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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職場冰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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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像一塊沒擰乾的臟抹布。樓下早點攤炸油條的滋啦聲,收破爛老頭嘶啞的吆喝,還有隔壁夫妻沒完沒了的爭吵,混成一股粗糲的聲浪,蠻橫地撞進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單間。

林晚坐在床邊,盯著地上敞開的行李箱。裡麵東西不多,幾件衣服,洗漱包,還有那本被碘伏染臟了封皮的深藍色素描本,像個醜陋的瘡疤,刺眼地躺在最上麵。手腕上紗布包裹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是夏冉昨天一邊罵娘一邊給她包紮的,手藝粗糙,紗布邊緣毛毛剌剌。

手機在枕頭底下嗡嗡震動,催命符似的。不用看也知道,是公司那個碎嘴子行政李姐。昨天她請了一天“病假”,李姐的微信就發了七八條,語氣從假惺惺的關心一路滑向陰陽怪氣的試探。

“林晚啊,真病了?今天那個‘雲棲’藝術中心的競標方案彙報會,可是大老板親自盯著的,王薇她們組磨了半個月了,你這邊……嘖,彆掉鏈子啊!”

王薇。

這個名字像根細針,紮進林晚太陽穴。設計部另一個小組的頭兒,跟她同期進公司,本事不大,鑽營一流。兩人明裡暗裡較勁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雲棲”藝術中心的室內設計競標,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項目,油水足,名頭響。她和王薇各帶一組,方案獨立提交,大老板最後拍板。

林晚閉了閉眼。手腕的疼,心口的空,還有腦子裡那個揮之不去的少年側影,攪得她天旋地轉。胃裡一陣抽搐,空蕩蕩的,卻惡心得想吐。她真想就這麼躺下去,管他什麼競標,管他什麼工作,讓這操蛋的世界見鬼去。

可銀行卡裡那點可憐的餘額,和房東昨晚貼在門上的催租單,像兩條冰冷的鞭子,抽在背上。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混雜著出租屋特有的黴味、劣質消毒水味和昨晚沒倒掉的泡麵湯味。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太急,眼前一黑,踉蹌著扶住掉漆的桌角才站穩。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鏡子裡的女人,臉色慘白得像刷了層劣質白灰,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嘴唇乾裂起皮。手腕上纏著紗布,像個剛下戰場的傷兵。她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我很好”的表情,鏡子裡那張臉卻扭曲得比哭還難看。

隨手抓了件米白色亞麻襯衫套上,領口扣子係到最上麵一顆,遮住脖頸間可能存在的狼狽。又翻出一條深色闊腿褲,試圖用寬鬆的褲管藏住微微發抖的腿。頭發胡亂紮了個低馬尾,幾縷碎發狼狽地貼在汗濕的額角。最後,抓起那個用了三年、邊角磨損的黑色通勤包,把手機和鑰匙胡亂塞進去,看也沒看地上的行李箱和那個燙眼的素描本,拉開門,一頭紮進樓道裡渾濁的空氣裡。

早高峰的地鐵像個巨大的、充滿汗臭和早餐味的沙丁魚罐頭。林晚被擠在門邊的角落裡,後背緊貼著冰涼的不鏽鋼壁,身前是幾個同樣麵目模糊、眼神疲憊的上班族。每一次顛簸和急刹,都讓她胃裡翻攪得更厲害。手腕的傷口隔著紗布,被旁邊人的背包帶子蹭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嘗到熟悉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嚨口的惡心和眩暈。

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回放著昨天那一幕——素描本攤開在地,阿堯那張鮮活到刺目的臉,夏冉驚恐的尖叫,還有自己咬下去時那瞬間的、近乎解脫的劇痛……

“叮咚——星海大廈站到了。”

機械的報站聲像一盆冷水澆下。林晚猛地回過神,隨著洶湧的人流被擠出車廂。寫字樓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反射著慘白的光,中央空調的冷風帶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兜頭吹來,讓她打了個寒顫。

電梯裡擠滿了妝容精致、衣著光鮮的男女。香水味混雜著咖啡香。林晚縮在角落,低頭看著自己腳上那雙洗得發白的帆布鞋,格格不入。

設計部在十七樓。剛出電梯,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打印機油墨、咖啡因和鍵盤敲擊聲的“戰場”氣息撲麵而來。格子間裡已經坐滿了人,電話鈴聲、討論聲、劈裡啪啦的鍵盤聲交織在一起,一片熱火朝天。

