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蘊初並不惱怒,,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殘忍,“是啊,我就是這樣,你又待怎樣?”話音未落,她猛地伸手,一把將謝蘊微從靠近宋若年的懷中拽了過來。
謝蘊微驚呼出聲,跌入謝蘊初懷中。謝蘊初輕輕一推,仿佛丟開了什麼臟東西,謝蘊微踉蹌著被心禾扶穩。
“你!”宋若年沒想到謝蘊微竟然如此惡劣,想要上前理論,卻被青檀擋住去路。
謝蘊初高昂著頭,目光掃過宋若年,語氣充滿鄙夷,“怎麼?要為她出頭?宋若年,你可彆忘了,你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靠我家施舍才能安心讀書的窮酸舉子,也敢覬覦我嫡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沒有,沒有看不起宋公子!”謝蘊微拚命搖頭解釋。
謝蘊初嗤笑一聲,語氣刻薄如刀,“他們全家住著我們謝府的彆院,吃著我家供給的米糧,紙墨筆硯、奇珍藥材,哪樣不是我們家的銀子?隻怕還要供到明年春闈放榜吧?還想著挾恩圖報,就憑你,也配談娶親?”說到激動處,謝蘊初上前推搡了宋若年一把。
宋若年一時不察,跌倒在地,眼眸中滿是不敢相信,磕磕絆絆才說出一句,“你竟是這樣想的?”謝蘊初的話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敏感的自尊心上,被戳破這依附於人的窘迫,宋若年隻感覺尊嚴被踩進了泥裡,他緊握的拳頭指節發白,眼中翻湧著自卑、屈辱還有憤怒,抬起頭質問道:“謝三小姐今日折辱於我,是否如你所說,根本瞧不上我?所以才百般推諉,隻一心攀附伯爵府那樣的高枝?”
謝蘊初迎上他陰鬱的目光,上前一腳踹在宋若年肩頭,將其踹翻在地,眼中毫無懼色,甚至帶著一絲暢快,“是又如何?我就是瞧不上你,就是要攀高枝,你又能奈我何?”
“好,好得很!”宋若年怒極反笑,推開了一旁想要攙扶他起身的宋若欣,自己爬起身,也顧不得身上的塵土,一把拽下腰間那枚玉佩,那是和謝家定親的信物,他攥著玉佩,語氣冰冷,“宋某雖然家貧,亦有傲骨,今日便去找謝大人說明一切,退了這門親事,你我從此兩不相乾。”
說罷,宋若年就要往外衝,被心禾攙扶著的謝蘊微絞著手中的的帕子,臉上露出兩分不易察覺的竊喜。
謝蘊初當然知道今日這樣肯定退不了親,把讀書人的自尊心按進泥裡,她還是很擅長做個惡女的,就當是為了夢裡淒慘的自己出一口氣。
捧著宋若年的事她可做不來,夢中晚年哪怕她能察覺出宋若年對她還有幾分不甘,卻也從不低頭,自己選的路絕不後悔。
“站住!”謝蘊初清冷的聲音在宋若年身後響起,帶著一絲掌控全局的慵懶,“好啊,你去退親,我也正好告訴父親,就說你和姐姐早已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你說,父親信你還是信我?你退親倒是容易,姐姐的清譽可就要毀在你手裡了。”
謝蘊初語氣毫不掩飾的威脅,現在的宋若年還未坐上當朝首輔的位子,還沒有那樣的心計和見識,憑她夢中所見所聞,玩兒他和玩兒狗也差不多。
宋若年腳步頓住,謝蘊初說得對,他不能毀了謝蘊微,二小姐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一時間,宋若年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宋若年深吸一口氣說道:“此親事若是不退,你我將來也隻會是一對怨偶。”
謝蘊初踱步到宋若年麵前,一臉玩味,“我都這樣說你了,你還想著未來成親後呢?宋若年,你賤不賤啊?”
“謝蘊初!”“三妹妹!”宋若欣和謝蘊微同時出聲,語氣帶著怨毒,宋若年抬手製止了靠近的二人,青檀護在謝蘊初身後。
謝蘊初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侮辱的輕佻,拍了拍宋若年肩膀上的灰,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宋公子,若想我嫡姐在府中日子好過些,不再受我這個惡毒庶妹的欺負,以後……,你最好學乖一點,聽我的話。”她晃了晃手中搶來的香囊,“這個,我替你保管了。”
說完,謝蘊初不再搭理身後幾人臉上的精彩紛呈,係上麵紗帶著青檀離開彆院。宋若年盯著謝蘊初離開的方向,眼中是晦暗不明的情緒。
身後宋若欣的哭罵聲穿透院牆,清晰的傳入謝蘊初耳中,她腳步未停。曾經拋棄的選項,哪怕裹著金玉,她也不會再回頭,她要的是比夢中嫡姐晚年所得,更璀璨的的未來!
華京,西市戲坊玉羽堂二樓廂房內,謝蘊初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額頭上的紗布已經拆掉,額角上是淺粉色的新痕,手上翻看著玉羽堂這個月的賬冊。
忽而陷入了沉思,夢中幾年後吞噬數萬生靈的滔天洪水、那場驚心動魄的時疫……,畫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指尖劃過戲文新稿,上麵寫的還是才子佳人。一個念頭攀上心頭:若將天災預兆應對的法子不著痕跡的寫進戲文裡,聽戲的百姓或許能記住一二,哪怕隻是救下零星幾個人,也是功德。
“東家。”林掌櫃恭敬地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有位貴客,拿來本難得的戲曲孤本《拜月亭》,想親自呈上,說還有要事需麵見東家相商。”
謝蘊初神色一稟,《拜月亭》確實是價值不菲的孤本。
“請他進來,屏風伺候。”語畢,謝蘊初戴好帷帽,將麵容遮擋的嚴嚴實實,隻露出隱約輪廓。
一架繪著水墨山水畫的屏風隔開內外,腳步聲沉穩踏進屋內,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輪廓清晰可見。
謝蘊初調動喉間,再次開口,聲音已經變得低沉,帶著閱儘滄桑之感,“貴客遠來,有失遠迎。”
男子將手中的《拜月亭》讓隨從交給青檀,青檀轉呈給謝蘊初。
接過戲本,謝蘊初翻過泛黃的書頁,細細打量,這《拜月亭》確實是孤本,沙啞的嗓音響起,“確實是好物,閣下費心了,不知所求何事?”
屏風外,男子的聲音平淡無波,“孤本相贈,聊表誠意。在下另有一事相求,聽聞玉羽堂的戲文唱遍華京,能點石成金,亦能指鹿為馬?”
屏風外的男子隻一開口,謝蘊初便聽出這是誰的聲音,那日玉真觀一見,她記就下了這道聲線的主人——江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