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呢？”劉佳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記得大二那年評選優秀學生乾部，你好像還上台發表過一番豪言壯語，說什麼‘未來屬於我們，我們要用雙手創造奇跡’，當時台下掌聲雷動呢。”她學著他當時可能有的激昂語調，惟妙惟肖。
林更近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有這事兒？我怎麼不記得了？你這記性也太好了吧。”他嘴上不承認，耳根卻微微泛紅，在夜色中不甚明顯，卻逃不過劉佳佳的眼睛。
“當然記得，當時你穿著一件白襯衫，站在台上，意氣風發，可把我那些室友給迷得不行，回來討論了好幾天呢。”劉佳佳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語氣輕鬆。
“咳，”林更近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窘迫，試圖轉移話題，“那時候，大家的關注點都不太一樣。你們女生宿舍，是不是天天討論哪個係的男生帥，哪個老師的課特彆催眠？”
“也差不多吧。”劉佳佳大方承認，“不過我們討論得更多的，還是哪個牌子的化妝品好用，周末去哪裡能淘到好看又便宜的衣服。
偶爾也會八卦一下，比如聽說你們男生宿舍半夜點外賣，把小龍蝦的湯汁灑在了新買的鍵盤上，結果第二天鍵盤就罷工了。”
林更近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事兒你們都知道？太丟人了！那是我上鋪的兄弟乾的，後來他被我們集體嘲笑了好幾天，還被迫給我們洗了一個星期的襪子。”
他笑得前仰後合，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大學時代。
笑聲漸歇，兩人之間又恢複了片刻的安靜。晚風習習，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氣，也吹動了心底某些塵封的記憶。
“說起來，”劉佳佳輕聲道，目光投向遠處村莊裡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時候覺得畢業遙遙無期，總盼著快點長大，快點工作，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現在真的出來了，反而又會懷念當初的簡單和無憂無慮。”
林更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聲音也沉靜下來：“是啊，大學就像一個象牙塔，把我們保護得太好了。那時候的煩惱，無非是考試掛科，或者失戀什麼的。跟現在工作上的壓力、生活裡的瑣碎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那時候總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會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結果呢，一頭紮進社會這個大染缸，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千千萬萬普通人中的一員。”
“這話說得，怎麼有點悲觀？”劉佳佳側頭看他，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覺到他語氣裡的那份失落。
“也不是悲觀，”林更近搖了搖頭，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冰涼的石碾子帶來的涼意更清晰一些，
“隻是認清現實罷了。年輕時候的夢想，大多絢爛而不切實際，像是天上的煙火，好看是好看，但終究會熄滅。
真正支撐我們走下去的，反而是那些平凡瑣碎的日子。”
劉佳佳默然。她何嘗不是如此？大學時，她也曾夢想成為一名出色的記者，用鏡頭和文字記錄時代變遷，揭露社會不公。
可畢業後，幾經輾轉，最終卻進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文化公司，做著一份不好不壞的策劃工作，每天淹沒在t和各種報告裡。曾經的激情和銳氣，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漸漸變得模糊。
“我記得，”林更近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默，“大三那年，學校組織攝影大賽，你好像也參加了，拍的是一組我們學校的老建築，得了二等獎。
當時我還挺佩服你的，能把那些平時看慣了的景物，拍出不一樣的味道。”
劉佳佳有些意外他會記得這件事，心裡泛起一絲小小的漣漪：“你也記得？那時候是真的喜歡攝影，覺得透過鏡頭看世界，一切都會變得特彆起來。還想著以後能成為一名自由攝影師，走遍千山萬水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結果現在，相機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櫃子裡積灰，隻有偶爾出來采風，才能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
“我也是，”林更近歎了口氣，“以前天天泡球場，覺得自己不打職業籃球都屈才了。現在呢，偶爾跟同事約場球，跑幾步就氣喘籲籲，啤酒肚倒是越來越明顯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的自嘲。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裡有釋然，也有幾分對逝去歲月的共同感慨。原來，那些曾經以為隻屬於自己的失落和妥協，在另一個人身上，也同樣上演著。這種發現，讓彼此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慰藉。
“所以啊，”劉佳佳輕輕舒了口氣，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現實就是這樣，把我們曾經棱角分明的夢想，一點點磨平，磨得圓潤光滑，但也失去了最初的光彩。我們都在努力適應，努力在平凡的生活裡，找到一點屬於自己的樂趣和意義。”
“是啊，”林更近的目光從遠方收回，落在劉佳佳身上，夜色中她的輪廓柔和而寧靜，
“以前覺得，人生就該轟轟烈烈，不折騰出點名堂來，就算白活一場。現在才漸漸明白，那種想法太幼稚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而真誠，“其實，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有個穩定的工作，閒暇時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就已經很不錯了。”
“嗯，”劉佳佳應了一聲，心裡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輕輕觸動。她能感覺到，林更近此刻的話，是發自內心的。褪去了年少輕狂，也卸下了刻意的疏離，他展現出的這份成熟和坦然，讓她覺得很舒服。
“以前總覺得一個人挺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林更近望著天邊最後一絲微弱的霞光徹底隱沒在夜色中，語氣平靜，“現在年紀漸長，反而越來越覺得，那種所謂的自由，有時候也挺……孤單的。”
劉佳佳的心輕輕一跳。她何嘗不是如此？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拚，看似獨立堅強，但夜深人靜時，那種揮之不去的孤獨感，也常常會讓她感到無力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