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太快,蕭凜根本來不及阻止,便已跪的端端正正。
“還請王爺放過臣女。”
磕下去的額頭,與硬石子鋪的地麵硬碰硬,轉瞬便紅了一大塊。
蕭凜有些心疼地往前邁了一步,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啞聲道:“我就這麼入不得你的眼?”
沈卿扯了扯唇角,他這樣的身份,是她高攀了,可是她還有幾年,蕭凜能等?
她垂下眼眸:“臣女名聲不好,被人退了親,出了服,也成了老姑娘,還請王爺莫要再毀我名節。”
蕭凜倒退一步,心底湧上酸澀。
“本王並非有意毀你名節,當時有些……”
他想說情不自禁,不行。
這話出口,他便真的成了浪蕩子,而她便是能被人隨意欺辱的低賤女子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以後不會了。”
龍舟賽快要結束了,沈蔚與沈柳氏在這時走了進來。
蕭凜瞬間變了臉,渾身如同披上寒芒一般,冰冷刺骨。
“沈柳氏善妒,不可為人妻。”
沈柳氏臉上笑意還沒收完,就嚇得嘭一聲跪了下來。
“王爺饒命,臣婦……”
沈柳氏懵逼地說了一半,不知如何接話,愣愣地看了跪的筆直的沈卿一眼。
蕭凜想為沈卿懲治沈柳氏一番,也好出出氣。
“本王聽聞沈家有一處佛堂,地處清幽,沈柳氏可去閉門思過,三月後再出來。”
沈柳氏呆滯的摔坐在地上,沈蔚磕頭謝恩。
“謹遵王爺令。”
沈卿神色依舊冷淡,仿佛這些事與她無關,心中卻知他這是在為她出氣。
蕭凜麵色冷凝地離開了棚子,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回府的路上,隻有沈懷與謝氏真的開心,沈蔚一直無所謂的態度。
沈卿神情恍惚地看著掌心,真的就這般與他決裂?
他倒是個多情種,一邊吊著自己,一邊勾著秦琴。
這樣很好,往後再也不會怕他是否真心,再也不會憂愁他能否等得起。
日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患得患失,這般心緒實在折磨人。
自賽龍舟後,沈卿的生活仿佛突然又回歸平常。
更讓她輕鬆自在的大抵是沈柳氏被蕭凜困在佛堂了。
隻偶爾派了嬤嬤或者丫鬟回來口頭訓斥沈卿一番。
讓她莫要忘了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清沫每隔幾日便會稟報些有的沒的。
沈卿拿著繡繃繡帕子,實則在發呆。
梔子邊給她分線,邊學著如何繡才能針腳密實,繡出來不會漏針。
沈卿的臉上有些愁緒,眉峰蹙起淡淡的細紋。
清沫從梁上悄無聲息地落下地來,梔子識趣地走了出去。
“何事?”
“王爺今日帶著秦小姐吃了早膳,便去桂苑聽戲。”春香樓旁的桂苑。
沈卿很不想聽見他的事:“你沒彆的事稟報了?”
“又邀請了很多公子小姐去城郊荷塘賞荷花。”
清沫麵無表情,神色淡漠地看著麵前咬牙切齒,憂心焦慮的主子。
不報,她又會滿心期盼地看著她,報了,她又心緒不寧,側夜難眠。
他倒是有閒心了,還陪著看戲,遊湖,賞花。
沈卿不自覺的將繡繃捏的緊了些。
“郡主給您遞了帖子,說請你出去玩,都是認識,問你去不去。”
自上次分開,已有兩月沒見了。
如今盛夏,正是遊湖的好時節,沈卿亦想出去鬆快一下。
“既如此,便應了吧!”
