓔便是見慣了生死,亦不由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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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個林子會不會太濕了,老了腿腳受不了吧?”親衛問。
肖紅帆被一道疤痕破壞的麵容難得變得柔和:“水杉林後麵有個極漂亮的山穀,你去過就知道了。如今想這些還為時過早,那個時機還不知何時才能來。”
一行人簡單洗漱修整之後再次上馬。
親衛忍不住問:“什麼時機啊?”
“天下太平。”肖紅帆打馬,聲音淹沒在急促的馬蹄聲中。
吳曹氏逼著她為女人爭取利益,她不是沒有做,隻是做的沒有那麼激進。
聖上和一部分朝臣忌憚赤血軍,她若用強硬手段逼迫他們退讓,不過是一時之快罷了!
倘若她們始終不明白手握權利的重要性,依靠一兩個人得來好處,也終將會隨著那個人的失勢而逝去。
待那時,不僅她們會全部被事後清算,甚至將會殃及天下無數女子,堵住她們所有的出路。
被逼迫之後的反彈有多凶猛,肖紅帆都不敢想象。
一個人能救世嗎?
不能,莫說她隻是一介武將,便是她當上皇帝也隻能挽救一時。
有時候,肖紅帆站在禦殿上,隻有她孤零零一個女官,不免覺得“吾道甚孤”。
她在其他官員眼裡是“異己”,在那些激進的婦人眼裡亦是“叛徒”。
肖紅帆眼裡看到的,從來就不是那幾個自願放棄權利回去相夫教子的貴婦,而是天下女子,不,也不止女子……
夢中升起霧氣,再散開時,師玄瓔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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