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茶站在最外邊,循聲望去,隻看見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手忙腳亂地蹲在地上撿東西。
她可能是剛剛買菜回來,籃子裡的瓜果蔬菜掉了一地。
薑茶正要過去幫忙,那些原本還在乘涼嘮嗑的嬸子阿奶們全部圍了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當她踮起腳尖再看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
“霍師長,您真的有夫人了?”
“我都把人帶回來了,還能有假?”霍霆坤揚起牽住葉素容的那一隻手,誌得意滿。
葉素容十分配合地露出微笑,對著眾人打招呼,“你們好,我叫葉素容,初來乍到,以後住在這裡,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她的話剛剛說完,薑茶就懂事地從車後座拎出來一大包零嘴。
有奶糖、餅乾、花生酥、芝麻條和雞蛋糕。
從今以後,她就要跟著媽媽一起住在這裡,她可得想辦法,跟這些軍嫂們打好關係才行。
薑茶努力地認著人。
觀察著那些人臉上的表情,是友善,是漠視,還是不善。
她的心裡,也好有個譜。
“各位姐姐、阿姨、嬸子們好,我叫薑茶,是霍叔的新閨女,初次見麵,我這裡隻有一些小孩兒們愛吃的零嘴,分給大家甜甜嘴兒!”
“哎喲,這姑娘,長得可真俊啊!”
“可不是嗎?長得好看,嘴也甜,霍師長一下子得了個天仙似的媳婦兒,又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兒,你晚上睡覺,做夢都能笑得合不攏嘴!”
眾人一陣哄笑,薑茶分完了東西,那些玩鬨著的小孩兒們也都湊了上來,一個個地嘴裡含著奶糖,手裡拿著餅乾,一口一個茶茶姐,叫得不亦樂乎。
薑茶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心裡年紀都三十八了,來了家屬院,竟然還成了孩子王!
街坊四鄰的一人挪出來一隻手,不一會兒,就幫著薑茶他們把車上帶過來的行李,全部搬進了打掃乾淨的新房子裡。
霍霆坤和葉素容向大家道了謝,等到大家夥兒都走了之後,薑茶才開始把搬過來的東西分類。
貴重物品都是薑茶和葉素容自己搬進房間裡鎖起來的,客廳裡放著衣服、鞋包配飾、醫書和藥方,還有不少俄語原文書。
“素容,茶茶,把這間房間,當做書房怎麼樣?”
霍霆坤指著靠近後窗的那間空房,那裡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寫字台。
“我一會兒就去找人,在這裡做一麵書櫃,到時候,再重新打一張桌子放在這兒,你和茶茶以後看書都可以在這兒。”
葉素容和薑茶覺得不錯,剩下的兩個房間,薑茶先挑了小一點兒的那間,把大房間留給了葉素容。
這邊三個人整理東西忙得熱火朝天。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霍師長帶了位天仙似的的夫人來了家屬院這件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春城軍區。
部隊食堂裡大家夥兒吃著飯,嘴裡討論的都是這件事情。
“你小子說得跟真的似的,你難道親眼看見霍師長帶媳婦兒回來了?”
“我剛才回去拿文件,我娘跟我說的,我們家桌子上,現在還放著師長夫人和他的新閨女分的餅乾呢,還能有假?”
“嘖嘖嘖,霍師長居然娶媳婦兒了?我超好奇師長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就霍師長那樣一皺眉頭,就能把人嚇去半條命的人,居然也能娶到媳婦兒?真是太神奇了。”
霍競川正在窗口排隊,跟他一起的戰友聽著周圍人熱火朝天的討論,紛紛盯著他,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問。
如果說霍霆坤是一眼就能讓人望而生畏的雄獅,那麼霍競川就是在暗夜獨行,清冷肅殺的孤狼,幾個跟他交好的戰友,你看看我,我撞撞你,都對這件事情十分的好奇,偏生他們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問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忽然,霍競川的麵前,來了一個姑娘。
這姑娘十八九的年紀,穿著文工團統一的服裝,綁著雙麻花辮,一雙辮子垂在胸前,頭發又黑又亮。
她模樣溫婉,像是從江南水鄉出來的吳儂女子,細眉鳳眼,說話的聲音,還帶著幾分江南的水韻。
她叫白書瑤,是文工團的台柱子,人長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她一出現,就有不少人的視線跟著她的步伐移了過來。
“競川哥哥,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霍競川被人點了名,他敷衍地應了一句。
“他們都說,霍叔叔帶了一位……”
“你說這個啊?”霍競川恍然:“是,我爸給我找了個後媽,現在應該已經到家屬院了!”
“居然是真的?”
“霍競川,那可是後媽,你怎麼還吃得下飯啊?”
