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沈之奕到死都認得。
正是他親自帶隊,在一線天峽穀伏擊戰中,被他認定為背後中刀、英勇犧牲的兩名“內鬼”之一!
他沒死!
他不僅沒死,還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北蠻人的投石機陣地裡,與一名身披重甲、氣勢不凡的北蠻將領談笑風生!
寒意,如同數九寒冬裡最刺骨的冰水,從沈之奕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轟然炸開。
這不是巧合!
這是一個局!一個從頭到尾都針對他沈之奕,針對他這支先鋒營奇兵的,絕殺之局!
一線天的伏擊,根本不是為了劫掠糧草,而是為了安插“內鬼”,是為了讓自己“發現”通敵密信,是為了逼著自己在公審上和卞人雄攤牌,更是為了逼得自己在北蠻攻城時,不得不行此險招,帶兵出關!
所有的一切,都在敵人的算計之中。
投石機陣地是誘餌。
這片山坳凹地,根本不是什麼防禦死角,而是一個精心為他們準備好的墳墓!
在他們看不見的側翼山林裡,一定埋伏著數倍於己的北蠻重兵,隻等著自己一頭撞進去,然後收緊口袋,將他們這支百人奇兵,活活碾死在這裡!
好狠的連環計!
【戰場嗅覺】天賦在瘋狂預警,一股致命的危機感,幾乎要刺穿他的皮膚。
撤退?
來不及了!
從他們踏入這片山坳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絕境!
這是徹頭徹尾的絕境!
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身邊的陶建和鐵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緊張地握緊了武器,肌肉緊繃到了極點。
“大哥……”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之奕眼中的慌亂與震驚,卻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和凜冽到極致的殺意!
既然你們給我設了局,想看我怎麼死。
那我就換個玩法,讓你們看看,我是怎麼贏的!
他沒有下達任何口頭命令,而是猛地抬起手,對著身後的陶建和鐵鼎,打出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手勢。
那是一個極其詭異的組合,手指彎曲,指向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並非是前方的投石機,也不是側翼可能存在伏兵的山林,而是投石機陣地側後方,那一片堆放著大量乾草垛和拴著數百匹戰馬的地方!
那裡,是北蠻大軍的臨時馬廄和糧草營!
陶建和鐵鼎完全沒看懂這個手勢代表著什麼。
但他們看懂了沈之奕的眼神。
那是絕對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夠了!
兩人沒有絲毫的遲疑,甚至連一個疑問的表情都沒有,立刻轉身,將這個全新的、看不懂的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傳遞了下去。
山坳下方,那個“死而複生”的內鬼兵卒,果然看到了沈之奕帶隊出現的身影。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計的獰笑。
魚兒,上鉤了!
他對著身旁的北蠻將領重重一點頭,那將領臉上也露出殘忍的笑容,立刻舉起手,對著側翼的山林,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呼哨!
信號已發!
埋伏在山林中的北蠻重兵,如同被喚醒的狼群,開始悄無聲息地收攏包圍圈,一張死亡的大網,正朝著沈之奕的百人隊頭頂罩下。
在他們看來,這支大乾的敢死隊,已經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可就在下一秒,所有北蠻人都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支本該衝向投石機的百人隊,在衝出灌木叢的瞬間,竟詭異地拐了一個彎!
他們沒有衝鋒,而是從背後解下了一個個黑乎乎的陶罐。
“扔!”
隨著沈之奕一聲令下,上百個早已備好的陶罐,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致命的拋物線,越過喧囂的投石機陣地,精準無比地砸進了後方的馬廄和糧草堆裡!
“啪!啪!啪!”
陶罐碎裂,裡麵那刺鼻的黑色液體,瞬間浸滿了乾燥的馬料和草垛。
是火油!
緊接著,又是數十支早已準備好的火箭,呼嘯而至!
“轟——!”
火油遇火,瞬間爆燃!
衝天的火光,如同地獄裡伸出的巨手,一瞬間就將整個糧草營吞噬!黑色的濃煙滾滾而起,遮天蔽日!
“唏律律——!”
真正的殺招,此刻才剛剛降臨!
那數百匹被拴在原地的戰馬,在烈火的炙烤和濃煙的刺激下,徹底瘋了!它們嘶鳴著,掙紮著,瞬間就掙斷了韁繩,變成了一群帶著火焰和死亡的瘋獸!
它們沒有方向,沒有理智,拖著燃燒的草料,帶著燎身的火焰,一頭紮進了離它們最近的人群裡!
而離它們最近的,正是那些剛剛從山林中冒出頭來,準備收攏包圍圈的北蠻伏兵!
“啊!救命!”
“彆過來!滾開!”
“馬驚了!快跑啊!”
北蠻將領和那個內鬼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他們倆都懵了。
眼前的場景,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
精心布置的口袋陣,還沒來得及發揮任何作用,就被自己人……不,被自己人的戰馬,衝得七零八落,人仰馬翻!
前一秒還殺氣騰騰的伏兵,此刻卻被一群著了火的瘋馬追得鬼哭狼嚎,陣型大亂!
“救火!快救火!控製住戰馬!”北蠻將領氣得目眥欲裂,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
可一切都晚了。
整個戰場,已經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而就在這衝天的火光和滾滾的濃煙之中,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開的瞬間。
沈之奕動了。
他根本沒去看那些投石機,也沒去看那些被燒毀的糧草。
從一開始,他真正的目標,就隻有一個!
他將【潛行·精通】的技能發揮到極致,身形如同鬼魅,借著混亂的馬群和濃煙的掩護,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名北蠻將領和內鬼所在的中軍位置,急速潛去!
那名內鬼在混亂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驚恐地想要回頭,尋找沈之奕的位置。
可當他轉過頭時,瞳孔卻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
沈之奕,不知何時,已經如同一道鬼影,出現在了他身後不足三尺之處。
那把漆黑如墨的魔兵,正帶著地獄的寒意,無聲無息地遞向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