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暫時壓下去的不安和矛盾，並沒有真正消失，隻是潛伏在更深的地方，等待著下一次被觸發的時機。
而她所謂的“想通了”，不過是在巨大的情感壓力和自我犧牲的“崇高感”驅使下，又一次選擇了妥協和自我安慰。
第二天醒來，蘇心悅是被窗外刺眼的陽光晃醒的。宿在沙發上的後果就是腰酸背痛，脖子也有些僵硬。
她揉著太陽穴坐起身，看著淩亂的客廳，昨晚的疲憊和那通漫長的電話帶來的短暫平靜，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虛幻。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晨練的老人和小跑著去上學的孩子，心裡那點因為趙子宇的安撫而升起的暖意，又被現實的冷風吹散了幾分。
“又不是真的要跟她媽一起生活……”這句話像個魔咒，在腦海裡自動循環播放。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林更近發來的微信。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決定找點事情做。打開電腦，想處理一些工作郵件，卻發現心煩意亂，根本看不進去。
索性關掉電腦，開始收拾屋子。她把昨晚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擦拭著蒙塵的桌麵，整理著散亂的書籍，試圖用體力上的忙碌來驅散心裡的煩悶。
就在她把吸塵器推到客廳中央時，門鈴響了。
蘇心悅有些意外，這個時間會是誰？她透過貓眼往外看，心臟猛地一跳——門外站著的，竟然是趙子宇，手裡還拎著一個精致的保溫桶和一個印著某著名甜品店lo的紙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早啊！”趙子宇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仿佛昨天的陰霾從未發生過，“看你昨晚沒怎麼吃東西，給你帶了點早餐。剛出爐的皮蛋瘦肉粥，還有你喜歡的芒果班戟。”
他的笑容很真誠，眼神裡帶著關切。蘇心悅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一方麵，她確實有些感動於他的體貼；另一方麵，這種過度的關心，也讓她感到了某種壓力，像是一種無形的催促和綁定。
“謝謝，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她側身讓他進來，語氣有些乾澀。
“跟我還客氣什麼。”趙子宇自顧自地走進廚房，熟門熟路地拿出碗筷，將保溫桶裡的粥倒出來，“快趁熱吃。這家店的粥熬得特彆好，很養胃。”
蘇心悅默默地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他穿著休閒的套頭衫和牛仔褲，頭發打理得很清爽，看起來精神不錯，完全不像一個重病之人。可她知道，那隻是表象。
趙子宇在她對麵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著她，“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蘇心悅舀了一勺粥，溫度剛剛好，米粒軟糯，肉絲鮮香，確實很好吃。但她沒什麼胃口，隻是機械地往嘴裡送。
“那就好。”趙子宇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推到她麵前，“對了，這個給你。”
蘇心悅一愣，看著那個眼熟的深藍色絲絨盒子，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趙子宇示意她。
蘇心悅遲疑地打開盒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隻玉鐲。鐲子是很好看，但她也不懂，但是包裝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蘇心悅立刻合上盒子，推了回去。她幾乎可以肯定，這隻鐲子和趙母脫不了乾係。
趙子宇按住她的手，把盒子又推了回來，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多了幾分認真。“這不是我買的，是我媽給你的。”
“她說，昨天第一次見麵，也沒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這是她的一點心意。”趙子宇解釋道，語氣儘量平緩，“她說玉養人，讓你戴著玩。”
“戴著玩？”蘇心悅差點被這三個字氣笑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是“戴著玩”的嗎？趙母這是什麼意思？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用這隻鐲子來“標記”她，或者說，“收買”她？
“子宇，我真的不能要。”蘇心悅態度堅決，“你拿回去吧，跟伯母說聲謝謝，心意我領了。”她不想和趙家再有這種金錢上的牽扯，尤其是來自趙母的東西，總讓她覺得像個交易的籌碼。
趙子宇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悅，這就是我媽的一點心意，你不收，她會多想的。她那個人……你也知道，比較敏感。收下吧，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又是“為了我”。這三個字像緊箍咒一樣，讓蘇心悅感到一陣窒息。她看著趙子宇帶著懇求的眼神，又看了看那隻靜靜躺在盒子裡的玉鐲，仿佛能看到趙母那雙精明審視的眼睛。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吸塵器還停在客廳中央，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子宇，”蘇心悅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這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這鐲子太貴重了，我受不起。而且，我也不習慣戴這些東西。”
“不習慣可以慢慢習慣嘛。”趙子宇拿起鐲子，不由分說地拉過蘇心悅的手，作勢就要往她手腕上套，“你看，這尺寸剛剛好，配你的膚色真好看。”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蘇心悅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他牢牢抓住。冰涼的玉鐲觸碰到她的皮膚，激起一陣寒意。
“趙子宇，你放手！”蘇心悅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惱怒，用力掙脫。
鐲子沒有套進去，趙子宇握著鐲子，看著她泛紅的手腕和明顯帶著抗拒的眼神，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受傷和不解。
“心悅，你……”他似乎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就一隻鐲子而已，你至於嗎？”
“這不是一隻鐲子的問題！”蘇心悅終於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胸口因為情緒激動而起伏著，
“這是你媽媽給的！昨天她是怎麼看我的，怎麼說我的，你都忘了嗎？現在拿個貴重的鐲子來，是什麼意思？彌補？還是施舍？或者是想提醒我，拿了你們家的好處，就得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