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金翅戰船的樓船大廳裡,“白象王”曇摩雲設下宴席,在場的除了摘星盟的人,還有提前到達的大衍派和純鈞教。
整個大廳之中,排列著長方形的幾桉,幾桉上擺放豐鮮花、美酒、食果。
來到大廳中的賓客數量不少,至少有六、七十人,好在這大廳足夠空闊,再來百人也坐的下。
賀平等人一進入大廳,就被曇摩雲帶來的越人仆役迎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請到了座位上。
摘星盟是最後到的,除了大衍和純鈞兩個門派,還有數十個小門派,都是受到朝廷邀請,擁有進入地淵界名額的各方勢力。
待到眾人坐下後,“白象王”也坐到了主賓的座位上,這位麵如冠玉,劍眉星目,溫文爾雅的宣慰使不緊不慢地抬起手來,就有幾個樂姬起手彈起了琵琶、橫笛、鼙鼓等樂器,在這大廳中奏起樂來。
“來,諸位遠到而來,曇某先敬諸位一杯。”
曇摩雲端起酒杯微笑道:“我知道三派之間,最近起了一些小小的齷齪,隻是在曇某看來,冤家易解不易結,還望三派能夠給我一點麵子,這杯薄酒,曇某先乾為敬了。”
言罷,他就豪氣的一口飲儘。
見到這一幕,其中一張座位上的賓客站起身來,朗聲道:“宣慰使實在是客氣了。”
大衍派的掌門名為唐天星,其人頭戴玉冠,身穿華袍,渾身散發出一股珠光寶氣,也不知道是否是修煉某種特彆的道術,頭頂之上,隱隱放出一團虹光寶氣。
“我們大衍派還有純鈞教,與摘星盟的庾盟主,隻是有點小小的誤會,沒想到這事都傳到了曇大人耳中……”
唐天星端著酒杯,瞥了一眼庾不信,嘿然一笑道:“庾盟主,我看,你我二人,還有純鈞教的公羊掌教,都應該先敬曇大人一杯。”
“好說好說。”
庾不信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
“這杯酒理應由貧道先敬的,不過唐掌門和公羊先生想要提前敬這杯酒,那我也不好意思奪人之美!”
這番話一出口,明顯是劃清了界限,也掛了曇摩雲和唐天星的麵子。
純鈞教的公羊掌教冷哼一聲,麵色有些不悅,坐在主座的曇摩雲倒是不以為然,隻是微微一笑,渾不在意。
唐天星聽到庾不信這番話,也知道摘星盟的這位盟主,是個奸滑的角色。
其實,他本來有意在曇摩雲麵前,拿話筐一下這個庾不信。假如這庾老道鬆一下口,應承下來,那唐天星就能用“三派和睦”為由頭,暗使些詐術,令摘星盟這趟行程中吃下一些苦頭,哪知這人不為所動,一上來就明擺著劃清界限。
“這個庾不信,原來聽其傳聞是個魯莽好鬥、性格乖張之輩,現在看來,其實是個野心勃勃的奸雄角色,他這些年來不動聲色,由靈雲壇的壇師一路爬到門主之位,又得了內門三大長老的助力,一舉收複了數州之地旁門散修、外道高手,搞出了這個摘星盟!”
一想到這裡,唐天星就眉頭大皺。
南陵道被麓龍山脈這條巍峨的山勢,如同一把大剪刀般,劃分成東、西兩麵,就連修行界的各方勢力,也分東、西兩部分,其中與南疆相接壤的西側,一度由空空門、大衍派、純鈞教三足鼎立。
這三股勢力之間還有為數不少的旁門散修、外道諸派,以及越族夷人的土邦。
若是將空空門、大衍派、純鈞教這等勢力放到修行界的大環境中也不值一提,但是放在南陵道的地界上,就是三股地頭蛇,各自擔任一方的土皇帝。
三派形成三足鼎立的時間至少有一甲子的時間,而現如今,庾不信搞出了這個摘星盟,又吸納周邊鄰近諸州的門派,聲勢一下子壯大了數倍,立刻成了超越大衍派和純鈞教的第一大勢力,自然也就威脅到了兩個門派。
本來,大衍派與純鈞教兩方也不對盤,可是聽到庾不信搞出摘星盟來,唐天星與純鈞教的掌教公羊孤竹,立刻就警惕起來,為了抗衡聲勢越來越大的摘星盟,大衍派與純鈞教也不得不聯合起來。
唐天星的算計姑且不表,那邊端坐在另一張座位上的公羊孤竹也在暗中思忖著。
“唐天星是想要借‘白象王’曇摩雲來打壓一下這摘星盟的庾不信,可是看這局麵,誰料這位‘白象王’倒是老神在在,絲毫不打算介入其中,這還真是奇怪!”
