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全身一繃,猛然回身,腳下用力踩下懸空的絲弦,接著袖袍一揚,“潑啦”一記拔弦般的聲響,密羅刀兜手一發,忽如風中遊蕩的數百道空刃般擴散而入,化出殺傷力極強的致密刀網。
在他身後突兀出現的是一道身穿綠袍的影子,這人影話尚且沒有說完,就看到密羅刀凜冽蓬勃的刀氣宛如從四麵八方展開,還沒來得及得躲散,就被卷入其中,身影瞬間四分五裂,如同碎布般四麵紛飛。
“不對!”
賀平的眼瞳遽然緊縮,碎裂的布條中空無一物,風一吹便化作片片蝶舞,交錯縱橫的刀線其實連半點人影也沒有擦到——
這時,他才發現那被刀網撕裂的人影,其實隻是一件綠色長袍,赤心子的真身並不在此。
“聲音確實是從我身後傳來的,可是人不在這裡……”
還沒來得及細思,他就看到那飛散的綠袍之中,陡然飛射出兩團烏黑的虛影。
“手?”
賀平定睛一看,就發現是那是兩隻手臂,烏金色的木雕手掌,五根纖細曼妙,惟妙惟肖,就這麼破空朝他飛了過來。
“支離鬼手?”
他眉頭一皺,麵色大變。
也就在這一瞬,那兩隻怪異的手掌飛撲過來,尖長的五指之間有金靄浮動,熾光大盛。
——“支離鬼手”,也是一門傀儡術,隻是在賀平手中那卷《無形秘藏》中有所記錄,至於煉製手法以“早已亡佚”而無任何隻言片語。
(現在看來這《無形秘藏》的記錄恐怕並不全,支離鬼手的煉製手法並沒有失傳……)
這一切不過須臾頃刻,他向後飛躍,腳下的弦絲蕩了起來,雙手十指連拂虛空,驟然,密羅刀攻勢再起,更多密布在空中的絲線振蕩,化成無形無相,卻又沛然難禦的數百道刀氣,想要絞碎飛來的支離鬼手。
“哧啦”幾聲異響,刀網與絲弦一同崩解,支離鬼手靈光大盛,震開網線,如影隨形的追來,分彆化成一左一右兩道貫穿萬物的金芒,破空聲咻然大作!
“支離鬼手也是傀儡術,自然能夠嫁接那‘覆甲靈光’,硬接不得!”
原來,仙傀門的傀儡術極為殊勝,每煉製出一種傀儡,就能夠激活一種術法特性。
對於仙傀門人來說,製作傀儡就相當於是祭煉法術,並且煉製傀儡越是強大,被賦予法術也就越是強橫。
賀平思慮間,手掌一揚,借助布置在空中的無形弦,倏忽間,衣袍帶風聲響起,人也好似鬼魅般飛掠出去。
就在他的身後,支離鬼手快逾閃電般追了上來,聲勢極為淩厲,眨眼就追上了來,撞向賀平的背心。
誰知道就在這時,賀平在空中的動作詭異一變,飄忽變向,身形撞在右側一根突兀出現的絲線上,腳下一蹬,移動的角度忽地曲折變幻。
飛出來的支離鬼手是直線移動,衝刺的太快就超過了賀平,一前一後斜射向下方的樹林,將粗大的樹身貫穿,砸穿的地麵沙石飛揚,葉片及塵土在空中飄散。
“好險!”
賀平在心底吐了口氣,身形卻如同蜘蛛一樣在樹冠上密布數根絲線上起伏移動。
這片林子裡布滿了無數交錯縱橫的絲線,分布如蛛網懸絲,他能夠在空中以詭異的角度變向,或是像粘在絲線上的紙人般懸在空中,全賴傀儡術中的嫁接之法
比方紙傀靈偶的“覆甲靈光”能夠嫁接到紙轎上增加防護力,賀平製作的木魈傀儡也能夠將其獨有的術法“蛛行術”移到賀平的身上,使得他能夠輕盈如無物,借助空中的絲線轉舵變向,極為方便。
就在這時,裂空聲突然再至,賀平目光移向空中,天空中數道金色影子颼颼落下,竟然是數個握著拳頭的支離鬼手。
“靠,導彈飛拳嗎?”
