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的空氣,似乎一夜之間變得粘稠而滯重。沉水香依舊在獸爐裡嫋嫋燃燒,甜膩的氣息卻再也壓不住那股從四麵八方悄然滲透進來的、令人不安的躁動。淩薇半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袋裡那隻冰涼堅硬的白玉小盒——裡麵封存著足以致命的證據。身體的虛弱感依舊如影隨形,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沉的疲憊,但她的感官卻在連日來的警惕和《養氣訣》微乎其微的效用下,被淬煉得愈發敏銳。
窗外,庭院裡灑掃的仆役明顯少了,僅剩的幾個也顯得心不在焉。負責修剪花木的老花匠,手中的大剪子懸在半空許久,眼神卻飄向二門的方向,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和窺探欲。連平日最愛在廊下磕牙說閒話的幾個小丫頭,今日也罕見地安靜下來,隻聚在角落,腦袋湊在一起,壓得極低的議論聲如同蚊蚋嗡鳴,卻清晰地鑽進淩薇的耳朵:
“……聽說了嗎?外麵都傳瘋了……”
“……錯不了!夫人院裡的小翠姐親口說的,昨兒半夜……”
“……真的找到了?天爺!這府裡怕是要變天……”
“……可不是!真正的金鳳凰要飛回來了!那屋裡那位……”
“……噓!小聲點!作死啊!那位耳朵尖著呢……”
“……怕什麼?一個病秧子,還能吃了我們?再說了,夫人……”
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誰猛地捂住了嘴。但那些零碎的詞語——“找到了”、“真正的金鳳凰”、“變天”——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淩薇的心湖,激蕩起一圈圈不祥的漣漪。她搭在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柳氏連日來的沉寂,府中這種隱秘的激動和慌亂……指向一個她早已從原主零星記憶碎片中窺見、卻始終不願深想的可能性。
真正的金鳳凰……難道……
這個念頭尚未完全清晰,院外便傳來一陣刻意放重卻難掩急促的腳步聲。周嬤嬤那張慣常堆滿假笑的臉出現在門口,罕見地沒有帶任何“慰問品”,臉色卻是一種混合著亢奮和某種隱秘算計的潮紅。
“大小姐,”周嬤嬤草草行了個禮,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急促,“夫人吩咐了,請您即刻更衣,到前院正廳去一趟。府裡有……貴客臨門。” 她刻意加重了“貴客”二字,眼神飛快地掠過淩薇蒼白平靜的臉,似乎在期待看到某種驚慌失措,卻隻捕捉到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貴客?”淩薇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弱和一絲被攪擾的不耐,“我這身子……吹不得風,見不得人。母親不是說了,讓我好生靜養麼?” 她以柳氏自己的話來堵,姿態放得極低,卻寸步不讓。
周嬤嬤臉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大小姐,這次非同小可!是夫人和侯爺親自吩咐的!您可是咱們侯府的嫡長女,再不舒服,這體麵也得撐著!春桃!還不快伺候小姐更衣梳妝!” 她不再給淩薇拒絕的機會,直接對杵在一旁的春桃厲聲吩咐,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強硬和一絲……迫不及待。
春桃被嗬斥得一哆嗦,慌忙上前,動作比往日更加慌亂,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淩薇。
淩薇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底翻湧的寒潮。柳氏和淩峰“親自吩咐”?連“病弱”這個最完美的借口都被強行剝奪?看來,這所謂的“貴客”,就是那陣席卷侯府的暗流源頭了。她不再言語,任由春桃和周嬤嬤帶來的兩個粗使婆子,近乎半強迫地為她換上了一套並不合身、顏色也過於豔麗的錦緞衣裙,發髻也梳得歪歪斜斜,插上了幾支沉甸甸的金簪,將她本就蒼白病弱的臉襯得更加憔悴不堪,活脫脫一個強行裝扮卻難掩頹敗的病美人。
一路行去,侯府內的氣氛印證了淩薇的猜測。仆役們垂手侍立,屏息凝神,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但那些低垂的眼簾下,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好奇和幸災樂禍。投向淩薇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畏懼和鄙夷,更多了一層赤裸裸的審視和即將看到好戲的期待。通往正廳的回廊下,甚至能看到幾個探頭探腦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是府中幾位不安分的姨娘。她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牢牢釘在淩薇身上,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快意。
正廳的大門敞開著。裡麵燈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上首主位,武安侯淩峰端坐著,一身威嚴的深紫錦袍,麵色沉凝如水,看不出喜怒,隻有放在扶手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絲他內心的不平靜。柳氏則站在廳中,背對著門口,一身正紅織金牡丹紋的誥命禮服,華麗得近乎刺目。她微微側著身子,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姿態,對著身邊一個人影噓寒問暖,那刻意放柔放輕的語調,帶著一種誇張到令人作嘔的“憐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氏身旁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淩薇的腳步在門檻外頓住。她的目光穿透廳內明亮的燈火和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在了那個少女身上。
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漿洗得有些發硬,樣式也是最簡單的農家樣式,與這滿室錦繡華堂格格不入。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微微佝僂著背,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一張臉清秀有餘,卻帶著長期營養不良的蠟黃,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抖著,嘴唇緊緊抿著,透出濃重的惶恐和不安。她站在那裡,像一隻誤闖入猛獸巢穴的、瑟瑟發抖的小鹿,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怯懦”與“格格不入”。
這就是……真正的“金鳳凰”?武安侯府流落在外的真千金——淩雪?