純鈞教的掌教公羊孤竹,是個白眉過長,垂落過頸的蒼老修士,他的年齡超過百歲,執掌純鈞教也有一甲子的光景,外道修行的修士,壽元到了這個地步,氣息會衰敗,人會顯得愈發遲暮,而這公羊孤竹也不知道修了什麼秘法,麵色紅潤,並沒有那種衰朽、遲暮之色。
“算了,‘白象王’曇摩雲的背景太深,又是朝廷中人,此人的算計,與我等修行界人又有所不同,摘星盟與我們之間的事,隻要不鬨得太大,他未必願意理會太多……”
也就在此事,曇摩雲放下了手中的犀角酒杯,輕咳幾聲,道:“諸位,閒話就不提了,先說些正事吧!”
他抬了下手,旁邊的樂姬也停下樂音,大廳裡的賓客也紛紛安靜了下來。
曇摩雲麵容變得有些肅穆,沉聲道:“諸位來客,除了摘星盟、大衍派、純鈞教還有其他幾派,受了朝廷的恩卷,都有進入地淵界的限定名額,這些年來,各派一方麵在地淵界派出門人弟子進行曆練,另一方麵也幫助朝廷解決隱患,貴我雙方,也算是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曇摩雲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眾人聽出他話裡有話,隻是猜不透這位白象王究竟有什麼用意。
“朝廷的聖卷,我等自然不敢忘。”
公羊孤竹連忙站起身來,向虛空作了個揖,似是在感懷於位於中寰州的玉京城。
“曇大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們這幾家都是小門小戶,不過朝廷要有什麼吩咐,也不敢遺忘。”
曇摩雲哈哈一笑。
“也不是什麼大事,眾位也清楚,最近一甲子的時間裡,朝廷在第三層地淵界掌握的風坡洞、黑獄關、靈鱉池這三條礦脈都采擷的差不多了,所以近十年前,我們又發現了另一條礦脈,這條礦脈位於第三層地淵界的一片未知域,暫定名為‘藏陰峰’,我親自去勘察過一遍,發現那裡藏著一條靈玉礦脈,這條靈礦品質極高,不知諸位有沒有興趣?”
“靈玉礦脈?”
唐天星與公羊孤竹互視一眼,兩人都有些沉默。聽這曇摩雲的意思,似乎是希望各方勢力重新開拓一片未知區域。
風坡洞、黑獄關、靈鱉池都是在地淵界中發現的富礦區,那裡的礦脈都在淺層帶,除了開采起來極為方便,地段也位於較為安全的區域。
地淵界中第三層除了棲息著玄陰魔魈、白骨蝙蝠這一類的妖魔,還有其他危險,地淵位於大地之中,其中光怪陸奇,難以解釋的狀況也不少,風坡洞、黑獄關、靈鱉池的礦脈開發了許久,安全性上是可以保證的。
“聽其言論,應當是近十年才開辟的靈玉礦脈,不知道這條礦脈是否有什麼風險?”
庾不信突然開口了。
“隻要風險不超過收益,我摘星盟願意為朝廷效鞍馬之勞!”
“說的好。”
曇摩雲點了點頭。
“庾盟主這番話深得我心,那靈玉礦脈因為是剛開辟沒多久,附近還居有不少狼妖、鼠怪一類的小妖,時常襲擾進入礦井的士卒,除此以外,還有一件難事,那就是附近有一個白骨蝙蝠的巢穴。”
“白骨蝙蝠的巢穴?!”
