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女孩的房間,一股異香迎麵撲來,這種香味十分獨特,絕不是香水一類的,聞起來有點上頭。
再看女孩,我能感覺到當時的表情——目瞪口呆。
女孩呈“大”字形躺在炕上,全身並無寸縷覆蓋,眼神呆滯,目光無神,就是表情耐人尋味,那是小日子電影裡才有的表情,可以說是欲求不滿。
隻看一眼我就跑回了馬師傅身邊。
“怎麼樣,看到什麼了?”
“沒看到啥,就是房間裡的味道不對。”
“什麼味道。”
“就那個房間有香味,出來就沒有了。”
馬師傅微微點頭道:“還有呢?”
我試探性地說:“那種香味有點像是草藥的清香。”
馬師傅身子一抖,半眯著眼打量我一番,緩緩道:“不錯,不錯,有點慧根。”
說罷,馬師傅的身體猛烈顫抖,那樣子,像是觸電一般,隻幾秒鐘,便恢複了常態,他扭了扭脖子,聲音也恢複了。
“沒事,沒事,有得救。”
主家夫婦長鬆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女人忙問:“上仙有什麼指示,我們照辦。”
馬師傅表情輕鬆道:“這事有點難辦,但也不是不能辦,你家姑娘上山的時候,踩到人家屍骨了,人家要拉著她去陰間做媳婦。”
“啊?那可怎麼辦?”女人的聲音很急切。
男人看出了門道,從炕席下麵摸出五百塊錢遞給馬師傅。
我大為驚訝,那可是五百塊錢,外出打工得個半個月二十天,才能掙到五百塊錢,一家人種地年收入也不超過四千,對於我來說,五百塊錢就是天文數字。
萬萬沒想到馬師傅竟然擺手不要,男人想把錢墊在道士腿下麵,馬師傅堅決推開,女人衝上去拿起錢要塞給我,說讓我收著。
馬師傅厲聲道:“彆扯那沒用的,不要錢,先把正事辦了。”
我大為驚訝,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馬師傅。
說他是騙子吧,還不要錢,說他不是騙子吧,一會和尚一會道士的,又讓人難以捉摸。
女人還想給錢,我當然不能收。
馬師傅指著桌子道:“先吃飯,一邊吃飯一邊說。”
“對對對,先吃飯,媳婦,把菜熱一下,我和馬大仙喝點。”
吃飯的時候,我連頭都沒抬,一雙筷子在我手中都玩出花了,我清楚地記得那頓飯的所有菜,小雞燉蘑菇、豆角五花肉、豬肉白菜燉粉條、尖椒乾豆腐、蘿卜汆丸子
在我當時的認知裡,玉皇大帝也就吃這玩意,尤其是那肉丸子,含在嘴裡都能含化了。
馬師傅一杯酒下肚,開始詳詳細細地說了整件事情。
話說這姑娘踩得不是尋常屍骨,而是晚清抬參人的屍骨。
要是尋常屍骨,道士嚇唬嚇唬,再給點好處,也就能把附在姑娘身上的臟東西給送走。
可晚清抬參人不一樣,屬於厲鬼了,在行內通常把這種厲鬼叫“沒臉子”。
沒臉子有兩層含義,一個是厲鬼,另一個是誰的麵子也不會給,不把人折騰死了不會罷休,尋常法師很難驅趕。
晚清抬參人那可是一個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活,一般三四月進山,一直得挖到下第一場雪之前才能出山。
大興安嶺地區下雪早,那也得到十月份。
也就是說挖參人得在山裡麵生活小半年。
那個年代交通不便,山裡麵又沒有多少人家,就是原始森林。
挖參人踏進深山的第一步,一隻腳也邁入了鬼門關。
先不說土匪、猛虎之類的外力,就算是幸運地避開這些東西,一個迷路也能要了人的命,茫茫林海,四周都是一個樣,還沒有路,一個方向走錯了,那基本上就等著凍死、餓死在山裡。
再說抬參人的生活環境,一般是幾個人十幾個人組成一夥進去,互相有個照應。
進山之後,參把頭會選個地方挖地窖,上麵蓋上枯枝落葉,行內人稱之為“老爺府”。
老爺府相當於村子裡的山神廟,抬參人要對著老爺府跪拜,說好話,講究一點的還得帶豬頭貢品進山供奉,以求保佑抬參人能挖到“大棒槌”。
老爺府另一個作用就是供挖參人居住,地窖形似窩棚,一方麵遮風擋雨,另一方麵可以隱蓋行蹤,無論土匪還是猛虎,哪個都是要命的角色。
想想能在地窖和深山裡生活幾個月的人,能是普通人嗎?
那都是和閻王爺喝酒,摟著小鬼睡覺的主。
用東北話說,這些人比較橫,活著的時候都是一個玩命的角色,死了化成厲鬼更是油鹽不進。
加上客死他鄉,暴屍荒野,讓抬參人所化的厲鬼怨氣更重。
招上抬參人所化的沒臉子,可以說是十不存一。
馬師傅說到這,主家父母臉色大變,慌忙說:“那可咋整啊,姑娘還小,大仙得救一下啊。”
說罷,女人還給跪下了。
馬師傅扶起女人道:“這事讓我碰上了,我肯定不會不管,姑娘犯病才半年,短時間內不會有事,剩下的事我來辦,要是十天之後我回不來,你們另請高明。”
“啊?那可咋整啊,馬大仙得幫幫我們呀,怎麼還得等十天呢?”
馬師傅深喝一口酒,滋聲道:“我要出去找藥材,有九成的把握能回來,要是十天後的這個時候我還沒來,那就是我死外麵了,你們另請高明。”
“不是,這事這麼不好辦嗎?燒點紙錢、替身不行嗎?藥材買不到嗎?”女人的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不行,這玩意不好答對,你們信我,就等十天,許多,走。”
離開後,我問馬師傅需要什麼藥材,他咿咿呀呀說了一大串,我卻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喝了酒的馬師傅騎車可以說是離了歪斜,山路難行,全程都是“s”形,也許是酒精的緣故,老道士真有那虎勁,沒有燈光的地方,他還站起來猛蹬,嚇得我全程做著跳車的準備。
馬師傅家在一個山溝溝裡,全村都沒幾十戶人家,家裡更可以說是古香古色,三間瓦房,中間廚房,兩側是臥室,西邊的一間還被他當成雜物間了。
房子能破到什麼程度呢?要是在廚房抬頭,能看到天上的繁星點點。
要是那時候我看過《鬼吹燈》,進馬師傅家之前,我非得點一根蠟燭放在東南角,咱都懷疑這地方鬨鬼。
馬師傅進屋後踉踉蹌蹌走到水缸邊,咕咚咕咚喝了半瓢水,隨後咣當一聲倒在了炕上呼呼大睡。
我看了看馬師傅家,心裡有些發緊,可謂是家徒四壁、兩袖清風,窮的連個雞毛都沒有。
房間內照明全靠月光,一個破長方形櫃子全是全部家具,那櫃子的歲數估計比我太爺都大。
要是和馬師傅在一個鍋裡攪馬勺,那可以說是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窮得都他媽快尿血了。
不行,我不能跟著他,要不然啥時候能賺錢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