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終究沒能停留多長時間,在佩文隊長頻繁的催促下,不得不匆忙結束了這場難得的骷髏參觀儀式。
雲霧領這支隊伍裡真正能做主的,是琳達女官和洛克大師。這兩位素來行事嚴謹刻板,彆說讓小郡主去看陌生亡靈法師的骨頭架子,就是多看一眼路邊的野花,恐怕都要絮叨半天“不合規矩”。
不過,每到特定的日子,這兩位作為智慧之神的信徒,都要進行冗長而繁瑣的祈禱儀式,這時候,郡主身邊就隻剩下了佩文隊長。
郡主學的是劍術,跟佩文隊長一樣都是戰爭之神的信徒,這就有了個小小的錯位時間差。
對於郡主來說,這就算難得的“放風”時光。
小女孩對這具能動的骷髏架子充滿了好奇,陳默也極為配合的讓小白表演了一套廣播體操,看的郡主眼睛都眯成了彎彎的一條線。
心滿意足的流霜郡主心情大好,決定對小學徒略施賞賜。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就受傷啦,”她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丟給陳默,語氣帶著點小大人的關懷,“喏,給你顆傷藥吧,以後可要小心些。”
陳默下意識就想婉拒,但是看到佩文隊長臉頰肌肉抽搐的一瞬間,他改主意了。
看起來是好東西。
我自己用不用的無所謂,總要給咱媽寄回去點特產不是。
自己就像一個等著日子,向家裡要生活費的毛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弄到點這個世界的上流產品,稀罕物件,還矜持啥呢。
入手是一個精致的小袋子,裡麵裝著一塊指節大小的長方體,乍一看像一小塊瑩白色的微型肥皂。
揭開袋口的一刹那,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便幽幽彌漫開來。
佩文隊長眉眼抽抽了半天,終究沒忍住,生怕陳默不懂價值,開口提示道:“這是五階的療傷藥,用生命泉水製作而成,比得上生命牧者的治療重傷,可以救命的,你可要收好。”
“哦哦,那非常感謝!”
陳默趕緊把藥盒揣進懷裡,腦子快速的轉了一圈,掏出了一件回禮。
小姑娘大方,咱老夏家的也不能差事兒。
一顆鋁熱劑手榴彈。
其他大部分武器都是單件的,就這個有兩枚,拿一枚給小姑娘放煙花玩兒。
“一件小武器,嗯……會噴火的,有點燙,用的時候得注意點。”
簡單介紹了用法和注意事項,佩文隊長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不動聲色地接過這枚造型奇特的金屬疙瘩。
他目光審慎地掃過手榴彈的表麵和結構,沒發現魔法波動,用手指在保險銷處輕輕摩挲了一下,也沒有符文控製的痕跡,看不出什麼名堂,也就放入了自己腰間的備用武器包中。
小郡主大大方方的揮手,雙方道彆,各奔前路。
對於陳默來說,這算是前行路上一段溫馨的小插曲,接下來,得抓緊時間努力修煉,走自己的法師晉級之路了。
卡著出發的點,他登上了一輛略顯破舊的雙馬四輪木製馬車。車輪碾過官道的褐土,發出枯燥的轆轆聲。陳默把隨身的包袱墊在背後,調整出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閉目凝神,試圖進入冥想狀態。
上一次強行使用精神力藥劑啟動召喚的後遺症到現在還沒有消除,按照祭壇的恢複進度,可能還需要十天半個月時間,才有可能進行下一次血脈祭祀。
時間不等人,還是得抓緊提升自己!
黑鴉城堡教授的基礎冥想術是個大路貨的法門,修煉起來非常吃力,堪比做高等數學題。
陳默練習一會兒基礎冥想,就得休息一陣子,倚著窗戶看看風景。
清晨淡淡的薄霧散去,車窗外幾乎一成不變的樹木慢悠悠的往後倒退,陳默目測了幾棵樹之間的距離,再掐著戰術手表計算一下通過的時間,經過了幾次測試,馬車的速度估計也就在六到七公裡一小時。
按車夫的說法,路上要走足足八九個小時,那,也就是這段路至少有個五六十公裡。
“嘚嗒……嘚嗒……”清脆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很快迫近了馬車,和其他路過的騎士會快速錯身而過不同,來人在靠近馬車之後就放慢了速度,跟車夫搭起話來。
雙方用的還是棲月王朝的官話,內容卻透著一股子古怪。
首先聽到是車夫警惕的問話:“冰裂紋不走地火道,黑烏鵲莫往日頭瞧,不知是哪來的穿林鳥?”
騎手的回話聲音沉悶而快速:“寒冬林要添新柴火,不傷樹來隻要苗。”
車夫似乎愣了愣,話語顯得有些不悅:“白石白葉銀椴樹,哪家鳥兒敢銜苗?”
騎士回答的飛快:“隔壁山頭老虎吼,取了苗兒會敬酒!”
對話戛然而止,騎士打馬在馬車周圍兜了一圈,掉頭回轉,期間兩次晃過陳默打開的這一麵車窗。
一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騎士,灰撲撲的半身皮甲,窄口的馬褲馬靴,長刀背在身後,掠入陳默視線的一瞬間,投過來的是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陳默心裡一個激靈。
他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頭。
這騎士一路奔過來,隻為了跟車夫說幾句話,就調轉了馬頭,這舉動透著幾絲詭異。
陳默在腦子裡把他們的對話盤了盤,雙方的交流肯定是彼此都能領會,但自己聽不懂,會不會是本地的黑話?
雖然藍星現代人沒機會接觸到這些,但小說和電視有啊。
什麼:“西北玄天一片雲,烏鴉落在鳳凰群!”
什麼:“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沒錯,就是這個味兒!
從這個角度去考慮,剛才這倆家夥的對話,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已經被這個社會毒打過好幾次的陳默,第一時間開始了準備。
檢查完一長一短兩把槍械,把武器都掛到順手的位置,防刺服插板壓實,最後,給自己的左手套上了一支凱夫拉防割手套,甚至把祖國老媽給自己的保底信都取了出來,就塞在自己的外衣口袋中,露出了一角封套。
在這一刻,陳默異常痛恨自己的水平低微。
但凡身邊帶一個黑武士,黑武士扛一架能冒藍火的火神,何至於這麼提心吊膽。
無心再做什麼冥想的陳默,將馬車的車窗打開一條縫,將護目鏡的鏡麵當做觀後鏡架在車窗邊,一隻眼睛盯著前方,一隻眼睛瞄著後麵,就這麼繃緊了神經,靜靜地等待。
馬車依舊不緊不慢地前行,車輪碾過土石的聲音單調得令人昏昏欲睡。然後,就在某個毫無征兆的時刻,車身猛地一轉,伴隨著車夫一聲含糊的吆喝,整輛馬車突兀地離開了平坦的官道,車輪重重碾過路邊的碎石和枯草,顛簸著衝入了一片荒草叢生、樹木稀疏的野地,最終在幾棵孤零零、枝椏扭曲的大樹前停了下來。
“車裡的老爺,對不住了!”車夫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慌張從外麵傳來,“小的……小的實在憋不住了,得去林子裡解個手!委屈您等一會兒,小的去去就回!”
陳默猛地掀開車簾,隻來得及看到車夫佝僂著背,頭也不回地朝著不遠處那片黑黢黢的密林,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那背影活像一隻被狼攆著的兔子。
幾乎就在同時,官道的方向,再次傳來了密集而急促的馬蹄聲,正快速逼近這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