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納的洞穴外堆砌著很多石。
要想進去,就要動手移開一些,側身擠進去。
“為什麼要堆這麼多石頭?”
蘇念悠不解地詢問,甘納看向她,神色疑惑。
“快到寒冬時,都要這樣做啊,你的洞穴還沒有弄好嗎?”
甘納說完一拍腦門。
“哎呦,我忘記了,你上次回來是在春季,不到兩個月就離開了,沒有經曆寒冬,怪不得你不知道。”
蘇珩也在一旁解釋:“馬上冬天來了,我會告訴你的獸夫去雪山挖石頭堵住洞穴,避免寒風侵入,在冬季喪失體溫,凍死在睡夢中。”
甘納也催著蘇珩多注意著。
“今年要比以往更冷,不知道又會有多少族人凍傷或再也無法醒來,希望今年的冬天能來得晚一些吧。”
蘇念悠這才注意到其他洞穴的獸人也在緊鑼密鼓地往洞穴運輸著石塊。
她皺了下眉,石塊大多是不規則的,獸人也沒有經曆磨平每塊石頭的棱角,就算石頭堵住了洞穴口,也有許多縫隙。
就像蘇念悠進了洞穴,仍然能感受到有風從石頭縫隙裡往洞穴裡鑽。
猞猁一族生活在雪山下,背靠雪山,在崖壁上鑿出洞穴居住,因為避光,這裡的洞穴一年四季都是暗潮的。
蘇念悠在這裡的洞穴裡住過一晚就發現,如果不時刻點燃火堆,或者用靈力庇護,家中的那三個獸人根本無法忍受冰冷的夜晚。
甘納邀請她和蘇珩坐下,她的洞穴擺滿了草藥,但床上的是曬乾的,地上的是剛從雪山腳下采來的,根部還帶著濕潤的泥土,融化的積雪在地上暈染出深色痕跡。
她端著一個裝滿熱水的陶瓷小破碗遞到蘇念悠手裡。
“先喝點水。”
“謝謝。”
蘇念悠捧著碗,舉止優雅地抿了一口。
“你放了藏紅花。”
甘納婆婆開心地拍著手,不住地點頭,然後從一個破破舊舊的罐子裡掏出一小撮紅色,細條狀的東西給她看。
“這個是不是能睡覺更開心,我發現用它泡在水裡,能睡得更快更舒服。”
她粗糙的掌心裡躺著的藏紅花一看就是被精心處理過的。
甘納有很認真的對待所采到的每一種草藥。
“這種花能活血化淤,涼血解毒,解鬱安神,睡前喝是很好的,如果有獸人受傷了,切忌不能用,這種草藥也可以給部落的雌性喝,尤其是孕育過後,對她們的身體很好。”
甘納認真地記下拿著磨得尖銳的骨頭在陶罐上劃出痕跡。
蘇念悠想,這應該就是獸世大陸的文字,象形,她盯著她刻畫出的圖案,大致能猜出她寫的什麼。
甘納婆婆記完後,就拿出另一個罐子給她看。
蘇念悠負責講解,甘納婆婆負責記。
直到所有罐子都看完後,甘納婆婆又孜孜不倦的拿著沒曬乾的草藥給她看。
“塔黃,有這種草藥生的很高,與獸人比肩,有泄熱,散瘀,消腫的功能,可治療於胡言亂語,發狂的症狀。”
她看著甘納婆婆拿著骨頭筆費力地在石壁上刻畫痕跡,目光移動到那些陶瓷罐上。
雖然洞穴裡的陶瓷罐不少,但大多是破破爛爛,帶著豁口的,顯然是用了很多年。
她知道獸世大陸中也有流通的銅板,是晶石,這種東西要通過狩獵,從獵物的身體中獲取,獸人在捕獵中得到食物和晶石,拿著晶石可以去其他部落購買需要的東西。
北區並沒有能製作陶罐的陶土,想來這些陶罐都是從南區交換或購買過來的。
蘇念悠捧著茶碗,靜靜地思考著。
忽然洞穴外傳出一聲響動。
不等蘇念悠看去,蘇珩就已經拽著一個小孩進來了。
小孩的臉凍得發紫,小手胖胖的,緊張的捏在一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心虛的看著她們。
甘納言辭激烈:“你是誰家的孩子,誰讓你藏在我洞穴外的!”
要知道,巫醫在部落裡極為重要,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地位,她們的醫術通常隻會傳給自己的後嗣,但甘納婆婆沒有子嗣,若不是她開口要教徒弟,獸人是不敢求學的。
甘納婆婆的脾氣陰晴不定,又不喜歡其他獸人進入她的洞穴,因此幾十年來,有想要偷學的獸人都被罵跑了。
被蘇珩拎著後脖頸的小孩縮著腦袋,小聲地囁嚅著:
“阿利也想成為巫醫。”
"我隻會傳授給我的子嗣。"
甘納婆婆皺著眉頭,煩躁地擺擺手,讓蘇珩把他扔出去。
誰料坐著的蘇念悠出聲阻止。
“我可以教你。”
甘納婆婆震驚得差點從石塊上跌下來,她瞪大了眼睛問蘇念悠。
就連蘇珩也驚訝地放開了小孩,任由小孩跌坐在地上。
“你真的要教他,他又不是你的後代,為何要便宜他?”
她一直認為蘇念悠願意幫她辨彆草藥,是同為巫醫的惺惺相惜。
原來她是誰都願意教嗎?
她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聽過獸世大陸的哪個巫醫願意把自己的一身本領傳授給陌生獸人的,哪個不是傳給自己的後代,讓部落首領能保佑自己後代能順利繁衍下去。
甘納的獸夫死後,她沒了後代,她隻哀歎自己一身醫術沒有後代能傳承,但也從未想過傳承給其他獸人。
“他是我的族人,這一條便夠了。”
蘇念悠看著坐在地上,流著鼻涕的小孩,抬起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小孩已經被驚喜砸暈了腦袋,根本忘記了母親跟他說過要遠離這個惡毒雌性的事情。
甚至開心地貼著她的手掌,蹭她的手心。
他感覺這個姐姐根本不像母父說的那麼嚇人,她又漂亮又溫柔,還香香的。
靠近她,都覺得渾身暖烘烘的,舒服極了。
“姐姐,你真的會教我嗎?我會洗衣服做飯,什麼都幫你做。”
他學著以前求甘納婆婆教她們醫術的成年獸人一樣跪在地上,認真的磕頭。
"姐姐,你要我做什麼活,我都幫你做。"
蘇念悠眼裡漾起清冷,似有似無的笑意,她拉起地上的小孩,溫柔的拍掉他膝蓋上的灰塵。
“從今天起就跟著我一起學吧。”
既然是蘇念悠開口了,甘納婆婆也不能在說什麼,隻能看著那臭小子坐在蘇念悠旁邊。
一下午,阿利都聽得很認真。
但是輪到蘇念悠拿出講過的一株草藥問他叫什麼時,他急得腦門冒汗,直抓頭發,幾個字堵在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甘納婆婆一臉得意地搶答:“這是積雪草。”
阿利見她答出來了,嘴唇一癟,害怕的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