“喲,林大設計師來了?”一個尖細又帶著點黏膩的聲音斜刺裡傳來。

林晚腳步一頓。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王薇扭著腰肢從茶水間晃出來,手裡端著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她今天穿了身剪裁合體的香芋紫套裙,妝容精致,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耳朵上掛著兩顆亮閃閃的珍珠耳釘。她上下打量著林晚,目光在她蒼白的臉、手腕的紗布和那身明顯不合時宜的舊襯衫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嘖嘖,林晚,你這是……昨晚跟誰打架去了?還是說,‘雲棲’的方案太難做,把自己逼自殘了?”她故意把“自殘”兩個字咬得很重,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同事聽見。

幾個腦袋從格子間裡探出來,眼神裡帶著好奇、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林晚的指尖掐進掌心。胃裡那股惡心感又翻湧上來。她強迫自己挺直脊背,眼神平靜地迎上王薇的打量,聲音有些沙啞,但還算平穩:“不勞王組長費心。方案彙報幾點開始?”

王薇臉上的假笑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林晚會是這種反應。她撇撇嘴,哼了一聲:“十點,一號會議室。大老板說了,甲方爸爸今天也會派人來聽。林晚,你可彆拖我們整個設計部的後腿。”她說完,踩著細高跟,趾高氣揚地扭回了自己小組的片區,留下一股濃鬱的香水味。

林晚沒理會周圍的視線,徑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她的位置靠窗,桌上堆滿了資料和圖紙,顯得有些淩亂。她拉開椅子坐下,電腦屏幕還停留在幾天前做的“雲棲”藝術中心空間流線分析圖上。色彩明快,線條流暢,是她熬了好幾個通宵的心血。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集中精神,最後再梳理一遍彙報思路。手指剛碰到鼠標,行政李姐那張塗著厚厚粉底的臉就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八卦的興奮:“哎,林晚,聽說沒?今天甲方來聽彙報的,可是‘寰宇資本’的人!顧北宸顧總親自帶隊!”

嗡——

林晚腦子裡那根剛剛勉強接上的弦,瞬間繃斷!

顧北宸?

寰宇資本是“雲棲”項目最大的投資方……他……他會來?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遍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猛地攥緊了鼠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塑料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眼前一陣發黑,胃裡翻江倒海。

他來了。來看她怎麼在被他拋棄後,像個小醜一樣在他麵前掙紮?還是來看她怎麼在職場裡也一敗塗地?

“林晚?林晚?”李姐看著她瞬間慘白如紙的臉和微微發抖的身體,有點被嚇到,“你……你沒事吧?臉色這麼難看?”

“沒……沒事。”林晚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猛地低下頭,手指在鍵盤上胡亂敲擊著,屏幕上的分析圖被她點得亂七八糟。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失序地撞擊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手腕的傷口,痛得她冷汗涔涔。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爬過。

九點五十五分。一號會議室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大老板腆著肚子站在最前麵,正跟幾個部門頭頭低聲說著什麼,神色嚴肅。王薇和她小組的人圍在一起,小聲討論著,臉上洋溢著誌在必得的笑容。王薇甚至抽空朝林晚這邊瞟了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挑釁。

林晚抱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和厚厚一遝打印好的方案書,站在人群外圍。她感覺自己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手腳冰涼,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輕微磕碰的聲音。

“來了來了!”不知誰低呼一聲。

電梯方向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她僵硬地,一點點轉過頭。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顧北宸走在最前麵。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裝,白襯衫領口挺括,沒有一絲褶皺。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穩,周身散發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冷冽而疏離的氣場。那張英俊得無可挑剔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隻在掠過林晚身上時,極其短暫地停頓了零點一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助理,還有……一個穿著米白色香奈兒套裙、妝容精致、巧笑倩兮的女人——楚雨薇。她親昵地挽著顧北宸的手臂,姿態自然,眼神裡帶著一種女主人的優越感,掃視全場。

林晚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爆!眼前的世界瞬間失去了顏色,隻剩下顧北宸那沒有表情的臉,和楚雨薇那刺眼的笑容。胃裡一陣劇烈的痙攣,她死死咬住舌尖,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裡彌漫開,才勉強支撐著自己沒有當場倒下。

“顧總,楚小姐,歡迎歡迎!裡麵請!”大老板立刻堆起滿臉笑容,熱情地迎上去。

一行人魚貫進入會議室。經過林晚身邊時,楚雨薇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手腕的紗布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像毒蛇吐信。

會議室厚重的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也把林晚推向了斷頭台。

彙報順序抽簽,王薇組先。

王薇扭著腰肢走到投影儀前,臉上掛著自信滿滿的笑容。她打開t,清了清嗓子:“各位領導,各位同仁,還有尊敬的顧總、楚小姐,下麵由我代表我們小組,闡述我們為‘雲棲’藝術中心量身打造的設計方案——‘光之交響’!”

