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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膽氣勝萬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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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街上,人潮洶湧似奔流。徐雲瀚五指如鐵扣,死死鉗住雲兒細瘦的手腕,在密集的人牆裡硬生生破開一道縫隙,九歲的雲兒跌撞跟隨,藕荷色裙裾沾滿塵土,狼狽不堪。街角陰暗處,一雙渾濁的眼黏在雲兒腰間微晃的玉禁步上,如同餓狼鎖定羊羔。

“哥……慢點……”雲兒的哀求被嘈雜吞沒。話音未落,一股濃烈的汗酸與劣質酒氣撲麵而來!一個粗壯的醉漢踉蹌著,直撲雲兒!徐雲瀚瞳孔猛縮,發力將雲兒拽向身後,用自己身體擋住衝撞。

“砰!”後背重重撞上那油膩堅實的胸膛,徐雲瀚悶哼一聲。就在他受力的瞬間——那“醉漢”渾濁眼中凶光畢露,藏於腋下的黑爪帶著破風聲猛然探出,狠辣地抓向雲兒腰間的玉禁步!

“!”

徐雲瀚目眥欲裂,暴喝聲裡帶著驚怒與不顧一切,旋身揮肘,用儘蠻力砸向那汙手!骨節碰撞發出鈍響,歹徒痛得齜牙咧嘴,卻沒退!凶性被徹底點燃!他低吼著,反手屈指如鉤,不再掩飾,直摳徐雲瀚脆弱的咽喉!動作狠辣迅捷,顯然是積年老手!

就在那隻黑爪距離少年咽喉不及三寸的刹那——

一道人影如獵豹般從斜刺裡撞入戰團!是徐安!他麵沉似水,眼中全無平日的圓融,隻剩下戰場上淬煉出的冰冷專注。

“找死!”

徐安暴喝一聲,聲如金鐵交擊。他沒有硬撼歹徒的手臂,而是閃電般近身一步!左小臂如鐵鞭般向上向外猛烈一格蕩!“啪!”一聲脆響,精準蕩開歹徒致命的手爪!這動作簡潔迅猛,是軍中格擋擒拿的底子!

同時,他身體順勢前壓,重心下沉!蓄勢待發的右拳沒有花哨,自腰間短促爆出,如同鐵秤砣般狠狠鑿向歹徒右側肋下軟檔!這一拳快、準、猛,力道凝聚於拳峰一點!

“噗!”沉悶的拳肉交擊聲!

“呃啊!”歹徒麵色瞬間慘白如紙,劇痛讓他身體不由自主地佝僂收縮。徐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動作毫不停頓,格擋歹徒手爪的左手順勢向下,如同鐵鉗般精準地扣住對方因劇痛而回收的手腕關節!另一手則迅疾如電,五指如鋼鉤般死死捏住歹徒剛才試圖摳喉那手的肘窩關節後方麻筋!

“分筋挫骨!”

徐安一聲低吼,腰身發力,雙肩猛地一抖一錯!隻聽“哢吧”一聲令人牙酸的骨節錯位悶響!

“啊——!”歹徒淒厲慘嚎響徹半條街!他那隻剛才還凶厲如鉤的手瞬間軟塌下垂,劇痛讓他渾身痙攣!徐安腳下同時閃電般勾踢歹徒前弓的重心腿脛骨內側!

這連環三擊:衝肋軟檔、拿腕錯筋、勾腿掃根——一氣嗬成!歹徒如遭雷擊,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骨的癩皮狗,慘叫著向前撲倒,重重摔在石板地上,翻滾哀嚎,那隻被錯勁的手臂軟軟垂在身側,顯然已暫時廢了!

徐安一腳狠狠踏上歹徒後頸,將其整個臉壓進塵土,冷喝道:“老實點!”隨即動作麻利地從歹徒懷裡抽出一條浸了怪味的汗巾扔在一旁,又在他腰間鞋筒飛快摸索一遍,卸下一把短匕甩開,這才徹底解除威脅。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展現出的是在一次次商隊出行、遇險、生死搏殺中磨練出的、近乎本能的,實戰反應而非宗師氣象

孫若雲此刻才撥開人群衝到近前,正看到丈夫徐安從倒地的歹徒身上搜出匕首,踩著他後頸的一幕。那淩厲果決的身手和平日判若兩人。她無暇多想,直撲向兩個孩子,雙臂死死將二人箍進懷裡。身體因後怕微微發抖,目光快速掃過徐雲瀚撕裂的袖口和後背的汙濁掌印,確認隻是皮外擦傷。

“…嚇煞我了…”她的聲音嘶啞緊繃。

徐安腳底踩著歹徒,目光掃過家人無恙,這才沉沉釘在徐雲瀚臉上。少年喘息粗重,臉上汗水泥土交雜,眼神卻死死盯著地上那個被三叔輕鬆製服的凶徒,除了未散的戾氣,更燃燒著一種震撼和……前所未有的渴望?

