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浩瀚,非親眼所見,言語難以描摹其萬一。
離了飛仙鎮那熟悉的土腥氣與山林呼嘯,林霄隨敖方三人,踏上一艘形似巨大梭魚、通體覆蓋著幽藍鱗片的奇異法器——分水梭。梭身破開水麵,無聲無息,速度卻快得驚人,將陸地遠遠拋在身後。
初時,還能見碧波萬頃,海鷗翔集。越往深處,天光越是奇異。海水由蔚藍漸次轉為深邃的墨藍、幽紫,最終化為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沉甸甸的玄黑。頭頂不再是熟悉的天空,而是一片流轉著瑰麗極光的穹頂,藍綠紫紅的光帶無聲流淌,將幽暗的海域映照得光怪陸離。
巨大的、形態怪異的深海魚類在梭船周圍遊弋,投下幢幢鬼魅般的巨影。更有一些難以名狀的、散發著微弱磷光的奇異植物,如同海底森林般搖曳生姿。壓力越來越大,空氣變得粘稠冰冷,帶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海腥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無儘的黑暗中,驟然亮起一片朦朧而磅礴的輝光。
那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的巨城!
它並非坐落於海底,而是懸浮在無垠的深水之中,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托舉。城郭連綿,殿宇嵯峨,皆由不知名的、閃爍著溫潤光澤的玉石與巨大的珊瑚、硨磲構築而成。無數巨大的夜明珠鑲嵌其間,散發出柔和而恒定的光芒,將方圓數百裡的水域映照得如同白晝。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如同倒扣的巨碗,將整座巨城籠罩其中,隔絕了無邊的海水與壓力,屏障上流淌著水波般的符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防禦力量。
龍宮!
東海龍宮!
分水梭無聲地穿過那層看似柔軟、實則堅不可摧的能量屏障,如同穿過一層水膜。屏障之內,是另一個世界。壓力驟然消失,空氣清新溫潤,帶著淡淡的海藻芬芳。奇花異草遍地,靈泉叮咚流淌。巨大的、形態優雅的龍鯨、海馬在清澈的水流中緩緩巡遊,身披鱗甲的蝦兵蟹將手持長戟,在玉石鋪就的寬闊道路上肅然列隊。
林霄站在梭船甲板邊緣,小小的手緊緊抓住冰冷的船舷。縱使他心性遠超同齡人,麵對這神話般的景象,那雙沉靜的黑眸中也忍不住泛起波瀾,倒映著這片瑰麗奇幻的深海仙境。龍宮散發的古老威嚴與磅礴靈氣,如同無形的潮汐,衝刷著他的感知,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踏入了一個何等浩瀚、何等超乎想象的世界。
分水梭並未駛向龍宮最核心、那座最為璀璨奪目的水晶宮闕,而是降落在宮殿群外圍,一片相對獨立、由巨大黑色礁石構築的宏偉建築群前。礁石建築風格粗獷而堅固,線條硬朗,透著一股肅殺之氣。巨大的牌匾高懸門樓,上書三個氣勢磅礴、仿佛有波濤洶湧的古篆大字——淵龍殿。
“此乃我淵龍派根基所在。”敖方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歸屬的自豪,“真正的龍宮核心,非爾等新晉弟子可踏足。淵龍殿,方是爾等。”
