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屏障在月色下泛著幽冷的紫光,尖刺上殘留的暴熊血跡已凝成暗斑。
林晚指尖拂過藤蔓,靈泉微光滲入根係,荊棘如活物般收縮纏繞,將西坡核心地帶護得密不透風。
“守衛分三班,石牙帶人盯北坡,阿嬤管糧種。”她聲音冷靜,目光掃過一張張映著篝火的臉,“記住——踏過荊棘線者,殺!”
石屋搖曳的獸油燈下,黑棘的臉在陰影裡扭曲如惡鬼。暴熊癱在石床上,大腿被荊棘貫穿的傷口潰爛發黑,膿血浸透了厚厚的藥草敷料,腥臭彌漫。他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帶著瀕死的嗬嗬聲,昔日凶悍的棕熊戰士,如今隻剩下一具被劇毒和恐懼掏空的軀殼。
“廢物!”黑棘一腳踹翻盛放汙血的石盆,粘稠的黑血潑灑在夯土地麵,“連個沒覺醒的雌性和一群老骨頭都拿不下,還有臉回來!”
“族…族長…”暴熊的隨從抖如篩糠,匍匐在地,“那…那藤蔓有劇毒!沾上就爛!還有陸硯…他…他吼一聲,魂都要嚇飛了…”
“陸硯?”黑棘的指甲深深摳進石桌邊緣,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她眼前閃過祭壇外那一幕——銀發男人沉默地站在林晚身後,頸側那個刺眼的、帶著血痕的齒印如同最惡毒的嘲諷!力量交融後的羈絆…蛇巫西澤晦澀的“橋”…林晚憑什麼得到這些!
“他傷得多重?”她猛地盯住隨從,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算計。
“臉…臉色白得像雪,走路都晃…肯定沒好利索!”隨從急忙道。
一絲獰笑爬上黑棘嘴角。重傷未愈的銀狼王?再好不過!她轉向陰影裡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瘦高身影——那是部落裡負責與外部落走私鹽鐵、心狠手辣的蝮蛇獸人,影蝰。
“去焚骨穀,”黑棘的聲音壓得極低,淬著劇毒,“告訴‘禿鷲’霍格,他夢寐以求的‘純淨雌性源血’…我黑棘,給他送上門了!”
影蝰細長的瞳孔驟然收縮,嘶聲道:“族長,焚骨穀那群瘋子…引他們來,部落會被撕碎!”
“撕碎?”黑棘咯咯低笑起來,瘋狂而怨毒,“撕碎的隻會是西坡!是林晚那個賤人和她身邊的老不死!告訴霍格,源血就在西坡荊棘牆內,那個被‘祖靈’眷顧的雌性身上!他想要,就自己來拿!至於代價…整個西坡,隨他處置!”
月光被翻湧的烏雲吞沒,焚骨穀方向的夜風帶來了硫磺與腐肉混合的惡臭。
林晚猛然驚醒,靈泉在識海中發出尖銳預警!
“敵襲——!”陸硯的低吼與荊棘藤破土的銳嘯同時撕裂夜幕。
無數塗抹著防火黑泥的身影,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沉默地翻過部落外圍的石牆,手中骨刀直指西坡那片流淌著生機的微光!
西坡,簡陋的窩棚內。
林晚沒有睡。靈泉枯竭帶來的虛弱感尚未完全消退,識海中那眼細小的泉流緩慢地回流,如同乾渴大地滲出的珍貴水滴。她盤膝坐在鋪著乾草的地鋪上,指尖無意識地在泥地上勾畫著荊棘藤的防禦節點。阿嬤輕微的鼾聲和石牙在窩棚外警惕踱步的沙沙聲,是這片新生“領地”上唯一的安寧。
突然!
識海中那孱弱的靈泉猛地一跳!一股冰冷、貪婪、帶著無儘毀滅欲望的汙穢氣息,如同滴入清水的濃墨,驟然從焚骨穀方向洶湧撲來!
“呃!”林晚悶哼一聲,捂住額頭,眼前瞬間閃過破碎的畫麵——塗抹著腥臭黑泥的猙獰獸爪,無聲翻過部落外圍低矮的石牆;淬毒的骨刃在黯淡月光下泛著幽藍;一雙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西坡中心,那片被荊棘拱衛的、散發著微弱卻純淨生機的土地!
目標明確——直指她林晚!
