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半的“星軌科技”寫字樓,隻有18層總裁辦公室還亮著燈。
王易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的二品令牌正發燙。這是他第三次接“地獄任務”,前兩次令牌最多溫熱,像揣了塊暖手寶;這次不同——令牌背麵的鐵軌紋路泛著紅光,像有血在紋路裡流動,連金屬邊緣都在輕微震動,像在發抖。
“老紡織廠的地縛陣,不是你能單獨碰的。”
林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易回頭,看見她靠在辦公桌邊,指尖夾著支細長的煙(卻沒點燃),身上穿的不是白天的職業裝——是件黑色吊帶裙,裙擺剛及大腿,裹著線條利落的腰臀;外麵套了件黑色短款皮衣,拉鏈沒拉,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腳上是雙細跟黑絲高跟鞋,鞋跟敲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她的腿被黑絲裹著,在燈光下泛著啞光,走到王易麵前時,高跟鞋的鞋尖剛好停在他鞋邊半寸處。王易下意識後退半步——不是怕她,是被她身上的氣場壓得有點喘。這氣場和白天完全不同:白天她是冷靜的總裁,此刻像淬了冰的刀,連空氣都帶著冷香(是她慣用的香水,雪鬆調,卻在夜裡透出點侵略性)。
“你前兩次處理的是‘散魂’。”林娜抬手,指尖劃過他手裡的令牌,她的指甲塗著深酒紅指甲油,碰到令牌時,紅光竟弱了些,“這次是十三道魂纏成的‘陣’,你的二品令牌,撐不過十分鐘。”
王易攥緊令牌。前兩次任務的畫麵突然湧上來:第一次在校園追遊魂,靠令牌指引才沒掉進幻境;第二次在公廁鬥乞丐怨魂,令牌發燙幫他掙脫了糾纏。可這次,連“地獄”都覺得他不行——令牌上的紅光就是證明。
“兩點四十分,3號線始發站。”林娜轉身走向衣架,拿起搭在上麵的黑色長風衣,“彆遲到,那趟車不等人。”
她穿風衣時,王易瞥見她後頸——那裡有個極小的紋身,像枚褪色的火車票,邊緣纏著紅線。他剛想問,林娜已經披上風衣,拉鏈拉到胸口,遮住了紋身:“彆瞎看,到了地方,你該怕的東西多著呢。”
淩晨兩點三十五分的3號線始發站,風裡帶著鐵鏽味。
王易把令牌揣進內袋,能感覺到那持續的發燙,像揣了塊小烙鐵。林娜站在站台邊緣,長風衣被風吹得貼在身上,勾勒出細腰長腿的輪廓,黑絲包裹的小腿在風衣下擺偶爾露出一截,和周圍的破敗站台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和諧——像舊照片裡突然闖入的亮色。
“哢嗒——哢嗒——”
鐵軌的震動從隧道深處傳來時,王易的令牌突然劇烈跳了一下。緊接著,一道昏黃的光刺破黑暗,老式地鐵的輪廓在光裡慢慢清晰:車廂鐵皮鏽成暗紅色,車窗蒙著層灰,車頭上的“3號線”字樣被歲月磨得隻剩個模糊的輪廓。
列車停在站台邊,門“嘶”地滑開。林娜抬腳上車,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發出“嗒”的一聲,那扇鏽死的車門像被施了咒,竟自動讓開位置。王易跟進去時,聞到了她身上的雪鬆香水味,蓋過了車廂裡的黴味。
車廂裡沒有座椅,隻有兩排嵌在壁上的木架,架上擺著些斷了線的紗錠。車頂懸著盞煤油燈,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對麵的車窗——窗外不是隧道壁,是片燃燒的廠房,火光裡有十三道人影在奔跑,她們的頭發燒得蜷曲,手裡卻死死攥著紅線,線的另一頭纏在自己脖子上,越勒越緊。
“彆看。”林娜坐在靠窗的木架上,風衣敞開,露出吊帶裙的領口,她沒看窗外,隻是用塗著酒紅指甲油的指尖轉著枚黃銅哨子,哨身磨得發亮,“這些是執念凝成的‘前塵鏡’,看久了,魂會被勾進去織線。”