殿前廣場,已有數十名年齡與林霄相仿的孩童在幾位氣息沉穩、身著統一深藍勁裝的青年帶領下等候。他們大多來自沿海人族城鎮或水族部落,此刻皆帶著好奇、敬畏與一絲忐忑打量著新來的林霄。
敖方將林霄交給其中一位麵容方正、眼神沉穩的青年:“敖青,此子林霄,根骨心性悟性皆為上佳,暫入‘潛淵院’甲字班。”說罷,對林霄微微頷首,便與那赤甲、綠弓青年化作三道流光,射向龍宮深處,消失不見。
名為敖青的青年上下打量了林霄一番,見他雖年幼,卻眼神沉靜,麵對這龍宮奇景也無太多慌亂,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跟我來。”
潛淵院位於淵龍殿建築群深處,是一片由巨大黑石構築的院落。石屋簡樸卻異常堅固,彌漫著淡淡的、帶著鹹腥味的靈氣。安頓好住處,稍作休整,次日清晨,所有新晉弟子便被召集到一處極其開闊、地麵刻滿複雜水紋符文的演武場上。
演武場前方高台,站著一位身著海藍色寬大道袍、麵容清臒、下頜留著三縷長須的老者。他手持一柄白玉為柄、蛟須為拂的拂塵,眼神平和卻帶著洞悉一切的睿智。他便是負責新晉弟子啟蒙的教習長老——敖清源。
“肅靜。”敖清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弟子耳中,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他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稚嫩而充滿求知欲的臉龐,緩緩開口:
“爾等今日入我淵龍門牆,便須知我淵龍之由來,明我輩之使命!”他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曆史的厚重與蒼茫。
“上古封神之劫,天地崩殂,萬靈泣血!通天教主倒行逆施,勾結巫妖,禍亂洪荒!彼時,我龍族先聖——燭龍尊者,感念天地蒼生,應元始天尊之邀,自無儘混沌深處,橫跨諸天星海,降臨此界!”
敖清源眼中流露出無上的崇敬與追憶,手中拂塵輕揮。刹那間,演武場上空水汽氤氳,竟憑空凝聚出一幅模糊卻氣勢恢宏的畫麵:九天撕裂,一隻覆蓋著古老鱗片的巨爪探出,日月同輝的龍瞳俯瞰大地,僅僅是一聲龍吟,便將那遮天蔽日的魔影震得潰不成軍!
“燭龍聖尊一吼之威,通天敗走,萬魔辟易!然,聖尊心係東海龍族安危,憂那通天賊子卷土重來,遷怒報複!”敖清源聲音轉沉,“故,聖尊回歸東海後,以無上神力,耗儘本源,於此東海之極,布下‘九淵歸墟大陣’!此陣勾連歸墟之眼,引動萬頃海壓,化九重深淵壁壘,隔絕內外!自此,外邪難侵,護我龍族根基永固!”
畫麵流轉,顯現出一片幽暗無光的深海之淵,九道巨大的、由狂暴水流與毀滅性能量構成的漩渦壁壘緩緩旋轉,散發著吞噬一切、令金仙膽寒的恐怖氣息。
“然,固守非長久之計!聖尊深謀遠慮,一麵布陣,一麵亦在尋覓龍族傳承之希望!”敖清源眼中精光一閃,“彼時,有不周山傾,天河倒灌之災!一條掙紮於洪流之中、瀕臨絕境的水虺,被聖尊偶然所救。此虺,便是吾淵龍派開派祖師——鐘鼓!”
畫麵再變:一條遍體鱗傷、氣息奄奄的黑色水虺,在滔天洪水中掙紮,被一道來自深淵的溫和力量救起。那水虺得聖尊點化,於東海深淵潛心苦修,曆經萬載,褪去虺身,化而為龍!其形矯健,其勢昂揚,龍吟之聲響徹東海!
“鐘鼓祖師,不負聖尊厚望!他深知,唯有自強不息,方能真正守護族群!若偏安一隅,終是坐以待斃!祖師以雷霆手段,收服四海散亂龍族,整合水族精銳,更得聖尊遺澤,開創我‘淵龍’一脈!”敖清源聲音激昂起來,“‘淵龍’之名,一為銘記聖尊燭龍於深淵歸墟之下的守護!二為昭示我輩如淵龍潛藏,蓄勢待發,終有一日,必將禦浪穿雲,嘯傲洪荒!”