幾乎在靈泉預警的同一刹那!
窩棚外,一直倚靠著荊棘屏障閉目調息的陸硯,銀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豁然睜開!銳利如刀鋒的目光刺破夜幕,精準地鎖定了入侵者襲來的方向!
“敵襲——!”
他喉嚨裡爆發的低沉咆哮,並非人聲,而是蘊含著頂級掠食者威壓的狼嘯雛音!這聲音並不高亢,卻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西坡每一個沉睡或警戒的獸人耳中!
“吼——!”
與之應和的,是荊棘藤狂暴的尖嘯!林晚意念引動之下,外圍潛伏的紫黑色藤蔓如同被激怒的巨蟒,轟然破開土層,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瘋狂抽打、纏繞!
噗嗤!噗嗤!
利器入肉的悶響和短促淒厲的慘叫瞬間打破了夜的死寂!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黑影被驟然發難的荊棘藤貫穿了胸膛或大腿,劇毒迅速蔓延,傷口處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騰起惡臭的白煙!
“點火!燒了這些鬼東西!”一個嘶啞如砂紙摩擦的咆哮聲在入侵者後方響起。
數十支浸透了獸脂的火把被狠狠投擲出來,砸向西坡邊緣的荊棘屏障!火焰瞬間在堅韌的藤蔓上爆燃!
“保護薯田!”阿嬤驚醒了,嘶啞地喊著,抓起手邊的石鋤。
“是焚骨穀的禿鷲!他們身上塗了防火的泥!”石牙借著火光看清了來敵的裝扮和標誌性的鷹鉤鼻,聲音帶著驚駭。焚骨穀的禿鷲獸人,是附近最凶殘的劫掠者,以虐殺和焚燒聞名!
荊棘藤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收縮,發出滋滋的哀鳴。火焰是植物的天敵!屏障被燒出一個觸目驚心的缺口!
塗抹黑泥的身影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順著缺口狂湧而入!他們目標極其明確,無視了倉促迎戰的老弱獸人,赤紅的眼睛死死鎖定窩棚前剛剛站起身的林晚!
“抓住她!霍格大人要活的源血!”
幾柄淬毒的骨刃撕裂空氣,帶著腥風直刺林晚!
“滾開!”
一聲冰冷到極致的怒喝!銀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擋在林晚身前!
陸硯!他臉色在火光映照下依舊蒼白如紙,嘴角甚至溢出一絲新鮮的血痕,強行催動本源讓他傷上加傷!但那雙銀灰色的眼眸,此刻燃燒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暴怒寒焰!
他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僅憑一雙覆蓋著銀色微光的手掌,快如閃電般探出!
哢嚓!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接連爆響!刺向林晚的幾柄骨刃連同持刃的手臂,被那雙看似修長的手掌硬生生捏得粉碎!碎骨和血肉混合著飛濺開來!
“啊——!”淒厲到非人的慘嚎劃破夜空。
陸硯毫不停留,身形如旋風般切入敵群!每一次閃動,都伴隨著沉悶的撞擊和骨骼碎裂的脆響!他的動作簡潔、高效、殘忍到極致!沒有多餘的招式,純粹是為了最快速度摧毀敵人的行動能力!撕開喉嚨!擰斷頸椎!踹碎膝蓋!所過之處,留下滿地扭曲哀嚎的軀體!
狼王的凶性,在這一刻展露無遺!縱使重傷,亦能屠戮群狼!
但敵人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
“圍住他!耗死他!”那個嘶啞的聲音狂吼著,更多的禿鷲獸人繞過陸硯這尊殺神,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撲向被短暫保護在後的林晚!毒矛和套索從四麵八方襲來!
林晚瞳孔驟縮!識海中靈泉瘋狂旋轉,枯竭感帶來陣陣眩暈。催動荊棘藤滅火已來不及!
千鈞一發!
“嘶——!”
一道冰冷、滑膩、帶著遠古腥氣的嘶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所有禿鷲獸人的後頸!
墨綠色的霧氣無聲無息地從地麵升騰而起,瞬間籠罩了撲向林晚的獸人群!
“呃啊!”
“我的眼睛!”
“蛇…蛇毒!”