王易趕緊轉頭,卻發現木架的扶手刻著很多名字,每個名字後麵都畫著紅線纏成的圈。他的指尖剛碰到扶手,突然覺得有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頭看時,扶手的木紋裡滲出紅線,像無數根細針往他皮膚裡鑽。
“嘖。”林娜沒回頭,隻是抬了抬手指。王易手腕上的紅線突然“啪”地斷了,像被無形的刀切斷。“彆亂碰東西,你的令牌護不住你。”
她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王易看著她轉哨子的手指,突然注意到她的指甲很長,卻沒留倒刺——不像養尊處優的樣子,更像常年握著什麼東西磨出來的。
列車突然加速,王易踉蹌著撞在木架上,紗錠上的紅線掉下來,落在他的鞋上。那些線像有生命,順著鞋帶往上爬,眼看就要纏到腳踝,林娜突然用高跟鞋尖踢了踢他的鞋邊。
“滾開。”她的聲音很輕。
紅線像被燙到一樣縮回,在地上蜷成一團,再也沒動。
王易的後背瞬間冒了層冷汗。他看著林娜的高跟鞋——黑色漆皮,鞋跟很細,卻像帶著某種威懾力,連紅線都得退避三舍。
“你的鞋……”
“去年新款。”林娜挑眉,指尖的哨子停了,“怎麼?覺得該配桃木劍?”
王易語塞。他確實覺得奇怪——在這種地方,穿黑絲高跟鞋像在赴宴,可她站在那裡,又讓人覺得“就該這樣”,仿佛再詭異的東西,到了她麵前都得收斂。
車廂深處傳來“哢嗒、哢嗒”的紡織聲,還混著女人的低笑。王易的令牌又開始發燙,這次燙得更厲害,像在預警。
“是廠裡的女工。”林娜終於看向隧道深處,“她們在織‘引魂布’,誰要是應了聲,就會被拉去當‘線軸’。”
她說話時,風衣口袋裡露出半截黑繩,繩頭係著枚銅鈴。王易這才發現,那黑繩不是普通的繩子——繩身泛著暗光,像用某種金屬絲編的,纏在她的手腕上,和黑絲融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縛靈繩’。”林娜好像知道他在看什麼,“我爺爺編的,用3號線老鐵軌的鐵屑混著黑狗血,專克紅繩執念。”
她抬手時,王易看到黑繩在她手腕上輕輕晃動,銅鈴沒響,卻讓車廂裡的紡織聲弱了些。
“兩點四十分了。”林娜站起身,風衣下擺掃過地麵,“車要到站了。”
列車停在老紡織廠外的瞬間,王易聞到了焦糊味。
車門滑開,外麵的寒氣裹著燒化的布料味湧進來。林娜先下車,高跟鞋踩在布滿碎石的地上,發出“嗒、嗒”的聲,竟比王易的運動鞋還穩。
廠區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詭異——月光慘白,照得地上的雜草像豎起的針,而雜草之間鋪著層極細的紅線,像紅雪覆蓋著地麵。這些線不是靜止的,它們在地上蔓延,像無數條細蛇,朝著有活人的方向聚攏。
“跟著我走。”林娜的黑絲長腿在紅線上邁步,每一步都踩在紅線的縫隙裡,“彆踩線,線會順著皮膚往骨頭裡鑽。”
王易盯著她的腳印,小心翼翼地跟上。他的鞋剛落地,紅線就像潮水般湧過來,令牌的紅光亮得刺眼,在他腳邊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可這屏障撐不了多久——紅線在外麵撞得“劈啪”響,像要把屏障撞碎。
“你的令牌隻能撐三秒。”林娜已經走出五米遠,回頭看他時,黑絲在月光下泛著光,“再不走,線要纏上來了。”
王易趕緊邁步,紅線在他身後合攏,發出像絲綢摩擦的聲響。他看著林娜的背影——皮衣被風吹得敞開,露出吊帶裙的領口,黑絲包裹的腰肢隨著步伐輕輕擺動,明明是極具女性化的姿態,卻透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車間的紅光越來越亮,“哢嗒、哢嗒”的紡織聲裡,突然插進個女人的聲音:“妹妹,幫我遞個線軸好不好?”