“說!錯在哪裡!”徐安的聲音沉穩,帶著沙場歸來的硬氣。

徐雲瀚深吸一口氣,目光從地上的歹徒轉向三叔,帶著敬畏:“不該貪看糖畫走散。”

隨即眼神更加堅決,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再來一次!拚斷骨頭,也護雲兒周全!寸步不讓!”親眼目睹三叔的搏殺,讓他明白了實力是何物。

雲兒緊揪母親衣襟,小臉煞白,哭腔指著自己:“那壞人…手像冰鉤子…臭…抓我…哥哥擋著…三叔幾下就打趴他了…”

徐安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爛人,收回腳對著身旁一個被驚呆的腳夫道:“看著他,把官差叫到了,這銀錠歸你。”扔出一個銀錠,然後看向家人,重重咳了一聲,壓下眼底的戾氣

孫若雲破涕為笑,一塊素絹手帕輕柔地拂過兩張小花貓似的臉蛋,拭去塵灰與淚痕。她抬眼望向丈夫,眸光微動,卻瞥見那人正不動聲色地揉著足背——那隻新履上,赫然留著一個微凹的印痕,是方才心急如焚尋人時,被小丫頭慌不擇路踩出的“功勳”。

孫若雲盯著丈夫,想起剛才那乾脆利落、分筋錯骨的搏殺,嘴角牽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徐三爺,真是英雄不減當年呐!眼下緊要是順藤摸瓜,揪出這群使‘夢魂引’耗子的窩點!”

她目光如刀般刺向地上不成樣子的歹徒,又落在匕首和怪味汗巾上,最後回到徐安臉上,聲音冰冷清晰:“…去年東市李家幼子丟了,身上的紫晶蟬碎成齏粉…手法倒是新奇得很,不知跟這廢物學的,還是跟那掏匕首的鼠輩一路?”她意有所指,目光如同剝繭抽絲的利刃。

“咳,”徐安適時清了清嗓子,眼底冰雪消融,故意揚聲,“醉仙樓新聘的淮揚廚子可了不得,聽說那蟹粉獅子頭,蟹黃如金砂,肉餡嫩似凝玉……”

“好耶!”兩小隻的歡呼平地炸響,驚得牆角一隻酣睡的狸花貓猛地竄走。雲兒拍手雀躍,腰間的雙魚蓮蓬禁步叮咚脆響,宛如一串跳躍的、歡愉的音符。

孫若雲抬手為丈夫正了正被拉扯歪斜的玉帶鉤,指尖輕巧地搭上他臂彎,聲音倏地壓低:“往後……雲兒的功課教引……”

“夫人掌舵,為夫自然放心。”徐安迅疾接口,指尖卻下意識地滑過腰間那隻沉重的錦繡算袋——內裡裝著明日非核不可的賬冊,“不過嘛……瀚兒前日還在央我,說嬸嬸講的《山海經》故事,比那瓦舍裡的先生更是精絕,讓他夢裡都想著精衛填海……”

“嗬!”孫若雲一聲輕嗤,唇角卻無法抑製地上揚,泄露了笑意,“徐三爺這‘圍魏救趙’的本事,倒是愈發爐火純青了?上回用這套路,可不就是為了躲開雲兒那描紅課業的糾纏?”

“徐安啊徐安,”她指尖微涼,輕點在丈夫飽滿的前額上,似笑非笑地睨他,“這名兒叫得人安心,卻不知何時能真讓人過幾天舒心日子?你倒說說,去年上元夜是誰……”

徐安見妻子要提“舊債”,眼疾手快地握住那柔荑:“夫人息怒!且看前頭——”他朝那兩道又開始蹦跳的身影努了努嘴,“再耽擱,這兩條入水的魚兒,可就真溜沒影了。”見妻子眼底冰霜漸融,他迅速俯身湊近那玲瓏的耳垂,氣息溫熱:“夫人今日但憑心意點,便是龍肝鳳髓,為夫也定當奉至案前!”

