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既已及笄,終身大事,自當由父母做主。”趙珩的聲音平靜無波,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徐侍郎家,門風清正,確是良配。”
轟——!
這話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蘇清淺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瞬間褪儘,難以置信地看著趙珩,嘴唇哆嗦著,連哭都忘了,隻剩下巨大的絕望和驚恐,仿佛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推下了懸崖!
蘇夫人也愣住了,顯然沒料到趙珩會是這個反應。她精心策劃的逼宮戲碼,眼看就要成功,卻在最後關頭被當事人輕飄飄地……否了!
“王爺?”蘇清淺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聲音都變了調。
趙珩卻像是沒聽見,目光依舊落在虛空,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冰冷地下達了最後的指令:“清淺在王府叨擾已久,也該回府儘孝,安心備嫁了。夫人今日便將她帶回去吧。”
“不——!王爺!不要!清淺不走!清淺死也不走!”蘇清淺徹底崩潰了,她猛地掙脫開我僵硬的手臂,再次撲倒在趙珩腳邊,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涕淚橫流,“王爺!求求您!您留下清淺!清淺什麼都不要!隻要您一句話!求求您了王爺!您不能這麼狠心啊王爺……”
那哭聲淒慘絕望,聞者傷心。連那幾個看戲的側妃侍妾都露出了一絲不忍。
趙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垂眸,看著腳下哭得肝腸寸斷的蘇清淺,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清晰地掠過一絲極快、極複雜的痛楚,快得如同錯覺。隨即,那痛楚便被更深沉、更冰冷的漠然覆蓋。
他緩緩地、堅定地,將自己的腿從蘇清淺的禁錮中抽了出來。動作並不粗暴,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決絕。
“來人。”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前廳。
兩個身材高大的嬤嬤立刻應聲而入。
“送蘇姑娘和蘇夫人出府。”趙珩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是!”兩個嬤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半攙半架地將哭得幾乎癱軟的蘇清淺從地上扶了起來。
“王爺!王爺——!”蘇清淺絕望地哭喊著,掙紮著,頭發散亂,妝容儘毀,哪裡還有半分平日弱柳扶風的模樣。
蘇夫人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看著女兒如此失態,又驚又怒又心疼,最終狠狠瞪了趙珩一眼,那眼神充滿了怨毒和不甘。她沒再說什麼,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女兒的手臂,幾乎是拖拽著,在嬤嬤的護送下,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前廳。
那淒厲絕望的哭喊聲,如同跗骨之蛆,久久回蕩在寂靜的前廳裡,也回蕩在每個人的心頭。
廳內重新陷入了死寂。
那幾個側妃侍妾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把頭縮進脖子裡。
我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傻了。
這……這劇本不對啊!
趙珩不是應該被我的“深情助攻”感動,順勢留下蘇清淺,給她個名分,然後我就能繼續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早日拿到毒酒嗎?
他怎麼……他怎麼直接把蘇清淺給轟走了?
還轟得這麼絕情,這麼乾脆利落。
我苦心營造的“助攻”局麵,瞬間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像個上躥下跳的小醜,自以為導演了一出好戲,結果男主根本不按劇本走,直接掀了桌子!
巨大的挫敗感和一種被愚弄的憤怒瞬間席卷了我,我惡狠狠地扭頭,看向主位上那個始作俑者!
趙珩已經重新端起了茶杯,仿佛剛才那場撕心裂肺的離彆從未發生過。他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動作優雅從容。然而,就在他垂眸的瞬間,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逝的、濃得化不開的陰鬱和疲憊。
就在這時,他仿佛有所感應,忽然抬起了眼。
四目相對。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兩汪吞噬一切的寒潭,裡麵翻湧的情緒複雜得讓我頭皮發麻:冰冷的審視,毫不掩飾的嘲弄,洞悉一切的銳利,以及一絲極其古怪的帶著探究意味的興味。
他看著我,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細微地向上牽起一個弧度。那弧度很淺,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他薄唇微啟,聲音低沉悅耳,卻像淬了毒的冰淩,一個字一個字地砸落在我混亂的心上:
“王妃今日,煞費苦心,演的一出好戲。”
我臉上的“懇切”瞬間消失,一股被看穿、被愚弄的邪火直衝腦門。這狗男人!老娘費勁吧啦給他送助攻,他倒好,直接掀桌子把白月光轟走了,還倒打一耙說我演戲!
“王爺這話說的,”我硬擠出個假笑,“妾身不過是看蘇姑娘可憐,這才……”
“都下去。”趙珩沒等我說完,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幾個側妃侍妾。
瞬間,前廳隻剩我和他。
趙珩走下主位,玄色衣袍帶起無形的壓力,一步步逼近。他停在我麵前一步之遙,居高臨下。
“王妃,”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嚇人,“本王很好奇。”
他微微傾身,手肘撐在旁邊的紫檀小幾上,十指交叉,姿態放鬆,卻帶著審判的意味。
“你處心積慮,把蘇清淺留在本王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是為了讓她礙你的眼,好多生事端?還是說……”他尾音危險地上揚,“你另有圖謀,需要她這顆棋子,在本王身邊……做點什麼?”
我就是畫蛇添足啊!
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我剛才就該一句話不說,當個安靜的背景板。興許……興許趙珩腦子一抽,看蘇清淺哭得那麼慘,就心軟留下她了呢!
“王爺誤會我了。”我梗著脖子,繼續蒼白地否認。
“嗬,”他顯然半個字都不信。但他沒再糾纏,話鋒陡然一轉,“撫遠大將軍在漠北大破北狄王庭,斬首數萬。陛下龍顏大悅,下旨重賞,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了。”
難怪他昨晚喝了酒強吻我,是因為蘇清淺要離開了。
難怪他同意蘇清淺離開,是因為我爹要回來了!
撫遠大將軍,我爹,齊震山,要回來了。
這樣一來,誰還敢給我賜毒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