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言那張如同抹了油般滑膩的嘴,在饑餓與恐懼交織的部落底層,如同投入腐肉的蛆蟲,迅速將黑棘精心炮製的毒液擴散開來。
“聽說了嗎?林晚…那個發現地靈薯的,原來是個不能下崽的災星!”
“真的假的?怪不得族長以前…”
“祖靈賜福?呸!獸神都厭棄的廢物!她的東西能是好東西?彆吃了中毒!”
“就是!跟著她種地,怕是要遭報應啊!”
流言如同瘟疫,在破敗的石屋間、在饑餓的篝火旁、在渾濁的水源地,悄然蔓延。起初是竊竊私語,帶著驚疑和審視的目光重新投向林晚那間破屋。很快,在一些被黑棘暗中許諾了食物份額的獸人刻意煽動下,竊竊私語變成了公開的質疑和刻意的疏遠。
當林晚再次走向西坡那片新墾地時,昨日還圍著她熱情詢問的老弱獸人,眼神變得躲閃而複雜。阿嬤枯瘦的手緊緊拉著那個瘦弱少年,渾濁的眼裡充滿了掙紮和痛苦,卻不敢再像昨日那樣迎上來。幾個抱著幼崽的雌性,更是如同躲避瘟神般,抱著孩子匆匆避開。
隻有少數幾個眼神依舊堅定,但也被周圍無形的壓力壓得抬不起頭。希望的火焰剛剛點燃,就被一盆名為“無法孕育”的冰水當頭澆下,在獸世根深蒂固的觀念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晚的腳步在田埂邊停下。清晨的微風吹拂著翻鬆的泥土,帶來濕潤的氣息,但空氣卻仿佛凝固了。她看著那片昨日還熱火朝天、充滿希望的土地,如今隻剩下寥寥幾個身影在低頭除草,動作遲疑而惶恐。她的心沉了下去,但並不意外。黑棘這一手,毒辣而精準,直擊要害。
“林晚妹子…”阿嬤最終還是掙脫了孫子的手,顫巍巍地走過來,聲音乾澀,“你…你彆聽他們胡說!阿嬤信你!地靈薯是好東西!我們…”
“阿嬤,我明白。”林晚打斷她,聲音平靜無波,眼神卻銳利如刀,掃過那些躲閃的目光和遠處幾個探頭探腦、明顯是黑棘眼線的獸人,“清者自清。地靈薯能不能活命,很快就有分曉。”她不再多言,徑直走向昨天標記的、肥力最好的西側區域。當務之急,是守護這片孕育著生機的土地,確保種薯安全!
她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壟溝。種薯埋下不過兩天,地表尚無動靜。但當她將手輕輕按在昨天那片光暈顯現的土地上時,掌心下傳來的溫暖脈動和腦海中靈泉溪流的清晰呼應,讓她心中大定。生機在孕育,隻是尚未破土。
然而,當她將意念沉入靈泉,嘗試著像昨夜那樣,引導一絲微弱的泉流去滋養探查埋在地下的種薯時,一股強烈的悸動和抗拒感猛地從泥土深處反饋回來!
不對!
林晚眉頭緊鎖!這感覺…不像是種薯在排斥,倒像是…種薯本身正在經曆某種劇烈的、不受控製的異變!仿佛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正在瘋狂湧動!
就在這時——
“讓開!都滾開!族長有令!祖靈之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在田埂上炸響!
暴熊那如同鐵塔般魁梧的身影,帶著幾個同樣凶神惡煞的雄性獸人戰士,蠻橫地推開幾個還在猶豫除草的老獸人,如同一堵移動的肉牆,直衝林晚而來!沉重的腳步踏得鬆軟的泥土四濺!
“林晚!”暴熊蒲扇般的大手帶著腥風,直指林晚的鼻子,銅鈴般的眼睛裡滿是暴戾和毫不掩飾的輕蔑,“奉族長之命,接管這片祖靈之地!識相的,立刻滾蛋!否則,彆怪老子不客氣!”他身後的爪牙也獰笑著圍了上來,封死了林晚的退路。
周圍的獸人瞬間噤若寒蟬,驚恐地後退。阿嬤臉色煞白,被瘦弱少年死死拉住。
林晚緩緩站起身,背脊挺得筆直。麵對暴熊那山嶽般的壓迫感,她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隻有一片冰冷的平靜。靈泉溪流在腦海中奔湧,帶來清晰的力量感和前所未有的冷靜。
“接管?”林晚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壓抑的空氣,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這地是我帶著大家一鋤頭一鋤頭開出來的,種子是我找來的。黑棘族長一句話,就想據為己有?這就是黑豹部落的規矩?”
“規矩?老子就是規矩!”暴熊被林晚的態度徹底激怒,他本就是個隻懂暴力的莽夫,黑棘的命令就是他的聖旨!“賤人!給臉不要臉!”他咆哮一聲,不再廢話,巨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如同攻城巨錘,朝著林晚纖細的肩膀狠狠砸下!他要當眾廢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災星!給那些不安分的老弱廢物一個血淋淋的警告!
