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青石鎮西頭的雜役房染得一片昏黃。
林凡佝僂著腰，把最後一捆劈好的青桐木搬進柴房，粗糙的手掌被木刺紮得通紅，汗水順著額角滴進滿是灰塵的衣領裡。他今年十六歲，是青雲宗外門最底層的雜役，連正式的弟子都算不上——三個月前，他還是山下青牛村的普通少年，因村子遭妖獸襲擊，被路過的青雲宗修士順手帶回宗門，成了這裡最不起眼的存在。
“林凡！磨蹭什麼？張師兄的靈茶還沒燒好，想挨鞭子嗎？”
尖銳的嗬斥聲從門外傳來，是同為雜役卻仗著有遠房表親是內門弟子的王虎。林凡咬了咬下唇，快步走出柴房，隻見王虎正叉著腰站在石階上，手裡把玩著一塊泛著微光的下品靈石——那是雜役們連碰都不敢碰的寶貝。
“來了。”林凡低聲應道，轉身往夥房走。他知道爭辯沒用，在這青雲宗外門，實力就是規矩。王虎雖然也是雜役，卻偷偷學過幾招粗淺的吐納法，力氣比尋常凡人大多了，上次有個雜役頂撞他，被打斷了腿扔出了山門，至今下落不明。
燒火的灶台是用凡鐵打造的，林凡熟練地引火添柴，看著水壺裡的水漸漸冒泡，心裡卻在默念著白天偷偷記下的句子。那是他前天在打掃藏經閣後院時，從一本破舊的竹簡縫隙裡看到的，字跡模糊，卻透著一股奇異的韻律，他試著按上麵的法子調整呼吸，竟覺得疲憊感減輕了不少。
“叮——”水壺蓋被蒸汽頂得輕響，林凡剛要提壺，手腕突然被一股蠻力攥住。
“動作這麼慢，是不是想偷喝張師兄的靈茶？”王虎獰笑著用力一擰，林凡痛得額頭冒汗，卻死死咬著牙沒吭聲。他知道一旦示弱，隻會招來更凶狠的欺負。
“鬆開！”
一聲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王虎手一鬆，林凡踉蹌著後退兩步，抬頭看見一個穿著淡青色弟子服的少女站在門口，眉眼清秀，腰間掛著一枚刻著“內門”二字的玉佩。
是內門弟子蘇月！王虎臉色一變，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蘇師姐，誤會，我就是看林凡笨手笨腳的，想教教他規矩。”
蘇月沒理他，目光落在林凡通紅的手腕上，眉頭微蹙：“張師兄讓你送的靈茶，趕緊備好。”說完便轉身離去，裙擺掃過門檻時，一片帶著淡淡清香的玉蘭花瓣悄然落下。
王虎看著蘇月的背影啐了一口，轉頭狠狠瞪了林凡一眼：“算你運氣好！”甩袖走了。
林凡揉了揉發疼的手腕，撿起地上的玉蘭花瓣，花瓣入手微涼，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他握緊花瓣，將靈茶倒進玉杯裡，端著托盤往內門方向走。
路過演武場時，他忍不住停下腳步。隻見十幾個內門弟子正在場中演練劍法，劍光閃爍間帶起陣陣疾風，偶爾有靈力碰撞的悶響傳來，看得他眼睛發直。那就是修仙者的力量嗎？可以飛天遁地，斬妖除魔，不像他，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滾開！雜役也敢看內門修煉？”一個身材高大的內門弟子發現了他，一腳踹在他的腰上。林凡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摔在地上，托盤裡的玉杯摔得粉碎，靈茶灑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林凡顧不上腰疼，連忙爬起來道歉。
那內門弟子嫌惡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片：“廢物，連杯茶都端不穩，給我滾去罰跪，沒我命令不準起來！”
夕陽徹底落下，夜幕漸漸籠罩了青雲宗。林凡跪在演武場的青石地上，寒氣從地麵鑽進膝蓋，凍得他瑟瑟發抖。周圍偶爾有弟子經過，都對他投來或鄙夷或漠視的目光，沒人願意為一個雜役出頭。
他低下頭，看著掌心那片已經微微枯萎的玉蘭花瓣，心裡湧起一股不甘。難道他這輩子就要這樣任人欺負嗎？像螻蟻一樣活著，隨時可能被碾死？
不！他想起了青牛村被妖獸撕碎的村民，想起了父母臨終前讓他活下去的眼神，想起了竹簡上那些神秘的文字。
“我要變強！”
林凡在心裡無聲地呐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悄悄調整呼吸，按照竹簡上的法子，引導著體內那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氣流緩緩流轉。夜色漸深，星辰布滿天空，演武場上的人漸漸散去，隻有他依舊跪在那裡，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眼神卻越來越亮。
不知過了多久，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林凡突然感覺到體內那絲氣流猛地竄動了一下，膝蓋的疼痛竟減輕了許多。他睜開眼，看到掌心的玉蘭花瓣早已乾透，卻在氣流流轉的瞬間，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而他的腦海裡，那本破舊竹簡上的文字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一行標題緩緩浮現——
《凡塵訣》。
林凡握緊拳頭，迎著朝陽站起身。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或許將變得截然不同。但他更清楚，這條修仙之路，才剛剛開始，而等待他的，將是比現在殘酷百倍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