沈卿一行到達時,畫舫已停在湖邊。
靜香穿著藕荷色的長紗裙,徘徊在岸上。
看見沈卿,她臉上堆滿笑容,步伐輕快地走了過來:“你這人,往家一躲便是幾月,這夏日都快過完了。”
沈卿依舊一身素白裙衫,戴著帷帽,裡麵有些悶熱。
她輕輕擦了擦臉上的微汗,聲音軟軟的:“我出門不方便。”
“可是我想見你嘛,發生了好多事,都無人傾訴。”
靜香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以往發生點事,就跑去威遠侯府與她嘀咕,這幾月不好上門,她倒是差點憋壞了。
往畫舫走時,沈卿抬眸便見到了那個讓她心緒不寧的人。
蕭凜穿著一身天青色長衫,長身玉立在夾板,靜靜看著湖水,倒是與荷葉花蕊相得益彰。
他身旁站著秦琴,穿著與他差不多的裙衫,站在一起般配的緊。
沈卿心間酸澀蔓延,她壓下酸澀,往前走,走得近了,還能聽見秦琴說話。
“在邊關時,你每日都會騎著馬在外跑一圈,回了京,性子倒是悶得很。”
蕭凜去邊關了?
也對,以前他的事,她很少關注,兩人行到近處,靜香喊了一聲王兄。
沈卿福身行禮:“見過王爺。”
蕭凜沒有回頭,隻淡漠地嗯了一聲。
靜香便拉了沈卿往畫舫裡麵走。
他的淡漠,讓沈卿紅了眼眶,帶著帷帽的好處,大抵便是心情不好,也無人看得出來。
沈卿又是個隱藏情緒的高手,隨著靜香的勁道,進了畫舫,木木呆呆的也無人察覺她的不對勁。
“我給你留了些薜荔果製作的冰粉,知道你定然喜歡吃,還加了紅糖與山楂碎。”
靜香將沈卿拉到桌旁坐下,畫舫裡坐了好些人。
有陳澤,趙晨,蕭子昂,以及九思。
往日裡沈卿隻與靜香來往的多,其餘便是戶部侍郎家的林玉,以及嫂嫂謝氏的妹妹,謝婉兒。
恰好這兩人今日也在,其他人都在各玩各的,也無人在意她的到來。
“這般熱,你便將帷帽摘了去唄。”
帷帽脫離頭頂那一瞬,一股清新荷香便鑽進她的鼻腔。
涼風拂麵,她也瞬間消去了暑熱,隻覺爽利。
冰粉確實好吃,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入口便隨著腸道滑了下去。
“那個薜荔果在哪買的,我也買些屯著。”她吃了兩口,抬眸問靜香。
眼角餘光卻見剛剛站在夾板的二人進來了。
她壓下心尖湧上的酸澀,垂眸看著碗中冰粉。
晶瑩剔透的冰粉煞是好看,仿佛冰塊一般。
蕭凜神色淡然的掃了她一眼,穿著素白裙衫的人,似乎消瘦了一些。
此時她垂著頭,神情專注的吃著冰粉,臉上笑意晏晏。
他收回視線時,正聽見秦琴問他覺得怎樣。
他哪裡知曉她在問什麼,站在他旁邊便叨叨不停,聽的他心煩。
他卻什麼都沒聽進去,隻身體僵硬的等著沈卿靠近,等著她上畫舫,等著她給他行禮。
他也不知在期待什麼,隻是好久沒見她,心裡有些雀躍。
“都可。”
秦琴高興了:“那行,秋日我們去狩獵。”
秦琴靠著蕭凜身邊的位置坐下。
謝婉兒拉著林玉,婷婷嫋嫋的這邊沈卿放向走去。
“卿卿,你來了?”
“嗯呢,好久不見。”沈卿回道。
兩人圍桌落了座,謝婉兒追問道:“不知家姐近來可安好?”
沈卿點頭:“哥哥每日陪著嫂嫂呢,快要臨盆了,也不敢讓她獨自一人。”
“那就好,哥哥之前還問我來著,有空了帶我去府上探望姐姐。”
“謝枕最近怎樣了?”沈卿淡淡問了一句。
謝婉兒笑道:“還不是呆頭鵝一隻,就隻會讀書。”
這邊說著話,那邊便有人彈琴,琴音嫋嫋,悠揚清脆,似在訴說心緒。
琴音合著清風荷香,似能吹進她的心間。
沈卿轉頭看去,才發現彈琴的竟是蕭凜。
他的眉眼沒了往日的冷肅,眼中有淡淡的繾綣,隻是看的方向是秦琴坐的方向。
沈卿神色冷淡地轉開眸子,看著湖中,心裡的酸澀蔓延至全身,手指不自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