擠眉弄眼的幾名跟霍競川交好的戰友一人一句,不知道是該恭喜霍師長又逢第二春,還是該誇霍競川心大。
“後媽怎麼了?葉姨人很好,不僅我爸喜歡她,我和我弟弟都喜歡她,你們,有意見?”
霍競川眼神冷冷一掃,那幾個人猛地搖頭,“不敢,不敢!”
當事人都沒意見,他們又能有什麼意見?
白書瑤咬著唇,一臉震驚,難以置信。
霍叔居然一聲不吭地娶妻了?那她媽媽該怎麼辦?
白書瑤手腳冰涼,霍競川的前麵空出了一大塊位置,他不耐地皺眉,“你還有事?”
影響到他打飯了!
“我……”
白書瑤囁嚅著終究沒有出聲,她得回去一趟,她得親眼看看,勾搭霍叔的狐狸精,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她扭頭就走,腳步越來越快,一口氣,就從軍區食堂跑到了她家門口。
還沒進去,白書瑤就聽見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白書瑤推門進去,王晴正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四方桌上,還放著一個竹編的菜籃子,裡麵裝著幾根茄子、辣椒和苦瓜,色澤鮮豔的蔬菜上麵都沾上了一層薄薄的灰。
白書瑤隨手關上門,走到王晴的麵前,所有的溫婉和可憐全部消失不見。
“你坐在家裡哭又有什麼用?人家都把人帶到家屬院了,你就不知道想辦法,把霍叔給搶回來嗎?”
王晴抬起頭,隨手擦了一把眼淚,“你說的輕巧,他都把人帶回來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把他再搶回來?”
她對霍霆坤獻了十年的殷勤,洗衣做飯,噓寒問暖,什麼招數都用遍了,可霍霆坤就是不接招。
“你看見他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了嗎?”
“我……”
王晴低下頭,“我不敢看。”
白書瑤恨鐵不成鋼,“霍叔叔是師長,他結婚,是要打結婚報告的,在這之前,咱們一點兒他要結婚的風聲都沒聽到,這就說明,他結婚的這件事情,很倉促,他不一定打了結婚報告,隻要他們還沒領證,你就還有嫁給他的希望。”
王晴的眼淚停了,“你說得對,瑤瑤,我不能慌,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隻要你說,我都聽你的。”
白書瑤冷哼一聲,“咱們在這裡住了十幾年了,沒道理還鬥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狐狸精!”
她把王晴從長凳上拉了起來,“你現在去洗把臉,一會兒,按我說的做!”
薑茶和葉素容各自收拾著自己的行李,霍霆坤把那些書擺在了客廳的展示櫃上,又聽著葉素容的指揮,搬箱子,放東西,三個人忙碌了一個來點兒,才終於把東西全部歸置好。
“你們餓了吧?競川一會兒就帶飯回來,現在應該在路上,你們再堅持堅持,我們三個大男人,都不怎麼會做飯,所以平時,我和競川基本都吃部隊食堂,競野上班的廠裡也管一頓午飯,不怎麼要我操心。”
霍霆坤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等吃完了午飯,我再帶你們去供銷社置辦一點兒生活用品,你們再看看,有什麼缺的,咱們列張單子,一會兒一並去買回來。”
“米麵醬醋都得買,我剛才上你那邊看了一眼,你那屋子,耗子進去了都得餓著肚子出來,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帶著兩個孩子,是怎麼過來的?”
“現在這不是有你了嗎?你說買啥,咱就買啥。”
薑茶也補充道,“我剛才也看了,霍叔家裡隻有三個碗,鍋碗瓢盆也得買!”
葉素容哭笑不得,三個人正趴在茶幾上寫清單呢,王晴的聲音,細細弱弱地從門外傳來。
“霍大哥,你在家嗎?”
三零五的門是敞開著的,王晴站在門框外麵,一雙細長的眉眼像是春三月泛起漣漪的湖水,含著清淺的笑意,繼續說道:“霍大哥,我今天早上來找你的時候,發現你們沒人在家,你快把這幾天的攢著的衣裳拿給我,我要洗床單,正好拿到池塘去一並洗了!”
大中午的,洗床單?
薑茶微微皺眉,抬眼看去,隻見門外站著的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樸素藏藍色上衣配著一條黑色褲子,長發隨意紮了個低馬尾,有一綹頭發自額前垂到了臉頰邊上。
她的臉上帶著笑,隨手將落在臉頰邊的頭發勾到了耳後。
這個動作,看起來自然,卻又無形中撩人。
薑茶記得這個女人,在那些鄰居們打趣她媽媽和霍叔的時候,這個女人手裡的菜籃子掉在了地上,籃子裡的瓜果蔬菜掉了一地。
當時她就覺得這個女人怪怪的,原來她在這兒等著她和媽媽呢?
果然,葉素容在聽到這個話的時候,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