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停下,眾人還依舊沉醉其中,便聽蕭凜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
“聽聞沈姑娘琴藝了得,不若也彈上一曲,為大家消消暑熱。”
沈卿愣神看去,那人笑意淺淡,唇瓣瑩潤,眼神定定看著她,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兩人視線就這麼在空中交纏。
半晌,沈卿收回視線,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福身行禮:“獻醜了。”
她慢步走到琴後坐下,這是一把七弦琴,琴身似鳳形。
沈卿抬手輕挑,音色清幽古樸,她素手輕揚,指尖撥動間,纏綿悱惻的嫋嫋琴音便傳了開去。
琴音泠泠,似清風拂麵,讓人一瞬間忘記了暑熱帶來的煩憂。
微風卷著暑熱慢慢遠去,眾人徜徉在那股清涼中,無法自拔。
一曲作罷,眾人還沉浸在琴音中。
直到掌聲響起,蕭凜笑道:“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沈卿垂眸,紅了臉頰,她不喜歡出風頭,這樣會招來禍事。
“王爺說笑了,臣女琴技平平,與王爺的琴技相差甚遠。”她謙虛道。
秦琴冷哼一聲:“彈的好便好,謙虛甚?虛偽。”
沈卿臉色有些難堪,卻也不想與她發生爭執,便假做沒有聽見。
蕭凜突然道:“秦姑娘若不想遊湖,便快些離開,莫要擾了大家的興致。”
秦琴雖不爽,卻也不敢懟蕭凜,隻能嘟著嘴獨自生悶氣。
微風吹過湖麵,畫舫微晃,沈卿起身往靜香處走了兩步。
畫舫晃動加劇,她腳下一個踉蹌,身形有些不穩,眼見快要摔倒時。
突然跌入一個溫熱的懷中,她有些失神地望著摟住她的人。
“慢點。”蕭凜的聲音低沉磁性,摟著她的手卻滾燙火辣。
沈卿望著那一雙深邃眼眸,漸漸淪陷,無法自拔。
兩人視線糾纏在一起,一時都失了神。
大抵是摟的有些久,秦琴醋意橫生,怒斥一聲:“摟夠了沒?”
兩人從失神中清醒過來,連忙鬆開彼此,又齊齊紅了臉頰。
沈卿慌亂地福身行禮:“多謝王爺相助……”
“沒事便好。”他的聲音有些啞,剛剛的親密接觸讓他有些心慌意亂。
周圍人都一副看呆了的表情,直到兩人分開,才醒過神來,又忙亂的四處張望,就是不看中間倆人。
還彆說,沈卿與蕭凜站在一起猶如畫中人一般,般配應景。
沈卿急步回到位置上坐下,臉上火熱未消。
她慌亂地捧著冰粉吃了一口,卻因為分心,差點將她嗆住。
壓下心底的異樣,眼眶紅著看向主位坐著的蕭凜,卻正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的眼神似粘在沈卿身上一般,連旁邊幾人與他說話也沒有喚醒他。
沈卿轉開視線,卻又對上了秦琴如刀一般的眼風,她唇瓣抿的緊緊的,拳頭攥出青筋。
這般一看,秦琴確實與她長得很像?
蕭凜接近她,難道是因為她長得像秦琴?
回了京都找個消遣娛樂的人?
想到這,沈卿緋紅的臉頰一瞬間泛了白,身子微微顫抖,握著勺子的手指泛著青白。
畫舫在湖中心停了下來,遠處有人喊話:“可是宴王爺的畫舫?”
一聲清朗高亢的男聲傳來,沈卿扭頭從窗口看出去。
一位身著天青色暗紋長衫的男子,踮腳站在對麵遊船之上。
蕭凜抬眸看去,見到來人,臉色當下便陰沉下來,眼風轉到沈卿臉上,瞬息轉開。
他擺擺手,頗為厭煩道:“讓他趕緊離去,本王不想看見他。”
狠辣果決的蕭凜也有怕的人?