庾不信眼睛一眯。
“曇大人,若是一般妖物也就算了,白骨蝙蝠這等妖魔的一處巢穴,就算我們摘星盟傾巢而動,也未必能夠拿得下來。”
他這話一說出口,大廳裡的修士們也議論紛紛。
地淵界中的兩大妖魔,玄陰魔魈凶殘無比,而白骨蝙蝠也是一等一的難纏,玄陰魔魈中的成年個體,都在四百歲左右,基本上也隻有入道高手才有辦法克製;
至於白骨蝙蝠也不遑多讓,這種妖魔結丹以後,就能夠凝練陰冥白骨真煞,能破護身靈光和各類術法,除此以外,白骨蝙蝠中的強大個體,能夠放出白骨陰磷火和陰冥無形輻光烈這等威力極大的天賦術法,尋常修士在它們麵前,是沒有太多抵抗能力的。
大廳裡,修士之間的念頭波動起來,有不少人在用神魂念力在暗處互相交流。
“白骨蝙蝠的巢穴,就算是一等一的靈玉寶礦,讓我去那裡,豈不是等同於送死?!”
“六年前,玉甲門的靈葉道人,進入地淵界後,就碰到了一頭白骨蝙蝠,那靈葉道人當時還帶著玉甲門最強的法器‘覆地九宮甲’,結果被那妖物,一記白骨陰磷火箭、外加陰冥無形輻光烈轟個正著,連帶寶甲都化成劫灰!”
“‘覆地九宮甲’,莫非是玉甲門的祖師,在東海獵殺了一頭玄龜大妖的堅殼,煉製的那件法器,據說那件寶甲防禦力足以抵擋入道高手的一擊,這白骨蝙蝠竟然厲害到如斯?”
在“白象王”曇摩雲麵前,也沒人敢於放肆的開口,他們隻用神魂念力互相溝通,在聽說六年前的那場慘劇,不少人的麵色都有些微變。
“庾盟主。”
曇摩雲微微一笑。
“我話還未說完……”
他並沒有露出慍色,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散溢出來。
“是在下冒失了。”
庾不信連忙道:“大人請說。”
“好。”
曇摩雲笑了笑,道:“第一,那處白骨蝙蝠的巢穴,隻是一處小巢穴,其中的妖物不足百頭;第二,為首的一隻白骨蝙蝠,壽元有五百年,然而,其子嗣多半不超過三百年,凝練內丹的也隻有十餘頭……”
“這個數量,也不簡單了,不過比起正常的妖蝠巢穴,這個巢穴明顯小的可憐了。”
公羊孤竹沉聲道:“看樣子,領頭的這隻五百年的大妖蝠,莫非是從大型巢穴中被驅趕出來的蝠母,這種妖物其內鬥也很厲害,後代會向先代發起挑戰,失敗者會被放逐出去。”
“正是如此。”
曇摩雲點了點頭。
“這頭大妖蝠受傷嚴重,近十年都在沉眠,其子嗣也不夠強大,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隻要拔掉這個巢穴,這條靈玉礦脈就能夠平穩的進行開采,我的建議時,諸位這趟進入地淵界,與我手中的麓龍軍,還有潛鱗、藏鯨兩支邊軍派來的高手,聯合對這個巢穴展開攻伐,當然,這次我也會出手。”
聽到“白象王”曇摩雲說明他也會親自出馬,公羊孤竹與唐天星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若是聯合在場所有各方的力量,說不定這事還有些可成性,隻是這麼一來,我們的損失……”
唐天星喃喃自語。
“朝廷這邊,也願意再開放一些百人名額,除此以外,這次進入地淵界表現突出的一方,隻要殺死五頭白骨蝙蝠,都能夠獲得一件用那妖蝠內丹煉製的法器或同等水平的法器。”
曇摩雲嗬嗬一笑。
“當然,這不妨礙諸位獵殺白骨蝙蝠時獲得的內丹,朝廷不會向各位征收這趟清剿中的戰利品,也不需要額外繳納什麼,這也隻限於本次地淵之行。”
白象王的言論,再度引起了大廳中眾人廣泛的念頭波動,不得不說,朝廷這次可以說是拿出了大手筆的獎勵,在場的不少修士都有所意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賀平看到在場眾多修士的態度,知道這清剿白骨蝙蝠巢穴一事,恐怕並沒有這麼簡單。
“朝廷方麵,對於地淵界的產出一向是非常的吝嗇,每次進入地淵界,回來後都要繳納十分之三的收獲,這趟大出血一樣,許諾給了這麼大的好處,其中必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