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病房,在雪白的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晚晴睜開了眼睛,瞳孔渙散地望著天花板,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軀殼。她的嘴唇乾裂蒼白,呼吸輕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隻有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數字證明她還活著。
"晴晴?"蘇媽顫抖著握住女兒的手,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對母親的呼喚毫無反應。"醫生!醫生!"蘇媽的聲音帶著哭腔在走廊回蕩。
主治醫師陳醫生快步走進來,翻開蘇晚晴的眼皮檢查瞳孔反應。強光手電的照射下,那雙眼睛連最基本的收縮反射都變得遲鈍。"創傷性解離狀態。"他收起器械,眉頭緊鎖,"病人的意識主動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這是一種極端的自我保護機製。"
"什麼意思?"蘇爸紅著眼眶追問,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搓著褲縫。
"就像電腦啟動了安全模式。"陳醫生斟酌著用詞,"她現在拒絕接收任何可能引發痛苦的信息,包括最親近的人。"他轉向顧沉舟,"尤其要避免刺激源出現,病人的腦電圖顯示她對特定麵孔會產生劇烈反應。"
顧沉舟的下頜線繃緊,指節捏得發白。他站在病房角落,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卻死死鎖在蘇晚晴身上。
"那現在怎麼辦?"蘇媽抹著眼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女兒手腕上的繃帶,"總不能就這樣乾等著"
"需要立即進行心理乾預。"陳醫生翻開病曆本,"我建議轉診到仁和心理康複中心,那裡的李教授專攻創傷後應激障礙。"他頓了頓,"不過治療過程會相當漫長,可能要以月為單位計算。"
顧父上前一步:"費用不是問題,我們"
"不是錢的事!"蘇爸突然提高音量,又慌忙壓低,"我是說晴晴現在這個樣子,轉院會不會"他的聲音哽住了,這個一輩子沒進過幾次醫院的男人,此刻像個迷路的孩子般無措。
顧沉舟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堅定:"陳醫生,能否請您聯係李教授今天就過來會診?"他掏出手機調出一份資料,"這是哈佛醫學院創傷治療中心的方案,我已經讓人翻譯好了。"
醫生驚訝地接過手機,快速瀏覽後眼睛一亮:"超前暴露療法配合虛擬現實技術?這個思路很新穎,但需要頂尖團隊配合。"
"團隊明天就能到。"顧沉舟的目光始終沒離開病床,"包括設備。"
蘇媽突然抓住醫生的白大褂:"大夫,我閨女我閨女還能認出我們來嗎?"蘇媽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她小時候發燒說胡話,隻要我唱搖籃曲就能安靜下來"
陳醫生輕輕按住她的手:"記憶沒有消失,隻是被暫時鎖起來了。就像"他看了眼窗外陰沉的天空,"被烏雲遮住的月亮,它一直都在那裡。"
走廊上,護士推著藥車經過,車輪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蘇晚晴的手指突然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但轉瞬即逝。顧沉舟卻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眸色驟然加深。
就在這時,蘇晚晴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雙手無意識地抓撓著床單,指甲在布料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不要不要過來"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狗有狗"
陳醫生立即按住她掙紮的手臂:"快!05勞拉西泮靜推!"
護士迅速準備藥物,而蘇晚晴的掙紮越來越劇烈。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眼神渙散而驚恐,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她在幻覺中重現創傷場景。"陳醫生一邊穩定病人一邊解釋,"這種閃回發作會伴隨嚴重的心悸和呼吸困難。"
顧沉舟站在病房角落,看著蘇晚晴痛苦掙紮的樣子,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
"彆過來!"蘇晚晴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刺耳得不像人類發出的,"顧沉舟不要不要碰我"她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監護儀上的腦電波變成瘋狂的鋸齒狀。
"癲癇發作!安定5靜推!"陳醫生一個箭步上前掰開她的下頜,同時對顧沉舟厲聲道:"顧先生,請你立刻離開病房!"
顧沉舟僵在原地,看著蘇晚晴被醫護人員團團圍住。她的眼睛大睜著,布滿血絲的眼底湧出滔天的恐懼,正死死盯著他的方向。
"出去!現在!"醫生大吼,"你的出現正在加重她的病情!"
走廊上,顧沉舟靠在冰冷的牆麵上,聽著病房裡傳來的儀器警報聲和蘇晚晴痛苦的嗚咽。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半小時後,陳醫生疲憊地走出病房。
"病人暫時穩定了。"他摘下口罩,神情嚴肅,"顧先生,我必須鄭重警告你,在病人病情穩定之前,你絕對不能出現在她麵前。"
顧沉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多久?"
"至少兩周。"醫生歎了口氣,"每次看到你,她的應激反應都會引發癲癇發作。長此以往,會造成不可逆的腦損傷。"
這個判決讓顧沉舟如墜冰窟。兩周不能見她,不能守在她身邊,甚至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可以隔著玻璃看她嗎?"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醫生猶豫了一下:"可以,但必須確保她看不到你。"
當晚,顧沉舟站在觀察室外,透過單向玻璃凝視著病房裡的蘇晚晴。藥物讓她陷入沉睡,但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然緊鎖,手指時不時地抽搐。
她的噩夢裡有他。而他,正在成為她新的創傷源。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心理治療團隊的號碼:"我要你們24小時待命,隨時準備應對任何情況。"掛斷後,他又打給助理:"把張氏集團的最新動向發給我,特彆是張毅那邊的反應。"
複仇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燒,但當他再次看向玻璃那頭的蘇晚晴時,眼神又變得無比柔軟。
"你會好起來的,我的蘇小姐。"他輕聲說,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無論要多久。"
月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此刻卻隻能隔著玻璃守望自己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