蕭子昂見到此人反而親熱異常。
小跑著便去了船舷:“顧錚,你何時回京的?”
原來他便是顧錚,那個少年將軍,十三歲便能獨自領軍打戰,三進三出敵軍陣地,還能安然無恙。
自他上了戰場,便所向披靡,從無敗績。
唯獨性子跳脫,古怪,讓人琢磨不透。
長得還挺清雋端方,在路上碰見,若是無人介紹,沈卿定然不會將他與那錚錚鐵骨的少年將軍掛上鉤。
“今日剛到,去王爺府上,管家說在遊湖,我便趕來了。”
他說著,便飛身踏過湖麵,輕點湖水借力一跳,上了畫舫。
蕭子昂笑著與他勾肩搭背:“你這一去便是一年,上次我想跟著王兄去邊關看你,他不讓我跟。”
兩人說的起勁,蕭凜卻蹙眉支顎:“既來了便坐吧。”
畫舫雖熱鬨起來,蕭凜卻沉默了。
秦琴對顧錚的態度有些不對付,似乎很不喜看見他。
顧錚亦然,冷哼一聲:“她怎的追來京都了?”
他的聲音不小,沈卿坐在角落都能聽見,何況離他不遠的秦琴。
秦琴動了怒:“與你何乾?你不好好守著東南邊,回來作甚。”
顧錚不肯落下風,眼中帶著厭惡:“如今我年歲大了,總要回來討個娘子,與我一道去邊關,不像你,隻知道纏著彆人,不知道自己臉皮有多厚嗎?”
顧錚性子也太爽利了吧!
沈卿瞪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顧錚。
大抵是感覺到沈卿的視線太過特彆,顧錚轉頭向她看去。
看見她時,他眼睛一亮,似尋到什麼寶一般,手肘擊著蕭子昂。
神秘兮兮道:“那位穿著素白裙衫的姑娘是哪家的?”
蕭子昂僵硬轉頭,看了沈卿一眼抿了抿唇:“這位,你彆打聽了,她的情況特殊,也不是你該肖想的。”
顧錚更加來勁:“說說唄。”
看見沈卿時,他心間便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
若是娶了這位,便是讓他一直呆在邊關,他也願意,隻要她陪著。
蕭凜臉色更加陰沉,他就知曉,沈卿這樣貌美嫻靜的女子定然是顧錚喜歡的類型,結果還是被看見了。
他手中酒杯被捏的似要破碎了。
果不其然,隻聽一聲脆響,蕭凜的手間瓷杯碎了一地,他的手掌滴下鮮血。
沈卿不願與他來往,顧錚又是個厚臉皮。
萬一這期間攪動她的芳心,自己便再無回旋餘地了,趕走了周子易又要防著顧錚,來了一個又一個,這般日子何時是個頭?
秦琴發出一聲尖叫,九思連忙跑了出去。
沈卿臉色煞白地看著蕭凜滴血的手,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何事,他便這般暴躁。
難道因為秦琴與顧錚多說了幾句?
想到這,她神色有些暗淡。
今日若知曉秦琴在,她定然不會前來,尋得這些煩憂之事。
一頓忙亂,九思將蕭凜的傷口處理好了,才退下。
沈卿垂著頭,心思早已飄遠。
唯獨顧錚與蕭子昂,兩人竊竊私語。
顧錚的眼神,蕭子昂一看便知用意,他不能背叛蕭凜啊,於是隻能曲線救國。
“她是威遠侯府的嫡女,近日家中重孝在身,出來都戴著帷帽。”
顧錚惋惜道:“原來她就是沈姑娘啊!說來我與她還有些淵源,隻是可惜了。”
可惜不能現在去提親,下次回京又不知猴年馬月了。
蕭凜手疼,心更疼。
他受了傷,沈卿卻垂著頭不看他,真的一點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枉他近幾月想她想的茶飯不思,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