柳氏轉過身來,臉上是淩薇從未見過的“慈愛”光輝,眼底甚至還恰到好處地泛著淚花。她一把拉住淩雪冰涼的手(動作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聲音哽咽,飽含深情:“我的兒啊!苦了你了!這些年流落在外,定是吃了天大的苦頭!都怪母親不好!是母親沒能保護好你!從今往後,母親定當加倍補償你!再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她的話語如同滾燙的蜜糖,將淩雪包裹得密不透風。
隨即,柳氏的目光轉向門口,落在形容憔悴、衣著突兀的淩薇身上。那眼神裡的“慈愛”瞬間褪去,如同變臉戲法,換上了一種混合著“無奈”、“疏遠”甚至隱隱“厭棄”的複雜情緒。
“薇兒也來了?”柳氏的語氣平淡得近乎冷漠,與方才對淩雪的熾熱形成了令人心寒的對比,“既來了,就站到一邊吧。今日是你妹妹……是雪兒歸家的日子。”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將“妹妹”和“雪兒”咬得格外清晰,如同在宣告某種權力的交接。
“妹妹?”淩薇的聲音很輕,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在這驟然寂靜下來的大廳裡卻異常清晰。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柳氏,又緩緩掃過主位上依舊沉默的淩峰,最後落在那個惶恐不安的少女身上。那雙大而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同結了冰的湖麵,幽深、冰冷,不起一絲波瀾。沒有歇斯底裡,沒有質問,隻有一種近乎洞悉一切的沉寂。
這一聲平靜的疑問,卻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廳內壓抑的氣氛。
“嗤……”不知是哪個角落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下人們低垂著頭,肩膀卻幾不可察地聳動著。
幾位姨娘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的譏諷幾乎要滿溢出來。
連主位上的淩峰,那沉凝的目光也終於動了一下,銳利如鷹隼般審視著淩薇,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頂著“嫡長女”名頭十幾年的女兒,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以及更深的冷漠。
柳氏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似乎沒料到淩薇會是這種反應。她立刻用更誇張的“慈愛”掩飾過去,緊緊攥著淩雪的手,將她微微往前帶了帶,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安撫和宣告:“雪兒莫怕,這是……這是你姐姐,淩薇。薇兒,還不過來見過你妹妹?”