這一拳,蘊含了三階巔峰獸戰士的狂暴力量,足以開碑裂石!拳風壓得林晚額前的發絲狂舞!
“林晚妹子!”阿嬤發出絕望的尖叫!
千鈞一發!
林晚眼中寒光爆射!她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恐怖的拳風,不退反進!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在間不容發之際向側麵滑開半步!同時,她一直按在泥土上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掌心向下,對著暴熊腳下那片昨天孕育過光暈的土地!
“給我——長!”
一聲清叱,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腦海中那汪新生的靈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間沸騰!超過一半的靈泉之力被林晚毫無保留地壓榨而出,化作一股磅礴而精純的生命洪流,順著她的手臂、掌心,瘋狂地注入那片溫熱的泥土深處!
目標——正是埋藏其下的、那幾顆處於劇烈異變邊緣的地靈薯種薯!
嗡——!
一股無形的能量波動以林晚的掌心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
轟!轟!轟!
暴熊那誌在必得的巨拳擦著林晚的肩膀狠狠砸落在她身後的空地上,濺起漫天泥土!巨大的力量將地麵砸出一個深坑!
然而,就在他因一拳落空而身形微滯的瞬間,異變陡生!
他腳下那片被林晚瘋狂注入靈泉之力的土地,如同沉睡的巨獸被驚醒!泥土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隆起!
噗!噗!噗!噗!
數道粗壯得如同成人手臂、覆蓋著猙獰尖銳倒刺的紫黑色藤蔓,如同來自地獄的魔爪,瞬間破土而出!它們瘋狂地扭曲、生長,速度快得肉眼難辨!
這些藤蔓通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金屬般紫黑色光澤,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閃爍著幽冷寒光的銳利倒刺!更可怕的是,藤蔓的頂端並非枝葉,而是如同毒蛇獠牙般尖銳、帶著鉤刺的恐怖尖錐!
荊棘藤!地靈薯在靈泉催化和特殊土壤下,孕育出的恐怖變異形態!
暴熊和圍上來的幾個爪牙根本來不及反應!
“呃啊——!”
“什麼東西?!”
“我的腿!”
淒厲的慘嚎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兩條最粗壯的荊棘藤如同擁有生命的巨蟒,瞬間纏繞上了暴熊那如同石柱般粗壯的雙腿!尖銳的倒刺輕易撕裂了他堅韌的獸皮護腿,狠狠紮入皮肉之中!劇痛讓暴熊發出震天的咆哮!他瘋狂地掙紮,試圖用蠻力扯斷藤蔓,但那紫黑色的藤蔓堅韌得超乎想象,倒刺更是如同鐵鉤般深深嵌入肉裡,越掙紮勒得越緊,鮮血瞬間染紅了藤蔓!
另外幾條荊棘藤則如同毒蛇出洞,閃電般刺向圍攏過來的幾個爪牙!速度太快!角度刁鑽!一個爪牙的大腿被洞穿,慘叫著倒地翻滾!另一個手臂被藤蔓尖錐刺穿,手中的石矛當啷落地!還有一人險之又險地躲開要害,但臉頰被藤蔓上的倒刺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皮肉翻卷!
僅僅一個照麵!氣勢洶洶的暴熊小隊,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植物絞殺得人仰馬翻,血流滿地!
所有人都驚呆了!
阿嬤和瘦弱少年張大了嘴,如同石化。遠處圍觀的獸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看著那些在陽光下閃爍著致命紫黑光澤、如同活物般扭動纏繞的恐怖荊棘藤,如同看到了來自地獄的魔鬼!
林晚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一次性壓榨過半靈泉之力,讓她腦海傳來劇烈的刺痛,空虛感陣陣襲來。但她強撐著沒有倒下,冰冷的目光掃過在地上痛苦掙紮、被荊棘藤死死纏繞如同待宰牲畜的暴熊等人。
“祖靈之地?”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卻冰冷如刀鋒,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驚駭欲絕的獸人耳中,“妄動者,這便是下場!”
“吼——!!!”
就在這死寂般的震撼時刻,一聲充滿無儘痛苦、暴戾與毀滅氣息的恐怖咆哮,如同受傷的遠古凶獸發出的悲鳴,猛地從部落另一側的森林邊緣炸響!那聲音狂暴、嘶啞,充滿了非人的獸性!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如同洪荒巨獸蘇醒般的恐怖威壓,瞬間席卷了整個部落!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更加恐怖的咆哮震懾得肝膽俱裂!連在地上掙紮的暴熊都忘記了疼痛,驚恐地望向森林方向!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這咆哮…是陸硯!但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失控?!
“是…是銀狼大人?!”“他怎麼了?!”“好可怕的氣息!”
獸人們驚恐地議論著。
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林晚身邊,帶著陰冷的蛇腥氣。西澤不知何時已至,他那雙碧綠的蛇瞳掃過地上被荊棘藤纏繞的暴熊等人,又落在林晚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上,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隨即,他的目光轉向森林方向,聲音清冷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
“林晚,帶上你的‘源’,跟我走。”
“陸硯的銀狼本源…失控了。”
“能救他的,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