王易的令牌猛地發燙,他死死咬住嘴唇沒應聲。林娜卻停了腳步,回頭朝車間的方向瞥了一眼。
“閉嘴。”她的聲音不大。
車間裡的聲音突然停了,連紡織聲都沒了。
過了幾秒,才有道更尖的聲音響起:“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們?”
林娜沒回答,隻是解開風衣扣子,露出手腕上的縛靈繩。銅鈴在她抬手時“叮”地響了一聲。
車間裡傳來一陣騷動,像有很多人在跑動,接著又安靜下來,再也沒出聲。
“她們怕這鈴鐺。”林娜重新扣上風衣,“我奶奶的聲音和這鈴鐺像,她們以前被我奶奶收拾過。”
王易這才明白——她哪是來幫忙的?她是帶著“祖傳威懾力”來的。這些纏了三十年的執念,早就怕極了她家裡人。
走到車間門口時,王易看到門楣上掛著件燒焦的工裝,衣角纏著根紅頭繩。那繩子突然動了,像條蛇朝林娜的脖子纏過來。
林娜連看都沒看,隻是抬手用縛靈繩一擋。
“滋——”
紅頭繩碰到黑繩的瞬間,冒起白煙,發出淒厲的尖叫,像被火燒過一樣縮成一團,掉在地上化成灰。
王易的心臟差點跳出來。他看著林娜收回手,縛靈繩上的銅鈴又輕輕晃了晃,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進去後,往最裡麵跑。”林娜終於正經起來,指尖的黃銅哨子被她捏緊,“陣眼在斷腿的紡織機上,把你的令牌插進去,能鎮住她們一刻鐘。”
她的高跟鞋在地上頓了頓,鞋跟敲出“嗒”的一聲,像是在給信號。車間裡的紡織聲突然又響起來,比剛才更急,像在催促。
“記住,彆回頭。”林娜的黑絲長腿往後退了半步,擺出隨時能出手的姿態,“我吹哨時,就是你跑的時機。”
王易點頭,攥緊令牌的手心全是汗。他看著林娜——她站在紅光裡,皮衣和吊帶裙的輪廓被映得發紅,黑絲裹著的腿繃得筆直,高跟鞋穩穩地踩在紅線上,像朵開在墳地裡的黑玫瑰。
他突然不怕了。不是因為知道該怎麼做,是因為看著她的樣子,就覺得再凶的執念,也傷不了她分毫。
“哢嗒——哢嗒——”
紡織聲越來越急,車間裡的紅光突然變亮,十三道人影的輪廓在紅光裡慢慢清晰。
林娜把黃銅哨子放到唇邊,深吸了一口氣。
“嗚——”
哨聲刺破夜空的瞬間,王易聽到了紅線斷裂的聲響。
王易衝進車間時,滿鼻子都是焦糊味。
紅線在空中結成網,像無數道血簾子,他隻能拚命調動執念力,讓身體稍微浮空——每次離地都不到半寸,卻剛好能避開往腳踝纏的線。這些線比外麵的粗,上麵還沾著燒焦的布屑,像無數隻手在抓他的腳。
“彆跑——”
有個影子從紅光裡衝出來,她的臉是焦黑的,眼睛裡卻有團紅焰,手裡的紅線像鞭子一樣抽過來。王易往旁邊一躲,紅線抽在他剛才站的地方,地上的磚瞬間裂開,像被重錘砸過。
他不敢回頭,隻能盯著車間最裡麵——那台斷了左腿的紡織機越來越近,機身焦黑,上麵纏著團碗口粗的紅線,線的末端浸在暗紅色的液體裡(像血,卻比血更稠)。
更多的影子圍了上來,她們的紅線在空中織成網,把王易困在中間。他的令牌紅光越來越暗,燙感也弱了——他知道,令牌快撐不住了。
就在紅線要纏上他脖子的瞬間,外麵傳來第二聲哨響。
這次的哨聲更長,帶著某種節奏。王易突然覺得周圍的紅線鬆動了,那些影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像被什麼東西乾擾了。