淩薇站在原地,身形單薄,臉色蒼白,那身豔麗的衣裙和不合時宜的妝容讓她顯得更加狼狽可笑。然而,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柳氏表演,看著淩雪在柳氏掌控下那無法掩飾的驚懼,看著滿廳或明或暗的惡意目光。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無聲的抗拒,卻比任何哭喊都更有力量。她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這“認親”場麵下湧動的肮臟暗流。
柳氏眼底閃過一絲陰鷙,隨即又換上那副“無奈”的麵具,對旁邊的管事嬤嬤使了個眼色。
接下來的“認親”儀式,在一種極度詭異的氣氛中進行著。柳氏拉著淩雪,絮絮叨叨地訴說著“失而複得”的狂喜和對她“受苦”的心疼,句句泣血,感人肺腑。而淩薇,則被徹底遺忘在角落,像一件礙眼的、被替換下來的舊家具。
更直觀的羞辱接踵而至。
儀式尚未完全結束,周嬤嬤便帶著幾個粗壯的婆子,堂而皇之地走進了聽雨軒。她們沒有請示,甚至沒有多看淩薇一眼,便開始動手撤換屋內的陳設。
那套淩薇從未使用過的、薄如蟬翼的琉璃茶盞被小心翼翼地收走了。
鑲嵌寶石的金累絲頭麵匣子被捧了出去。
連窗邊那盆嬌貴的“十八學士”茶花也被抬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半舊不新的普通瓷瓶、木匣,以及幾盆不知名的、蔫頭耷腦的綠植。屋內的光線似乎都隨之黯淡了幾分,那股屬於“嫡長女”的、浮華的精致感被迅速剝離,隻剩下一種寒酸的破敗。
用度也肉眼可見地削減。送來的飯食從精致的四菜一湯變成了粗糙的兩菜一湯,分量也少了許多。炭火供應明顯不足,暖閣裡漸漸彌漫開一股陰冷的濕氣。
府中的風向,一夜之間徹底逆轉。
曾經那些或畏懼、或鄙夷的下人,如今看向淩薇的眼神,隻剩下赤裸裸的輕視、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甚至帶著一種“看你還能得意多久”的惡意。連春桃的態度也變得更加懈怠,送來的茶水常常是溫吞的,換洗的衣物也總是遲滯,眼神裡再難找到一絲偽裝出來的恭敬,隻剩下全然的麻木和一絲“跟著你真是倒了大黴”的怨懟。
“大小姐?”這個稱呼依舊被使用著,但語調裡充滿了濃濃的諷刺意味,如同一個甩不掉的、恥辱的標簽。
“那位?嗬,還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呢?”
“鳩占鵲巢十幾年,也該到頭了!”
“真凰歸位,假鳳自然要扒了毛扔出去……”
議論聲不再刻意壓低,如同冰冷的刀子,明晃晃地捅向淩薇。她走在侯府的回廊下,每一步都踏在無數道錐子般的目光裡。曾經錦繡堆砌的牢籠,如今變成了荊棘叢生的泥沼。她這個“假嫡女”,成了整個侯府茶餘飯後最大的笑話,一個被徹底釘在恥辱柱上的、等待被清理的“汙點”。
然而,在這鋪天蓋地的惡意和自身處境急劇惡化的窒息中,淩薇的心卻如同沉入冰海的磐石,越發冷硬清醒。
柳氏對淩雪那近乎病態的“補償”和“保護”,在淩薇眼中,不過是另一張精心編織的網。她看著柳氏在眾人麵前對淩雪百般嗬護,噓寒問暖,眼神卻銳利地捕捉到柳氏在無人注意時,看向淩雪頸後那塊顯眼的、蝶翼狀的暗紅色胎記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絕非純粹喜悅的光芒——那是一種評估,一種算計,如同在審視一件終於到手的、可以利用的珍貴物品。
淩峰對淩雪的審視則更加直接而冰冷。他沉默寡言,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淩雪身上來回掃視,帶著上位者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仿佛在確認這突然出現的“真凰”,是否真的能承載起武安侯府的某些期望。他對淩雪的“憐惜”近乎於無,更多的是一種基於血脈的、冰冷的責任確認。
淩薇冷眼看著這一切。她看到了淩雪在柳氏掌控下那無法擺脫的惶恐和依賴,看到了這個“真凰”初入侯府的無措和脆弱。同是天涯淪落人?不,淩薇心中沒有泛濫的同情。在這個吃人的地方,軟弱本身就是原罪。她隻是清晰地意識到,淩雪的出現,非但不會成為她的轉機,反而會成為柳氏手中一把更鋒利、更名正言順刺向她的刀!
這念頭剛剛閃過,一次偶然的“巧遇”,便印證了她的預感。
那是在一處偏僻的回廊轉角。淩薇正想去府中廢棄的小藥圃碰碰運氣,看能否找到與那毒藥氣味相似的植物。剛轉過彎,便看到淩雪被兩個衣著光鮮、神色倨傲的少女堵在牆角。是府中的庶女,二房的淩芳和三房的淩蓉。
“喲,這不是我們新回來的‘真千金’嗎?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哭鼻子啊?”淩芳抱著手臂,語氣刻薄。
“就是,攀上高枝了,架子也大了?見了姐姐們也不知道行禮?”淩蓉在一旁幫腔,眼神輕蔑地在淩雪那身寒酸的粗布衣裙上掃過。
“我……我沒有……”淩雪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牆壁,聲音細若蚊蚋。
“沒有什麼?沒有規矩嗎?果然是外麵野大的,一點教養都沒有!”淩芳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搡淩雪的肩膀,“今兒就讓我們姐妹教教你,什麼叫侯府的規矩!”
