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啦。”她看到趙子宇，露出一個溫婉的笑，端著溫好的牛奶走過來。
她很自然地幫他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領，鼻尖卻輕輕動了動，隨即湊近他頸側，像隻好奇的小動物。“咦？”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親昵，卻讓趙子宇的身體瞬間僵硬了零點幾秒。
“你身上怎麼有香水味……”蘇心悅抬起頭，眼睛清澈見底，帶著幾分憤怒，“還是女人的香水味。”
趙子宇被這突然的一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隨即又迅速鬆開。他臉上維持著慣有的平靜，甚至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
語調平穩地解釋：“昨晚不是回家了嗎，是我表妹來了，她想來這邊工作，身上的味道應該是她的。”
他說得滴水不漏，仿佛這件事再尋常不過。
“哦。”
蘇心悅隻應了這一個字。
她鬆開了幫他整理衣領的手，那點溫婉的笑意從唇角褪去，像退潮的海水，無聲無息，卻留下了濕冷空曠的沙灘。
她沒再看他，轉過身，將空了的牛奶杯放進水槽，動作輕得聽不見聲音。
廚房裡那股烤麵包的香氣，似乎也因為這個單薄的音節而稀薄了。
趙子宇暗自鬆了口氣，卻又覺得那聲“哦”像根細小的針，紮在他心裡，不疼，但始終存在。他換了鞋，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片吐司。
“怎麼不多睡會兒？”他試圖讓氣氛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蘇心悅沒有回頭，隻是打開了水龍頭，嘩嘩的水聲瞬間充滿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她仔細地衝洗著杯子，仿佛那上麵有什麼頑固的汙漬。
水聲停了，她才擦乾手，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拿起自己的那杯牛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
“表妹？”她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平淡得像在問今天的天氣，“哪家的表妹，我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趙子宇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麵包在嘴裡變得有些乾澀。他預想過她會追問，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直接。
“遠房的，叫……小環。”他臨時編了個名字，大腦飛速運轉，“也是從鄉下剛來，人生地不熟的，暫時從我媽那接過來，現在安排讓她住在酒店。”
他把謊言說得更具體，試圖讓它聽起來更可信。
蘇心悅抬眼看他，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穿過，正好有幾縷落在她的眼睛裡，清澈得能照出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她沒有去戳穿他話裡的漏洞，隻是慢慢地攪動著杯裡的牛奶，勺子碰到杯壁，發出一聲清脆的“叮”。
“是嗎。”她像是信了，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卻沒什麼溫度，“那挺辛苦的。一個女孩子家在外地也不容易，你是表哥是要多照顧一下。”
趙子宇附和道：“是啊，所以能幫就幫點。”
“嗯。”蘇心悅放下勺子，拿起一片麵包，細細地抹上黃油，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而從容。她把抹好的麵包推到他麵前，像往常一樣。
“那改天帶回來一起吃個飯吧，”她說得雲淡風輕，“我見見，互相認識一下。”
趙子宇的心，又被那根針紮了一下。他看著她遞過來的麵包，忽然覺得沒什麼胃口。陽光照在餐桌上，暖洋洋的，他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她剛來，等過陣子穩定下來再說吧。”他含糊地應付。
“好啊。”蘇心悅回道，“你去上班吧，我再去睡會。”
“好，你去睡吧。”趙子宇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公司有我，你懷著孩子，多休息。”
“嗯，你也不要太累了，該招人的就招人。”蘇心悅應著，視線落在麵前那杯沒怎麼動的牛奶上。
“知道了。”
趙子宇拎起公文包，走到玄關換鞋。
“那我先去上班了，88。”
“嗯，88。”
門在身後合上，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
趙子宇站在電梯裡，看著鏡麵裡自己一絲不苟的形象，才發覺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蘇心悅最後那句“該招人的就招人”，像是一句無心的體貼，卻又像是一句彆有深意的許可。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不可能。
他一路將車開得飛快，城市的街景在車窗外迅速倒退，最後停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他沒有立刻上去，而是去旁邊的咖啡店隨便點了份三明治，三兩口咽下，味同嚼蠟。
走進辦公室時，員工們已經各就各位，鍵盤敲擊聲和電話鈴聲交織成一片忙碌的交響曲。這熟悉的環境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這裡是他的地盤，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坐下，轉椅麵向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著腳下車水馬龍的城市。
片刻之後，他按下了內線電話。
“李經理，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很快，人事部的李經理敲門進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
“趙助理，您找我。”
“嗯，坐。”趙子宇示意了一下對麵的椅子，“想問問，公司現在有沒有哪個崗位是比較清閒的？”
李經理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握著筆記本的手指收緊了些。
這是要優化人員？年底裁員的信號？
“趙助理，您放心，目前公司的每個崗位都安排得很飽和，大家的工作狀態都非常積極，絕對沒有閒人。”她語速很快地彙報，生怕說慢了哪個部門就要遭殃。
趙子宇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心裡有數了。
“李經理，你誤會了。”他擺了擺手，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鄭重，“不是要裁員，是要加人。”
李經理明顯鬆了口氣。
“是這樣的，我和蘇總商量了一下，打算新設一個崗位，專門用來對接一些雜項事務和外部供應商，不需要太高的技術門檻，但人要靈活一點。”
他把“和蘇總商量”這幾個字咬得很清楚。
李經理是個人精，立刻就聽懂了話裡的潛台詞。這所謂的“商量”，多半是趙助理的個人決定，但既然搬出了蘇總，那就沒人敢質疑。
“沒問題，”她立刻應承下來，“這個崗位要求不高的話，我馬上發布招聘信息。”
“不用那麼麻煩。”趙子宇打斷了她，“人，我已經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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