賀平一邊咂舌,一邊身子向林間落去,金光穿空裂影,將周圍的樹木打的粉碎,無數枝葉簌簌搖動,木屑葉片飛濺,卻還是給他由空隙中逃遁出去。
……
密林之中環境複雜,夜間陰森恐怖的林地更是匿蹤藏形的好地方。
賀平落地如彈絮,稍踮幾步即止,接下來穿梭於林隙間,更是如同一隻輕盈的貓兒。他本身體質極差,若非有“蛛行術”相助,行動間也不可能如此敏捷。
“也不清楚那廝藏在何處盯梢,我為了方便偷偷監視,也沒把木魈傀儡與紙偶傀儡帶來……”
帶上大群傀儡移動過於招搖,為避免被人察覺動向的麻煩,他之前悄悄將紙偶、紙轎還有木魈傀儡都藏在一個隱蔽地點,距離這裡也不算遠。
“當下確實用的上的地方了。”
賀平足下加力,俯頸矮身,避開頭上樹枝,有如一道掣電般向前急奔。
山林間崎嶇起伏的道路上,他的雙腿飛快交錯,接續幾次縱躍,更快得影跡難辯,旁人或會誤以為是山中猿類。
當下,他不打算利用布置好的懸絲蛛網移動,赤心子應該在較為開曠的地帶或是較高處盯著自己,隻有躲進枝葉密翳的山林之中,才能夠躲開赤心子和支離鬼手的追擊。
“前輩,這裡!”
突然,就在前方的樹叢中躥出一道人影,那人竟然是舊未逢麵的成誌。
(他怎會在此?!)
賀平五感六識遠比常人敏銳,更遑論神魂能夠感應周邊環境,毋須依靠耳目,也能察覺殺氣、敵意,但是這個瞬間,他卻沒有察覺到成誌的出現。
他扶了下麵上的鬼臉麵具,腳下好似一滑,身形偏離原來的路線,朝著遠離成誌的另一個方向奔去。
誰知他身形一動,成誌腳尖猛地一躍,一勾一蹬攀上一側的大樹,抓住一根藤蔓飛蕩過來。
“殺!”
一個蕩越,他大喝一聲,抽出腰間緬鐵刀,從空中落下,右手握刀直劈向賀平的後背。
“找死。”
賀平就算不用回頭,也能感應身後發生的一幕,他並沒有疑惑成誌為何會對自己下殺手,赤心子都已經現身,也難免這小子會受其蠱惑,與自己反水。
他也不轉身,袖口向後一甩,密羅刀隔空迸發,颼然散化空中。
這個刹那,成誌的一雙眼眸變得幽綠,仿佛有一種魔性的力量寄宿在雙眼之中,他那握刀的右手還有掌心中那柄緬鐵軟刀,一並散發出淡淡異芒。
嗡…
刀刃破空一斬,密羅刀那煉絲化刀的刀網層層迸散,刀刃加速拉近了與賀平後背的距離。
這一次,賀平躲無可躲,他猛地轉身,藏在袖中右手指甲迅速化成黑色,指間在空中輕輕一點。
“叮”的一聲輕響,劈來的緬鐵軟刀轟然迸碎,成誌也吐出一口血,整個身子倒飛出去。
“蠢貨,憑你……”
賀平話頭剛起,全身的氣血驀然一僵,一種冰寒刺骨的力量滲入身體。他驀然意識到不對,雙眼向上一抬,就看到摔在不遠處的成誌一雙眼眸幽幽變幻,眸子仿佛有一團虛無的火焰在燃燒。
“這是……什麼古怪的術法?!”
賀平滿麵錯愕,忽然間,他身體仿佛被什麼異物所宰製,全身肌肉一陣鬆馳,沉重的好似陷入深水中的鐵塊,就連心神也有一種“渙然一空”的感覺。
全身的肌體就像是被一股異力凍結,意識也似乎也要慢慢解離,步入無身可置的地步。
直到此刻,他這才明白,成誌的身體是被施加了什麼邪術,成為了“媒介”,用於接觸到自己——不,無需與自己真正觸碰,隻消眼神相對,那邪術就如跗骨之蛆,侵入己身。
“不對,並不是針對我的身體,這股力量是針對修士的神魂,要真是如此的話——”
瞬間,那種凍結周身的感覺在緩緩消退,血肉的控製權再度被他的心神所掌管,那邪術的影響力正在失去效用。
“沒錯,這應該是一種專門影響人的神魂意誌的邪術,這門邪術能夠依仗視線來傳遞,但是,這種招式對我而言……”
賀平在心底啞然失笑。
他與常人有異,在他的腦海意識之中,隱藏著兩個靈魂,其中一個是他這個穿越者的靈魂,而另一個是屬於這具身體原主的靈魂。
那借眼術目力傳遞的邪法隻能影響他的其中一個靈魂,比方現在,那邪術生成的陰晦陰力正在汙染原身的靈魂,卻對他自身的靈魂沒有半點作用。
“對我是絕無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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