他訕笑著剛退後,卻恰好撞進正追逐糖人兔子的小女兒懷裡。雲兒靈巧如猴,順勢便攀上父親寬厚的脊背,嚷嚷著要“騎大馬駕雲車”直衝醉仙樓。街邊茶肆簾櫳微掀,幾張熟稔的麵孔探出,望著徐東家這幅窘態,皆會心低笑——這長平街上,誰人不曉綢緞莊的徐安,外能執掌商海沉浮,家宅裡卻被這一大一小兩位“小祖宗”拿捏得服服帖帖。

暮色如墨,層層暈染開來,吞噬了天際最後一縷殘陽。長街兩側,萬千盞羊皮燈籠次第點燃,暈開一片暖橘色的星海。徐安背著已然沉入夢鄉的小女兒,身旁是牽著少年侄兒芊芊玉手的孫若雲。少年步履堅實,目光卻不時悄然流連於嬸娘溫婉的側顏,心中烙下一個無聲的誓言——這誓言的重量,猶如鬢角拂過的、帶著醉仙樓簷角風鈴清響的晚風,必將在他心底鐫刻永恒。

行至長街儘頭,一座龐然巨物在漸濃暮色中展露輪廓。飛簷鬥拱直刺墨藍天幕,簷角垂下的鎏金銅鈴在晚風中搖曳,擊打出空靈悠遠的梵音。朱漆大門洞開,兩側昂然踞立的羊脂白玉麒麟在燈燭餘輝裡通體流溢著柔潤的蜜蠟光澤,宛如披著霞光的神獸。

“紫雲閣……”徐雲瀚輕聲念出牌匾上的字,仰著頭,喉結上下滾動。那金絲楠木巨匾之上,赫然鑲嵌著一行流光溢彩的琉璃大字!每一片琉璃都經過極致打磨,在深藍暮色的映襯下,貪婪地汲取著最後的天光,折射出迷離的七彩霓虹,將少年尚顯粗糙黝黑的臉龐籠罩在一片流動的光影迷宮中,明滅不定。

徐安有力的臂膀重重攬過侄兒略顯單薄的肩頭,視線也投向那光芒四射的匾額,聲音裡有種飽經世事的喟歎:“瞧那琉璃,一片片的晶光璀璨,抵得過尋常人家半生柴米。”話音陡轉低沉,卻字字千鈞砸在徐雲瀚心上:“瀚兒,記著,方才你護著妹妹在人潮裡闖出三條街的那份膽色、那份擔當,才是這世間最最貴重的珍寶,比這樓裡堆積如山的奇珍異饈,還要金貴百倍千倍!”

琉璃金字的輝光之下,富麗堂皇的門口洞開。錦衣華服的食客穿梭如織,環佩叮當,香風隱約。徐雲瀚望著那片宛若異世界的場景,腳下像生了根。雲兒不耐地拽他衣角,他卻定在原地,心頭如有擂鼓。

“怕個甚!”徐安朗笑一聲,渾厚的嗓音震碎了少年的遲疑。他手臂一揚,肩頭那件織金綴彩的錦緞披風“嘩啦”一聲落下,帶著主人的體溫與清冽鬆香,不容拒絕地罩在了侄子身上,隔絕了門內的繁華和心頭的微寒。“挺直了腰杆,跟緊了三叔!今日便教你嘗嘗,何為化腐朽為神奇的‘八寶醴’,讓那滋味刻進你的舌根!”

推開那扇滿雕祥雲瑞獸的紫檀包廂門,一幅奇景豁然撞入眼簾——整麵牆壁,竟全由浩瀚如海的無瑕琉璃構成!澄澈通透得幾欲消融於無形。徐雲瀚駭得倒退半步,瞳孔驟縮:樓下大廳的景象竟纖毫畢現地投映在眼前!那須發皆白的說書先生,麵上溝壑,手中描金折扇開合的角度,甚至驚堂木落下時濺起的微塵,無不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雲兒早已如歸巢乳燕般撲向那片“水晶世界”,小手“啪”地貼上沁涼的琉璃牆,小臉緊貼上去,鼻尖擠壓成一個可愛的粉白圓點,嗬出的熱氣瞬間在光滑晶壁上凝成一朵小小的白霜花。

“……爹!快看!”雲兒興奮地揪著父親的袍袖。目光穿越透明的琉璃,清晰可見那說書先生猛地一抖描金折扇,“唰”地展開一幅潑墨山水圖,同時驚堂木“啪!”一聲脆響,聲震屋宇:“列位看官!今日且說那天雲宗十年一度的‘通天門’大開,欲覓的弟子,非但要身具龍骨、仙姿鶴貌,更需靈台一片澄澈無垢、道心通明……”

(這裡可強調聲音的穿透感:就在驚堂木餘音嫋嫋的刹那——)

