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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審問(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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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納爾雖然震驚,但依舊按照禮節脫帽致敬。

他將帽子按在胸口,先向加斯東·布瓦謝微微鞠躬:“早上好,布瓦謝教授。”

然後是其他他認得出的、教過自己的教授。

最後才對坐在主位的維克多·雨果敬禮:“早上好,很榮幸能見到您,雨果先生!”

雨果向萊昂納爾頷首回禮:“早上好,索雷爾先生。”

加斯東·布瓦謝教授其實內心頗為不滿,他沒想到泰納說的竟然不是一句氣話,而是真把雨果請來了。

自從去年在首屆「國際作家與藝術家大會」上致辭並擔任榮譽主席之後,雨果便鮮少出現在公眾麵前。

即使是文學界的同仁想要見到他,也多是去他在埃羅大道的住宅。

誰知道他今天竟然會早早地出現在索邦,並且在院長亨利·帕坦的帶領下,直接來到了期刊的編輯辦公室,提出希望看看今年參加「詩會」的學生作品。

而這時,加斯東·布瓦謝已經讓教務長杜恩先生去教室把萊昂納爾叫來,準備詢問《老衛兵》的創作細節,以排除代筆的嫌疑。

維克多·雨果聽說之後,“欣然”提出旁聽這場詢問;隨即又有幾位文學院的教授也來到編輯辦公室,名義當然是拜會偉大的雨果。

本來隻是小範圍的一次內部問詢調查,現在已經成為驚動全院的一件大事。

加斯東·布瓦謝可以無視伊波利特·泰納,甚至可以無視亨利·帕坦,但是無法忽略維克多·雨果。

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不僅是個出色的作家,還是個嗅覺敏銳的政治家,善於用他富有煽動性的演講和浪漫色彩的作品,掀起輿論的風暴。

雖然他已經老了,甚至所有人都覺得他馬上就要死了——但誰又能肯定他心中的火焰已經熄滅了呢?

今天他來到索邦,不正是某種信號嗎?

一切都太巧合了,加斯東·布瓦謝巡視了一下在座的擔任期刊編委的同事,想看出誰是“內鬼”,但最終也沒有什麼收獲。

同時他也為這背後的博弈、算計感到頭疼。

伊波利特·泰納邀請雨果來品鑒學生的作品,固然是對亨利·帕坦院長想要“保送”萊昂納爾感到不滿。

但老滑頭亨利·帕坦卻將計就計,直接將雨果請到了萊昂納爾的問詢現場,無形中給了加斯東·布瓦謝極大的壓力——問詢中出現紕漏,丟的是教授們的臉;坐實《老衛兵》是代筆之作,萊昂納爾自然永無出頭之日。

無論哪種結果,最後都是索邦顏麵儘失。

唯一皆大歡喜的可能性就是,加斯東·布瓦謝和其他教授問得“體麵”,萊昂納爾答得“從容”,證實《老衛兵》是萊昂納爾親筆所作。

加斯東·布瓦謝內心百轉千回,表情上卻不動聲色,對萊昂納爾說:“雨果先生能在現場聆聽一個作者對自己作品的闡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榮譽。

你今年的投稿《老衛兵》十分出色,遠遠超越了索邦普通學生的水平,也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希望了解你是在什麼情況下創作出這篇傑作的。

萊昂納爾·索雷爾先生,你需要再看一遍自己的作品,然後再開始嗎?”

萊昂納爾終於知道了自己站在這裡的原因,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寫得不好你們不要,寫得好了你們又懷疑,做索邦的學生真是太難了。

不過他並沒有一絲懼怕,而是自信、沉穩地對眼前這一座德高望重的學者、教授,以及份量最重的雨果點點頭:“《老衛兵》是我一個詞一個詞寫下來的,不需要再看一遍。

布瓦謝教授,我可以馬上開始。”

加斯東·布瓦謝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無論是否是代筆,萊昂納爾的態度就表明了他對《老衛兵》足夠熟悉。

他示意萊昂納爾坐到專門為他準備的一張空椅子上,並且仍然提供了一份《老衛兵》的謄寫稿。

誰知道萊昂納爾卻拒絕了這份謄寫稿:“還是把它給沒有稿件的教授吧,我不需要。”

他的態度讓現場的教授們議論紛紛,索邦裡趾高氣昂的紈絝子弟多了去了;但是這種淡定、從容中又帶著傲氣的平民子弟卻從未見過。

就連雨果都忍不住流露出欣賞的神色,轉頭和旁邊的保羅·雅內低聲交流了一句什麼,後者還輕笑了一下。

等房間的空氣重新安靜下來,加斯東·布瓦謝教授站起身來,一路踱步到萊昂納爾身邊,就像是平常上課時向學生提問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萊昂納爾:

“萊昂納爾,我們先從你的文學立場開始聊吧——要知道,從事任何寫作活動的時候,都難免受到我們信奉的理念左右。

那麼你是一個「自然主義者」嗎?還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或者,你要告訴我們你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最後一個問題讓現場看過《老衛兵》的教授都笑了起來,就連雨果的白胡子都掀動了兩下。

「現實主義文學」流行於18世紀末到19世紀前中期,提倡“真實地表現客觀事實”,還原人們所熟知事物的本來麵貌,儘量客觀地描寫日常生活中平凡普通的活動和經曆。

司湯達的《紅與黑》,以及巴爾紮克的《人間喜劇》都是現實主義文學的代表性作品。

而「自然主義文學」則是在「現實主義」的基礎上發展到極致,蛻變而出的產物。

它吸收了19世紀生物學、遺傳學等科學理論的成果,認為生理上的病態遺傳決定了一切人的心理和行為,是一種追求純粹的客觀性和真實性、從生理學和遺傳學角度去理解人的行動的創作理念。

在1850年後,隨著福樓拜、左拉等人陸續登上文學舞台,「自然主義」大行其道,成為法國文壇的主流。

在1879年的語境下,說《老衛兵》是「自然主義」或者「現實主義」都沒問題,「浪漫主義」就完全是一種幽默了。

就連雨果自己都得承認,浪漫主義在歐洲基本死透了。

萊昂納爾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拒絕被某一種理念定義自己的寫作,但是非要給《老衛兵》這個具體的作品打上一個標簽的話,我覺得是「現實主義」。”

萊昂納爾的回答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要知道如今的法國文壇,給自己戴上一頂某個文學流派的帽子是一種混進圈子的捷徑,尤其是在這樣備受矚目的環境中,親口說出自己的思想傾向,很容易就會傳遍巴黎。

比如在每周二晚上舉行的「沙爾龐捷自然主義者沙龍」,就是一群「自然主義作家」的聚會,並且是由極具影響力的出版商沙爾龐捷先生組織的,普通作家擠破頭都進不去。

萊昂納爾這個回答實在有點“恃才傲物”。

加斯東·布瓦謝教授忽然俯下身,盯著萊昂納爾的眼睛:“你說《老衛兵》是現實主義——可是你的敘述視角近乎冷酷。

一個酒館小夥計,目睹一位昔日帝國英雄的沉淪與毀滅,卻毫無波瀾,甚至帶著一種麻木的‘快活’。

這種筆法,在當今法國文壇——無論是現實主義還是自然主義當中——都極為罕見。

左拉先生的作品也寫苦難,但敘述者飽含憤怒或同情。請問,你為何選擇這樣一種‘非人性化’的視角?

這是否意味著你對筆下的人物——那位可憐的老衛兵——缺乏基本的憐憫?這是否違背了文學應有的人道主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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