投影幕布亮起。

當第一張核心概念圖跳出來時,林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直灌腳底,瞬間將她凍僵!

那張圖……那張她熬了無數個通宵,推翻幾十稿才最終確定的核心概念圖——以“城市森林中的光影容器”為理念,將建築內部空間打造成一個流動的、捕捉自然光線的藝術裝置!連那個最關鍵的、利用頂部特殊采光天窗和內部反射材質形成動態光路的剖麵分析圖……都一模一樣!

不,不是一模一樣!是更花哨!王薇在核心概念上幾乎沒有改動,隻是在一些次要的裝飾元素上做了更浮誇的堆砌,色彩用得極其俗豔!

林晚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又在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震驚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死死地盯著幕布,又猛地轉頭看向王薇。

王薇正口若懸河地講解著,眼神卻挑釁地、毫不避諱地朝林晚這邊瞥了一眼,嘴角那抹得意和惡毒的笑容,像淬了毒的刀子!

剽竊!

赤裸裸的剽竊!

“我們方案的核心優勢在於,”王薇拔高了聲調,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完美解決了大型藝術中心人流導向混亂、空間利用率低的痛點!通過獨特的‘回’字形雙動線設計……”

“回字形雙動線設計”!

林晚腦子裡“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這是她方案裡最核心、最引以為傲的獨創性設計!是她翻閱了無數國內外案例,結合“雲棲”場地特點,反複推演計算出來的最優解!是她方案書的靈魂!

怒火瞬間燒乾了血液裡最後一絲寒意!林晚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太大,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薇!”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銳得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你……你剽竊我的方案!”

會議室裡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林晚身上!震驚,疑惑,看好戲……大老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楚雨薇的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戲的弧度,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而顧北宸……他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上,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沒有任何波瀾。

“林晚!你胡說什麼!”王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地反駁,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被汙蔑的委屈和憤怒,“什麼叫剽竊?你的方案?你有什麼證據?就憑你空口白牙一張嘴?大家看看她!”王薇猛地指向林晚,聲音帶著哭腔,“林晚,我知道你最近……嗯,個人生活不太順利,壓力大,但你不能為了推卸責任,就血口噴人,汙蔑同事啊!我們小組辛辛苦苦半個月的心血,就被你這麼輕飄飄一句‘剽竊’給抹殺了?”

她的話極具煽動性。立刻,就有王薇組裡的同事幫腔:

“就是!林工,說話要講證據!”

“不能因為你狀態不好,方案沒做出來,就嫉妒王組長吧?”

“大老板,顧總,你們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汙蔑也太惡劣了!”

議論聲嗡嗡響起,像無數隻蒼蠅在耳邊盤旋。那些目光,從好奇變成了懷疑、鄙夷,甚至帶著點看瘋子的憐憫。

林晚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眼前陣陣發黑。她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證據……我的電腦……我的方案書……我……”

她手忙腳亂地想去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密碼輸錯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打開,找到存放方案的文件夾——空了!

那個命名為“雲棲藝術中心最終版”的文件夾,空空如也!連回收站都被清得一乾二淨!

“怎麼會……”林晚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看!沒話說了吧?”王薇像是抓住了把柄,聲音更加尖刻,“林晚,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拿不出方案,就在這裡撒潑打滾誣陷彆人?大老板,顧總,這種毫無職業操守、擾亂會議秩序的行為,公司必須嚴肅處理!”

大老板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他猛地一拍桌子:“夠了!林晚!給我坐下!像什麼樣子!拿不出方案就閉嘴!再胡鬨立刻給我滾出去!”

“我……我有備份!”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想起自己為了防止意外,曾經把最終版的方案書加密壓縮後,發到了自己的私人郵箱一份!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因為激動和緊張,手機差點摔在地上。她顫抖著手指點開郵箱a,登錄……

屏幕中央,一個刺眼的紅色驚歎號彈了出來!

“網絡連接錯誤,請檢查您的網絡設置!”

寫字樓的網絡,偏偏在這個時候,斷了!手機信號也微弱得隻剩一格!

