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如水，被高溫扭曲著，蕩漾起一條條不規則的波紋。
地表龜裂，山河破碎。
千裡赤地之上，一副巨大如同山嶺一般的飛禽骨架立在原地，森森白骨讓人恍惚如在地獄之中，駭人無比。
而前方不遠，破碎的山後，是佛光浩蕩的金山聖地。
兩相對比，既鮮明又頗具諷刺意味。
“這鵬妖好歹也算是為佛門打生打死，結果一朝落敗，卻是無人問津。”
張麟嘖了一聲。
被他奪去了玄牝妖丹的鵬妖實力大打折扣&nbp;，佛門自然也不願意為了一個廢物和他繼續扯皮，也就任由張麟燒烤了。
說是普渡天下有情眾生，但也隻是無天一人的大宏願而已，執行還要靠下麵的人。
但是人妖兩族自從誕生之初便在相互爭鬥，一句輕飄飄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麼可能就此消弭仇恨？
況且，無天這所謂的大宏願，其中又有多少的真心？
佛門的菩薩、羅漢都是拿妖類當坐騎驅使，騎在它們身上的時候無天想過這些是有靈眾生嗎？
旺財跳到張麟的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臉在後者的脖頸上蹭了蹭。
“放心，等你死了我怎麼著也要把你的屍體搶過來。”
“......”旺財的動作一頓。
就不能不死嗎？
然而下一秒，張麟的話卻是徹底讓他炸毛了，“畢竟，燒烤的滋味還不錯。”
“？！”
旺財‘惡狠狠’地喵了一聲，但威懾力幾近於無。
反而迎來了張麟大手的一頓蹂躪，“哈哈哈哈哈哈！開玩笑逗你的！”
旺盛的毛發握在手中，加上被太陽光暴曬過的緣故，有一股乾爽的青草香味。
毫無章法的亂蹂一通，自然又是引得旺財一陣齜牙咧嘴。
但是看在張麟不打算燒烤自己屍體的份上，旺財打算勉強忍受一小會兒，但毛茸茸的臉上還是氣鼓鼓的，顯得臉更像是個大圓盤子了。
最近跟在張麟身邊，可能是夥食不差的緣故，旺財的身形肉眼可見地圓滾滾起來，毛發也分成了蒜瓣的模樣炸開。
看起來就像是兩團白色的雪球拚接在一塊，屁股後邊插上了一根尾巴，顯得憨態可掬，人畜無害的。
若是扔到人群當中，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麼一個小家夥會是三品大妖。
隻能說，這家夥實在是太會偽裝了。
“走吧！”
張麟朝著王定方一招呼，“該上靈山，去瞧一瞧那位的真容了。”
兩人一獸踏著燦爛的陽光大道，穿過破破爛爛的山坳，沒入了金色的佛光之中。
無天？世尊？
.......
靈山，大雄寶殿中。
無天佛光普照，浩浩蕩蕩如同汪洋一般，流淌在這偌大的寶殿當中。
香火願力，對於在場的諸位菩薩、羅漢，是如同毒品一樣的存在，一旦沾染上輕易就彆想擺脫，當年的白蓮便是如此。
當年白蓮自斬果位一事，靈山的諸位菩薩也是諱莫如深，不願意提起。
這也是靈山佛門修行體係的一大弊端。
——他們看不到前路。
果位速成，隻要得到傳承，一品二品不過是水到渠成，但是一品之上如何突破？
這一點，他們無從得知。
萬年以降，唯有曆代靈山之主的傳承：香火成聖，能夠做到。
但這是有門檻的，至於其中門檻他們也不得而知。
當年的白蓮便是想要強行修煉香火成聖之法，結果最後不得不在世尊的幫助下自斬一身，留下了半枚菩薩果位以及殘身。
其中曲折，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西域香火有限，白蓮的真靈也隻能遁逃九州，暗自發展信徒，承接香火願力，凝聚功德金身。
——以上這些關於白蓮和靈山傳承的秘聞，也隻有幾位菩薩知曉，即便是二品羅漢也是語焉不詳，隻知道個一鱗半爪。
至於無天的香火成聖之法從何得來，連幾位一品菩薩也無從知曉，隻知道對方得到的傳承並不弱於曆代靈山之主。
穿過繞鬆梢的片片白雲，慧劍禪杖嗡嗡作響，般若波羅誦念經久不絕。
張麟踏入了靈山絕巔，大雄寶殿的外堂。
隻見滿堂錦繡華彩，一屋子的威嚴老和尚坐列在兩旁的席位上，齊聲誦念經文，輕敲金鑄磐。
待得穿堂入室，便至於大雄寶殿。
入眼便是端坐在寶殿中央的無天，臉上雲遮霧繞的，一會兒變作老者，一會兒變作女人，一會兒變作青年...變幻莫測，仿佛看到了眾生之相。
張麟腦海中宮殿忽地一晃動，座上的無天形象陡然大變。
從佛光普照，寶相莊嚴變作了森羅惡鬼，仿佛集結了世間貪嗔癡怨等等一切人間**，似有滾滾黑煙冒出，低聲呢喃回蕩。
再望去，這哪裡是什麼佛門聖地。
分明就是魔窟地獄！
而在佛前，又供奉著鮮花鮮果，案上亦有仙珍美味，輝煌寶燭射出金焰虹霓，玉煙中彩霧橫飛。
整座大殿，金碧輝煌，雕梁畫棟。
任誰見了不得頂禮膜拜？
倒是張麟見了那魔氣森森的另一幅場景，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忌憚。
王定方跟在身後，左瞧瞧又看看，從神情來看似乎並未瞧出什麼端倪。
倒是肩膀上的旺財，縮了縮脖子，將一身的毛茸茸蜷縮起來，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它通曉人心、能觀照萬象，有所察覺也很正常。
“來者何人，見我為何不拜？”
一尊尊菩薩，一門門羅漢高坐在寶殿兩旁，注視著殿中的兩人一獸，身形仿佛被無限拔高，氣勢彙聚在一起，對他們施加壓力。
而端坐在中間的無天開口便是佛音渺渺，回響在這殿中。
張麟卻是稍稍抬眼，似乎瞧不見這滿殿的菩薩、羅漢，斥道：
“我能跪父跪母，但就是不跪天地。”
“連大明天子都許我劍履上殿，入朝不趨，你算什麼東西？”
張麟可謂是硬氣無比，但一旁的王定方卻是揪起心來。
畢竟這裡可還是佛門的地盤，若是靈山之主心生惱怒，對他們動手，那可就麻煩大了。
“嗬嗬...”
“大明先出了張景泰，又出了你張麟，也不知道這是大明的幸事，還是禍事。”
無天卻也不惱，反而給了張麟一個極高的評價。
正所謂盛極必衰，如今的大明天驕輩出，國運可謂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他隻需慢慢等待——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他都等了幾百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撥給他三萬僧兵，大勢至你領兵東去，代我佛門瞧一瞧那西方大陸是何模樣。”
“既然帶了西方二字，想必也與我西域佛門有緣，當是傳教佛門大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