徐安含笑看著兩個粘在“水晶牆”上的小人影,正待開口指點。身後通往更高層的嵌玉紫檀樓梯,驟然響起一串急促、沉重、帶著明顯焦灼韻律的腳步聲。堅實的金絲楠木地板被踩踏得咚咚作響,聲聲都似敲在緊繃的心弦上,打破了雅室內的靜謐。

“徐老板!哎呀呀,可真是貴人踏雲至!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人未至,一道熱情得有些過火的嗓音已伴著玉佩急促的撞擊聲率先闖入。穿著華貴深紫緙絲鶴氅的元興泰帶著滿麵堆砌的笑容大步進來,視線卻似最精密的算籌,飛速掃過徐安身後那隻暗沉不起眼的、以烏木包銅加固的貨單匣子。“徐老板,久違久違!今日巧遇,天幸之至!”他一麵作揖,目光一麵如探針般掃過包廂內每一寸空間,當掠過孫若雲發髻間那支渾圓質樸、毫無紋飾的白玉簪時,瞳孔驟然如針紮般劇烈收縮!那玉質!通體無暇,潤如凝凍的膏脂,隱有雪魄寒光在內裡靜靜流淌……這分明是……北疆萬載玄冰深處才能孕育的、連宮中都罕見的冰魄寒玉!他心頭狂跳,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濃膩:“得知令千金與令侄光臨寒閣,在下特地囑咐,待會兒請鄧先生移步,專為小貴客說一段《王母瑤台宴仙班》的彩頭戲……”

孫若雲腳步似無意輕移,裙擺上密密匝匝的纏枝蓮紋漾開,那幅精美的織錦如一幅無聲的簾幕,恰到好處地將那隻藏匿著要緊物件的匣子嚴嚴掩住。徐安心領神會,手臂微抬,一個極其自然的動作已將妻女護攏在身後,寬闊的背脊宛如山嶽。同一瞬間,他的指腹不著痕跡地,帶著絕對精準的位置記憶,拂過那麵琉璃巨牆某一處繁複回環的蓮花雕飾中心那個米粒大的凹點——這是年少浪跡時就約定的、意為“逢場作戲”的暗號!

徐安已含笑站起,身姿挺拔如山嶽橫亙,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眼底卻似淬了冰湖的水,深邃無波:“元老板消息靈通至此,倒讓徐某受寵若驚了。”

“哪裡哪裡!偶遇,純屬偶遇!”元興泰笑容不變,利落地從寬大的袖籠中摸出一個精巧絕倫的掐絲琺琅錦盒,“啪嗒”一聲打開。深藍絲絨襯墊上,一對赤金絞絲雕琢的九轉玲瓏小手鐲熠熠生輝,更奇絕的是,每隻鈴鐺中充當鈴舌的,竟是一顆渾圓剔透、流光蘊華的南海鮫珠!幽藍深邃的光芒流轉其中,仿佛封印著一片小小的、蕩漾的海洋。

孫若雲突然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宛如冰淩碎裂般的短促笑聲。“元老板厚賜,令人惶恐。”她纖細的指尖伸出,並非去觸碰那灼人眼目的珍寶,而是看似輕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穩穩地合上了那奢華得刺目的錦盒蓋子。聲音清冽,如碎玉落盤:“隻是小女頑劣粗疏,最是愛攀高爬低。此等巧奪天工、價值萬金之物佩在她腕上,怕是要不了半日光景,便不知遺失在哪個水坑牆角,明珠暗投了。”

“元老板一番盛情,倒讓徐某念起一事。”徐安恍若未聞妻子的婉拒,自顧自執起桌上那柄通體青翠、溫涼沁骨的玉壺春瓶,徐徐注入兩隻琥珀色的瑪瑙杯。醇香四溢的酒液在杯中蕩漾出誘人的光暈。他端起一杯,手腕輕晃,任由晶瑩的酒液折射出璀璨的光斑,若有若無地映亮了元興泰半邊驟然僵硬的臉頰和額角瞬間沁出的、在燈火下反射如碎鑽般的細密汗珠。“上月貴閣後廚不惜重金訂購的那批極品‘雪域千歲參’,”他語調溫和如閒談家常,目光卻如鷹隼般鎖定了對方閃躲的視線,“不知……經貴閣名廚巧手,煨燉的那盅鷓鴣雪參湯,可合諸位貴客的口味了?”他刻意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洞悉世情的淺笑,“我可是聽聞,那幾位貴客讚不絕口,險些連盛湯的官窯蓋盅都要吞了?元老板這紫雲閣的‘參王’美譽,看來實至名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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