“就是現在!”林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點喘,卻依舊穩。
王易拚儘全力往前衝,紅線在他身後“啪”地合攏,擦著他的後背過去,留下火辣辣的疼。他撲到紡織機前,看到紅線最粗的地方有個洞——像是專門留給他插令牌的。
他舉起令牌,用儘全力插了進去。
“嗡——”
令牌沒入的瞬間,整個車間的紅線突然劇烈抖動,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那些影子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在紅光裡扭曲,手裡的紅線紛紛斷裂,化成灰。
王易癱在地上,看著令牌的紅光慢慢穩住,像顆定心丸嵌在紡織機上。
外麵的哨聲停了,傳來縛靈繩甩動的聲響,還有銅鈴“叮、叮”的輕響,混著紅線斷裂的脆響,像在演奏某種詭異的曲子。
過了大概半分鐘,林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搞定了。”
王易抬頭,看見她走進來。她的皮衣沾了點黑灰,黑絲卻沒破,高跟鞋上甚至沒沾多少灰。縛靈繩被她纏回手腕,銅鈴還在輕輕晃,繩身上沾著點白煙,像剛燒過的香。
“你的令牌能鎮六個時辰。”她走到紡織機前,用塗著酒紅指甲油的指尖敲了敲令牌,“天亮前,她們聚不起來。”
王易看著她,突然發現她的高跟鞋鞋跟裡嵌著點東西——像是塊極小的桃木片,被漆皮蓋住,隻露出個邊角。
“鞋跟裡的桃木,是我奶奶塞的。”林娜好像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彎腰時,吊帶裙的領口露出點鎖骨,“她說‘女人家的鞋,也能鎮邪’。”
王易笑了笑,突然覺得之前的害怕有點可笑。他麵對的是十三道纏了三十年的執念,而林娜帶著桃木片高跟鞋、黑絲裹著的縛靈繩,像在逛夜市——可偏偏是這樣的她,解決了連地獄都覺得棘手的陣。
“走吧。”林娜轉身往外走,高跟鞋踩在滿地灰燼上,依舊發出“嗒、嗒”的輕響,“地鐵三點半來接,再不走,就得等明天的車了。”
王易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晨光開始從車間的破窗裡滲進來,照在她的黑絲長腿上,泛著柔和的光。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永遠猜不透她——她穿黑絲高跟鞋闖地縛陣,用奶奶塞的桃木片鎮邪,手裡的縛靈繩和銅鈴藏著民國的故事,卻又能說出“去年新款”這種話。
她就像這趟午夜地鐵,舊的故事裡藏著新的影子,深不可測,卻又讓人覺得安心。
走到廠區門口時,王易回頭看了眼車間。令牌的紅光還在亮著,像顆不會滅的星。他摸了摸口袋裡的令牌,突然覺得,以後再接到任務,或許可以不用那麼怕了。
至少他知道,有個人穿著黑絲高跟鞋,也能踏平最凶的執念。
林娜的高跟鞋在前麵“嗒、嗒”地響,像在催他。王易趕緊跟上,看著她的風衣下擺被晨光染成淡金色,突然覺得,這趟淩晨的冒險,好像也沒那麼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