淩雪被推得一個踉蹌,眼中蓄滿了淚水,驚恐無助地看著步步緊逼的兩人。
淩薇的腳步頓住,隱在廊柱的陰影裡。她本可以立刻轉身離開,置身事外。淩雪是柳氏的心頭肉,受點欺負,自然會有人替她出頭,正好讓柳氏把矛頭指向這些不知死活的庶女。但就在淩芳的手再次伸向淩雪,而淩雪絕望地閉上眼的瞬間,淩薇的目光掃過淩芳微微敞開的袖口——那裡,一枚小巧的、鑲嵌著米粒大珍珠的銀簪子,正若隱若現!
那簪子,淩薇認得!是柳氏前幾日賞給趙姨娘身邊一個得力丫鬟的東西!趙姨娘……那個最擅長煽風點火、在滴血驗親風波中跳得最高的女人!
電光火石間,淩薇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庶女欺淩!這是一場拙劣的栽贓!淩芳和淩蓉的目標,恐怕不隻是給淩雪一個下馬威,而是要將那枚簪子“不小心”遺落在淩雪身上,或者乾脆塞進她手裡!坐實她“偷竊”的罪名!一個剛回府就手腳不乾淨的“真千金”?柳氏的臉往哪擱?而淩雪,這個怯懦的少女,一旦背上這種汙名,在侯府將徹底淪為笑柄,甚至成為柳氏掌控下更聽話的傀儡!
淩薇的眼神瞬間冷冽如冰。淩雪不能現在就倒!她若倒了,柳氏所有的怒火和矛頭,將毫無緩衝地、變本加厲地傾瀉到自己這個“假貨”頭上!
就在淩芳的手指即將碰到淩雪衣襟的刹那,淩薇動了。她沒有現身,隻是極其隱蔽地、用腳尖踢飛了腳邊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
“啪嗒!” 石子精準地打在淩芳身後幾步遠的一個半人高的青瓷花盆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誰?!” 淩芳和淩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猛地回頭,動作瞬間僵住。
就在她們分神的這一瞬間,淩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陰影裡掠出,快得隻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她借著廊柱的遮擋,以不可思議的敏捷和角度,瞬間貼近淩雪身側!淩雪隻感覺一陣微風拂過,手腕似乎被什麼極輕地碰了一下,隨即,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原本緊張絞在一起的雙手裡,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樣冰冷堅硬的東西!正是那枚珍珠銀簪!
淩雪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就想尖叫扔掉。
“彆動!” 一個極低、極冷,卻帶著奇異安撫力量的聲音,如同細針般刺入淩雪的耳膜。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隻是幻覺。
淩雪渾身一僵,生生壓住了尖叫的衝動。
而淩薇,在完成這電光火石的“移花接木”後,早已無聲無息地退回了陰影深處,呼吸平穩,仿佛從未離開過。隻有她自己知道,剛才那瞬間的爆發,幾乎抽乾了她好不容易積蓄起的一絲力氣,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淩芳和淩蓉回頭查看,隻看到空蕩蕩的回廊和被風吹動的花枝,並未發現異常。兩人狐疑地對視一眼,隻當是風吹的。
“哼,算你運氣好!”淩芳悻悻地收回手,狠狠瞪了淩雪一眼,“下次再敢沒規矩,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袖口,想確認那枚重要的“道具”,臉色卻猛地一變!
簪子呢?!
她驚慌失措地在袖袋裡摸索,又低頭在地上尋找,臉色越來越白。
淩蓉也意識到了什麼,跟著一起找,同樣一無所獲。
“怎麼會不見了?剛才明明還在的!”淩芳急得快哭出來。
“快走快走!彆讓人看見了!”淩蓉也慌了神,顧不上再找淩雪的麻煩,拉著淩芳匆匆逃離了現場,如同喪家之犬。
淩雪獨自留在原地,靠著冰冷的牆壁,渾身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她攤開緊握的手掌,那枚小小的珍珠銀簪靜靜躺在掌心,冰冷的觸感讓她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她茫然地抬起頭,望向空蕩蕩的回廊轉角,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深深的困惑。
是誰……幫了她?
陰影裡,淩薇看著淩雪緊握著簪子、如同受驚小鹿般倉惶離去的背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身體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但她的眼神卻銳利如初。她低頭,看著自己剛才觸碰淩雪手腕的指尖——那瞬間接觸,除了傳遞簪子,她還清晰地感知到了淩雪手腕內側,一塊極其隱蔽的、指腹大小的、如同火焰灼燒過般的暗紅色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與袖中那半塊玄鐵令牌上的火焰紋路,竟有幾分詭譎的相似!
淩薇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