淒厲的慘叫聲比之前更加絕望!被墨綠霧氣沾染的禿鷲獸人,裸露在防火泥外的皮膚瞬間鼓起紫黑色的毒泡,滋滋作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流膿!他們如同無頭蒼蠅般亂撞,瘋狂抓撓著自己的臉和喉嚨,頃刻間失去戰鬥力,哀嚎著滾倒在地!
西澤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林晚側前方的陰影裡。他碧綠的蛇瞳在火光和毒霧映襯下,閃爍著非人的、冰冷的殺意,手中一柄細長的、彎曲如蛇的骨質匕首,正往下滴落粘稠的毒液。
“西澤巫…救命!救…”一個中毒較淺的禿鷲獸人掙紮著向西澤爬去。
西澤眼皮都沒抬,蛇形匕首輕輕一劃。
那獸人的喉嚨瞬間裂開一道細長的黑線,所有的哀求戛然而止,身體抽搐著倒下,傷口處流出的血竟是墨綠色!
冷酷!高效!蛇巫的手段,比陸硯的暴力碾殺更令人心底發寒!
陸硯、西澤,一銀一綠兩道身影,如同兩座不可逾越的死亡之牆,將林晚牢牢護在身後。狼王的暴烈爪牙撕裂近敵,蛇巫的致命毒霧清剿外圍,配合竟有種詭異的默契。
然而,林晚的心卻沉了下去。
她看到陸硯格擋骨矛時手臂的微微顫抖,看到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她看到西澤釋放毒霧後,臉上瞬間掠過的、極淡的灰敗之色。他們都快到極限了!
而敵人後方,那個嘶啞聲音的主人——一個身材異常高大、半邊臉覆蓋著燒焦疤痕、頭頂隻剩幾根稀疏羽毛的禿鷲獸人,正用那雙貪婪而殘忍的鷹眼,死死盯著她,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他身邊,還簇擁著十幾個氣息明顯更加凶悍、未被毒霧波及的親衛!
焚骨穀禿鷲族長,霍格!
“源血…純淨的雌性源血…”霍格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充滿了病態的渴望,“給我抓住她!燒光這裡!用這些老東西的骨頭,給我的新祭壇奠基!”
他猛地一揮手!
最後十幾名最精銳的禿鷲戰士,如同離弦之箭,悍然撲出!他們手中不再是骨刃,而是沉重的、燃燒著的石錘!目標——強攻陸硯和西澤,直取林晚!
與此同時,霍格張開隻剩下殘羽的翅膀(雖無法高飛,卻能短暫滑翔),借著下衝之勢,如同撲食的猛禽,五指成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親自抓向林晚的頭顱!那爪風淩厲,竟隱隱帶著風雷之聲!
生死一線!
林晚眼中厲色一閃!識海中那孱弱的靈泉被逼到極致,爆發出最後一絲微光!她不再試圖催動荊棘藤,而是將全部意念,狠狠刺入腳下那片被靈泉和生機光暈滋養過的土地深處!
“長——!”她心中發出無聲的尖嘯!
轟隆!
霍格腳下,堅實的地麵驟然炸裂!
一株遠比外圍荊棘粗壯數倍、通體呈現出暗沉血色的巨型藤蔓,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被驚醒,帶著滔天的凶戾之氣破土而出!它沒有葉子,主乾上布滿螺旋狀的血色利刺,頂端並非藤蔓,而是分裂成三支如同巨蟒獠牙般的猙獰口器,流淌著腐蝕性的腥臭黏液!
血棘妖藤!靈泉在生死危機下催生出的、完全為殺戮而生的變異體!
霍格誌在必得的一爪狠狠抓在了血色藤蔓布滿利刺的主乾上!
嗤啦!
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血肉被穿透的悶響!
“啊——!”霍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他抓向藤蔓的右手五指,被那些螺旋狀的血色利刺瞬間穿透、絞碎!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更恐怖的是,那分裂的三支獠牙口器,帶著腥風,如同活物般噬咬向他失去手掌的右臂和半邊完好的臉!
死亡的陰影第一次籠罩了這位凶名赫赫的焚骨穀之主!
西坡的混戰,在這一刻陷入了短暫而血腥的凝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株破土而出、重創霍格的血色妖藤所震懾!
林晚臉色慘白如金紙,身體晃了晃,靈泉徹底枯竭帶來的強烈眩暈幾乎讓她栽倒。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最後的力量挺直脊梁,冰冷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遙遙刺向部落中心,黑棘石屋的方向。
荊棘為疆的血,才剛剛開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