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滿懷期待,然而趙啟越並未起身,“公主在宮中患病,朕自當探視陪伴,你回去吧!”
乍聞此言,怡妃笑容頓僵,不甘心輸給旁人,她鳳目一轉,好意提醒,“公主患了風寒,恐將病氣染給您,要不皇上還是先行離開,改日再來絳雪軒?”
趙啟越都發話了,怡妃居然還在攔阻?“怡妃娘娘還真是關心皇上,不論是寧心殿還是絳雪軒,隻要皇上在的地兒,都有您的身影。有這樣處處照顧您的妃嬪,乃是皇上的福分!”
怡妃又豈會聽不出來,昭嵐這是在明褒暗諷,罵她跟屁蟲呢!“今日隻是巧合,我與皇上心有靈犀,皆來探望你。”
“朕乃真龍天子,何懼區區風寒?”趙啟越的話已然說到這個份兒上,怡妃也不好再強求,隻得就此告辭。
出得絳雪軒,怡妃再也繃不住,俏臉煞白,走路的步伐逐漸加快,隻想遠離這個離她難堪的地兒。
霜梔安慰道:“公主患病,皇上肯定不會臨幸她,大抵坐會子,安撫幾句也就走了,娘娘不必擔憂。”
怡妃最為疑惑的是,安國公主尚未正式侍寢,皇上為何會去她宮裡?
皇上甚少為哪個女子破例,怡妃越想越不安,今日差一點兒就能看到公主的真容,卻因皇上打岔而功虧一簣,以致於她對那位公主的容貌越發好奇。
公主究竟是美還是醜?她為何犟著不肯揭開麵紗?究竟是故弄玄虛,意圖博取皇上的關注,還是說,她真的是梁錦湘本人?
錯過了這個機會,怡妃隻能再等下一次時機,但願皇上政務纏身,很快就離開,可彆被這個女人惑亂了心神。
絳雪軒中,怡妃走後,盈翠為皇上備了茶,而後便退下了。
此時屋內隻剩他二人,昭嵐用錦被裹住自個兒,抱膝不語,似乎尚未從方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趙啟越掀開茶蓋,輕撥茶湯,
“方才朕問你時,為何不說實話?”
是因為仁慈或是軟弱嗎?當然不是。
昭嵐已經死過一次,仁善不會成為束縛她的枷鎖,隻會被她當成麵具。她清楚的知道,盈翠是個急性子,即使她擺手,盈翠也會說出來,是以她才沉得住氣,
“怡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嬪,而我隻是皇上的客人,哪有客人告主人的狀?我怕皇上把我趕走。”
她就事論事,再一次點明自己的身份,委婉的提醒皇上,她尚無名分。
“在你眼裡,朕便是這般是非不分之人?”
昭嵐並未抬眸看他,隻豎耳細聽他的氣息變化,聽出他氣息漸沉,但並未達到動怒的狀態,昭嵐沉吟道:
“怡妃娘娘是以探病的名義過來的,此事細論起來,倒也談不上什麼是非對錯,但看皇上的心偏袒於誰。我們安國戰敗,本就得看皇上的臉色,我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過且過,不敢惹禍,這樣我就能在啟國多待一段時日。”
盞中茶還冒著熱氣,趙啟越放下了手中的茶蓋,身子後仰,斜倚在圈椅上,“你就這麼想留在啟國?尋常人皆懷念故鄉,不願離家,你卻願意留在陌生的國度?”
昭嵐來此的任務便是順利和親,換回三王子。雖說兩國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話不能拿到明麵上去說,她若直白道出,趙啟越隻會認為她功利心很重,即便最後勉強留下她,大抵也隻會冷落她。
而她不僅要待在宮裡,還得博取皇帝的寵愛,才有對付怡妃的資格,是以這個問題她不能草率答複。但若說心儀皇帝,又太虛偽,她得找個彆的理由才是。
斟酌了好一會兒,昭嵐的眸光變得暗淡,悵然輕歎,
“今日這禍端便是由這方麵紗而起,但皇上以為我想戴嗎?有麵紗阻隔,用膳飲水皆不便,尤其是悶熱的炎夏,氣息尤為不暢。可無人顧忌我們的感受,他們隻會認為麵紗花樣繁多,佩戴美觀,是尊貴的象征,認為皇室女子的容顏不該被外男看到。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女子的忠貞要由一方麵紗來判定?然而規矩如此,容不得我們反駁。我還以為所有的國家都有這樣的規矩,直至來到啟國,我才發現這裡的宗室女子是不需要佩戴麵紗的!此處設立女學,女子甚至可以做生意,這些在安國都是不被允許的。”
趙啟越目不轉睛的望著她,似在隔著麵紗猜想她的容顏,又好似將記憶的風箏降落至某個節點。
提及女學,趙啟越那冰冷的眸子浮現出一絲難得的溫柔,“從前隻有達官貴人家的女子才有讀書的資格,但請私塾先生耗銀不少,尋常人家的女子出不起這筆開銷,於是母後向先帝提議,創辦了一大批女學,給她們一個讀書的機會。”
前世昭嵐便聽說過孝仁皇後的義舉,是以她才會刻意提及啟國有女學一事。
昭嵐深知,向一個帝王表達愛慕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得誇他的百姓安居樂業,製度優於其他國家,再順便誇一誇他母親的義舉,才是對他最高的讚揚。
趙啟越還真就聽進了心裡去,他一直對昭嵐有所防備,即使見麵也是寡言少語,但就因為她的這番話,他難得的與她多說了幾句,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女子想要和男子一同考科舉,暫時還不能實現,但朕會遵循母後的遺願,儘可能的保障女子的權益,讓她們讀書明理,給她們生存的門路。”
“孝仁皇後興女學,招女醫,為百姓謀福祉,造福幾代人,當得起一個‘仁’字。”
這誇讚聽起來倒是悅耳,然則深思之下又有疑竇,“你好似對朕的母後很了解?”
趙啟越打量著她的墨瞳閃過一絲狐疑,昭嵐暗自思忖,他應該是在懷疑,身為安國公主,她為何會知曉啟國皇後的諸多事跡?她是從哪兒打探來的消息?
他甚至可能懷疑宮中有她們安國的細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