“噗嗤……”不知是誰沒忍住,發出一聲極低的嗤笑。

這聲嗤笑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林晚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瞬間將她淹沒。所有的憤怒,所有的辯解,所有的委屈,都堵在喉嚨口,變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哽咽。她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示眾的小醜,承受著四麵八方射來的、或鄙夷或嘲諷或冷漠的目光。

她下意識地,帶著最後一絲微弱的、近乎乞求的期望,看向了那個唯一可能知道真相,也可能……是她此刻唯一認識的人——顧北宸。

他就坐在主位旁邊,楚雨薇親昵地靠著他。他微微側著頭,似乎正在聽旁邊的助理低聲彙報著什麼,神色淡漠。當林晚的目光投向他時,他仿佛有所感應,緩緩地抬起了眼皮。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深邃,冰冷,像結了冰的深潭。那目光裡,沒有驚訝,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疑惑。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事不關己的漠然。仿佛眼前這場鬨劇,這場針對她的、赤裸裸的汙蔑和圍剿,與他毫無關係。他隻是一個冷靜的、置身事外的看客。

那眼神,比王薇的汙蔑,比大老板的嗬斥,比所有人的嘲笑加起來,還要冰冷,還要鋒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捅進了林晚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最後一絲支撐著她的力氣,被這眼神徹底抽乾。

血液似乎瞬間從頭頂褪去,手腳冰涼。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再也壓製不住,她猛地捂住嘴,強烈的嘔吐感讓她彎下了腰。眼前天旋地轉,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尖銳的嗡鳴。她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會議室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世界在她眼前徹底崩塌,碎裂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那些刀子一樣的目光注視下,跌跌撞撞衝出會議室的。走廊裡慘白的光晃得她睜不開眼。她像個遊魂一樣,憑著本能衝向衛生間。

“砰!”隔間的門被她用儘全力甩上,反鎖。

再也支撐不住,她猛地撲倒在冰冷的馬桶邊沿,撕心裂肺地乾嘔起來。胃裡空空如也,隻有灼熱的膽汁和酸水不斷上湧,燒灼著喉嚨和食道。每一次劇烈的痙攣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手腕的傷口在紗布下突突直跳,痛得鑽心。額頭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滾落,混著無法控製的、滾燙的淚水,砸在光潔的瓷磚地麵上。

屈辱。絕望。心碎。還有那滅頂的、被全世界拋棄的冰冷。

顧北宸最後那個冰冷的、漠然的眼神,反複在她眼前放大,定格。像一把鈍刀子,反複地、緩慢地切割著她早已殘破不堪的神經。

“呃……嗚……”壓抑到極致的嗚咽終於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破碎而淒厲。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蜷縮成一團,靠著冰冷的隔間門板,劇烈地顫抖著,像寒風中一片即將凋零的枯葉。淚水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喧囂似乎暫時平息了。隱約能聽到會議室方向傳來的掌聲和王薇那刻意拔高的、誌得意滿的聲音。

結束了。她的方案,她的心血,她的尊嚴……都完了。

林晚木然地扶著牆壁站起來,雙腿軟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她走到洗手台前,擰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嘩流下。她捧起水,一遍又一遍地狠狠潑在自己臉上。水珠順著臉頰、脖頸流進衣領,凍得她一個激靈。

抬起頭,鏡子裡映出一張慘不忍睹的臉。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色灰敗,頭發淩亂地貼在額角,嘴唇被自己咬破,滲著血絲。像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笑話。

她盯著鏡子裡那個狼狽的女人,眼神空洞。許久,她抬手,用濕漉漉的、冰冷的手指,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水痕,也抹去那些脆弱的痕跡。下巴微微抬起,露出脖頸脆弱的線條。

她拉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衛生間門口,不知何時,靜靜地放著一個東西。

一個深藍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u盤。靜靜地躺在大理石地麵上,像一塊被遺棄的垃圾。

林晚的腳步頓住了。她盯著那個u盤,看了足足有五秒鐘。然後,她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腰,伸出那隻纏著紗布、還在微微顫抖的手,將它撿了起來。

u盤外殼冰涼。她緊緊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觸感似乎順著掌心蔓延開來。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空曠的走廊,望向會議室緊閉的大門。門縫裡透出一線光亮,裡麵似乎正進行著虛偽的慶賀。

她沒有再看一眼。攥緊那個冰冷的u盤,挺直了那根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的脊梁,一步一步,朝著與會議室相反的方向,朝著電梯間,走去。

腳步沉重,卻異常堅定。

輪子碾過光潔的地麵,發出細微的聲響。一輛半舊的藍色保潔車停在電梯間旁邊的安全通道門口,一個穿著灰色工裝、戴著口罩的保潔阿姨正背對著她,低頭整理著車上的水桶和拖把。

林晚走到垃圾桶旁,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她抬起手,那個深藍色的u盤,在她纏著紗布的掌心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後,被她鬆開手指。

“嗒。”

一聲輕響。

u盤準確地落入了敞口的、裝滿廢紙和咖啡杯的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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