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晨手一抖,湯汁儘數灑回盞中。
他蹙眉,不耐:“你喊什麼?”
蘇瑜急中生智,端著自己的梨子湯朝著厲景晨小跑去:“哥哥,小瑜想跟你交換,好不好?”
“為何?”
“……哥哥的碗上印著梅花圖案,小瑜沒有,小瑜最喜歡梅花了,謝謝哥哥呀。”
而後,不待厲景晨回應,她奪過厲景晨的梨子湯就跑回座位。
一顆心終於落回肚子裡,蘇瑜甜滋滋的咧嘴衝厲承韞與厲景晨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厲景晨冷哼一聲,乾脆不再動那碗梨子湯,焉知蘇瑜沒有往裡麵添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想要害他?
他吩咐丫鬟將梨子湯端到他房中,想著定要徹查一番。
李婆子麵色陡然黑沉,她死死地瞪著蘇瑜,卻轉瞬釋然。
玄乎的臭丫頭,死了也好。
李婆子皮笑肉不笑:“姑娘真是調皮呢,那您便快嘗嘗這梨子湯的滋味兒吧,廚房裡還燉著晚膳的羊肉湯,老奴先告退了。”
她伏了伏身子,轉身離開。
飯桌旁的蘇瑜麵頰鼓鼓得像個包子,她大眼睛忽閃:有了!
蘇瑜裝作吃了兩口後不小心打碎了瓷勺,驚天動地的哭聲隨之響起:
“嗚嗚嗚,爹爹、哥哥、雪盈姐姐,小瑜的肚肚好疼…全身…全身都好疼……”
“小瑜喘不上氣了,好難受,小瑜要死了嗚嗚嗚……”
厲承韞麵色驟變,他驚慌地一把撈起她,怒吼:“還不快叫府醫來?!”
一陣兵荒馬亂。
房間裡。
蘇瑜虛弱地縮在大床上,她小小一隻,淚流不止。
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惹人生憐。
厲承韞抓著她的手,再三追問府醫:“沒事?她看上去那麼難受,怎麼可能沒事?”
“你再好生為她檢查一遍,若是醫術不精,本王便另請高明!”
府醫頭皮發麻,躊躇片刻後道:“……王爺,小孩子誇大其詞也是有的,姑娘身子無有大礙,若是難受的話,是否午膳時吃錯什麼東西了?”
厲承韞眉心緊鎖:“應當不是,她與本王和阿晨吃的一樣的東西。”
蘇瑜眼眸微微泛起光亮,她抿抿唇:“爹爹,哥哥,小瑜吃了梨子湯,你們沒吃。”
厲承韞捏著她手一緊,當即肅聲吩咐道:“去將姑娘午膳時喝的梨子湯拿過來,給府醫檢查。”
很快,雪瑩便將梨子湯端了過來。
府醫湊近輕嗅,眉毛一抬,顧不得回話,他從藥箱內掏出銀針探入,動作顯然比方才急促。
銀針沒入後飛速變黑腐蝕,府醫大駭:這這這…可是劇毒啊!
他嚇得麵色煞白:“王爺、王爺,這湯裡摻了砒霜,幸虧姑娘所食不多,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什麼?!”
厲承韞疾步上前盯著那碗湯,登時暴怒:“放肆,給本王徹查,膽敢在王府使這些醃臢手段,他們活得不耐煩了!”
雪瑩震驚,悄悄地紅了眼眶:“定然是有人嫉妒咱們姑娘得寵,可憐咱們姑娘才三歲,那些人怎麼下得去手?”
見方向錯誤,蘇瑜有些著急。
她咕噥著身子爬起來:“爹爹,那碗湯是李婆婆,端給哥哥的呀……”
房間內登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是矣。
若非是蘇瑜貪玩換了盞,現在出事的,豈不是厲景晨?
他尚未病愈,此番若是真的將那摻了砒霜的梨湯喝下肚……
厲承韞雙眸猩紅,他甚至不敢想。
“把李婆子給本王叫來!”
厲景晨露出少有的茫然,他怔怔地盯著蘇瑜,莫名覺得她是因為知道那碗梨子湯有問題,才要跟他換的。
可那梨子湯不經蘇瑜之手,不留痕跡地害死自己,豈不是更好嗎?
這幾次三番的幫忙,他竟然越來越看不懂她想要做什麼了。
李婆子很快被侍衛抓過來,她跪伏於地,哭喊著冤:“冤枉啊王爺,老奴忠心耿耿伺候世子爺,怎麼可能會害世子呢?何況老奴半輩子都在王府當差,去哪能尋砒霜啊?”
“求您明鑒,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害人啊!”
她哭聲悲慟,厲承韞麵色稍有緩和。
的確,李婆子的忠心他是曉得的。
梨子湯雖然是李婆子端上桌的,但也未見得沒有經過旁人之手。
小廚房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去將小廚房的廚娘和丫鬟都……”
“可是,”蘇瑜戳戳手指,奶聲奶氣地打斷:“沒有人告訴李婆婆,湯裡是摻了砒霜,李婆婆怎麼知道呀?”
瞬間,所有人狐疑的目光落在李婆子身上。
她一怔,跪挺筆直的腰杆猛地一彎,然後不可抑製地浮現心虛。
“老奴、老奴……猜…猜的……”
如此蹩腳的理由,當真將王爺與世子當成傻子嗎?
厲承韞看著她目光逐漸冷下來,真是好一個‘忠仆’!
“給本王去搜,她的房間裡有沒有其他臟東西。”
“是!”
李婆子大驚,膝行幾步抓住厲景晨的袍角:“世子爺,您快為老奴說幾句話啊,老奴伺候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奴的房間裡什麼都沒有,若是此番被搜查,恐怕老奴日後在府中再無立足之地。”
“老奴求求您開恩,老奴還有兒孫要養活啊!”
厲景晨麵無表情地後退半步,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若真是冤了你,爹爹與我,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李婆子目眥欲裂,她拚命地按捺著情緒:都是蘇瑜的錯!
“王爺,您看。”
侍衛飛跑進來,懷中捧著許多藥瓶,還有一封信。
府醫匆忙上前去將藥瓶接過,厲承韞則煩躁扯開信封。
信上事無巨細地交代了王府近日發生的樁樁件件,信末還詢問待毒死厲景晨之後,下一步計劃如何。
這顯然是一封李婆子未曾發出的信!
“王爺,這全都是毒藥啊,慢性烈性都有,這……”
厲承韞猛地打翻手邊茶盞,怒至極點。
他是經曆過苦日子的人,最能體諒下人的不易,所以多年來不曾責罰過他們,甚至犯錯驅逐出府,他還會給撫恤金。
但家人,是他的底線,傷了他的家人,他要其償命!
他聲音從牙縫中擠出:“說,是誰主使你的,本王或許還能留你個全屍。”
既已暴露,李婆子乾脆也不裝了,她笑得瘮人:“無人主使,老婆子不過是覺得蒼天不公,憑什麼世子爺生來尊貴,我的兒孫就要低人一等,老婆子輸了,認栽。”
“但蘇瑜幾次壞我的事,也彆想好過!”
李婆子猛地掏出刀來,飛快地朝著蘇瑜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