“我淵龍之道,在於禦驚濤、破駭浪,身法如龍遊滄海,靈動莫測!在於引玄冰、凝霜華,箭出如驚鴻破日,克敵千裡!遠可箭雨蔽空,近可搏浪碎嶽!輔以龍族秘法馴養之深海靈獸,攻守兼備,無可匹敵!”敖清源拂塵一收,空中的畫麵消散,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下方聽得心馳神往的弟子們,“爾等既入此門,便當秉承燭龍聖尊守護之誌,效法鐘鼓祖師自強之心,勤修苦練,以手中弓,掌中法,衛我東海,揚我淵龍威名!爾等,可能做到?”
“能!”包括林霄在內,所有新晉弟子熱血沸騰,齊聲應喝,稚嫩的聲音在巨大的演武場上回蕩,帶著初生牛犢的銳氣與向往。
“好!”敖清源滿意地點點頭,“大道之基,始於足下。今日,便傳爾等入門根本——《引潮訣》!”
接下來的日子,林霄的生活變得簡單而規律。清晨於演武場吐納朝霞,引動東海充沛無比的水靈之氣,修煉《引潮訣》。此訣奧妙,在於以特定呼吸與意念,引動周身水靈,如同牽引海潮漲落,淬煉筋骨皮膜,滋養經脈丹田。
林霄盤膝坐於刻滿水紋的聚靈陣中,五心朝天。隨著悠長而富有韻律的呼吸,周遭濃鬱的水汽如同受到無形的召喚,絲絲縷縷向他彙聚而來。那純淨的水靈之氣中,屬於他本源的那一絲玄冰之息似乎格外活躍,使得彙聚而來的水汽在接觸他體表時,便迅速凝結成肉眼可見的細小冰晶,又隨著他的呼吸吐納,融入體內。
一股冰涼而磅礴的洪流在經脈中奔湧。林霄謹守心神,以《引潮訣》法門引導這股洪流。每一次循環,都如同承受一次微弱的潮汐衝刷,帶來細微的脹痛,卻也帶來筋骨被淬煉、經脈被拓寬的充實感。他眉心的金色豎痕,在靈力運轉到極致時,便會浮現出極其微弱的輪廓,仿佛一隻沉睡的眼睛,幫助他更清晰地感知著體內靈力每一絲細微的流動與變化。
下午,則是枯燥而艱苦的基礎弓術訓練。巨大的黑石靶場,沉重的硬木弓,冰冷的鐵箭。教習的要求近乎苛刻:站如礁石,穩若磐石!開弓如滿月,引而不發需堅持一炷香!撒放需如電光火石,不可有絲毫遲滯抖動!
“肩沉!肘平!眼到!心到!箭到!”教習嚴厲的呼喝聲在靶場上回蕩。
林霄白皙的小手很快被粗糙的弓弦磨破,滲出血珠,又在《引潮訣》帶來的微弱恢複力下結痂、再磨破。雙臂因長時間開弓而酸痛得如同灌鉛,每一次抬起都伴隨著肌肉的顫抖。但他眼神始終沉靜,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專注。每一次開弓,他都力求將教習要求的每一個要點做到極致,每一次撒放,他的心神都死死鎖定百步之外那越來越小的箭靶紅心。
汗水浸透粗布練功服,又被體內流轉的玄冰氣息蒸騰成淡淡的白霧繚繞周身。他仿佛不知疲倦的礁石,承受著一波又一波海浪的衝擊,反而越發堅凝。短短數月,他那原本略顯單薄的身軀,竟隱隱透出一股獵豹般的精悍與力量感。引弓的穩定性、撒放的爆發力,遠超同儕。百步之外,箭矢雖不能保證十環,卻已能穩穩釘在靶上!
一年時光,在枯燥的引氣與開弓中悄然流逝。
這一日,所有完成一年基礎修煉、達到《引潮訣》第一層“潮生”境界的弟子,被敖青引領著,來到淵龍殿深處一座守衛森嚴的建築前——百兵閣。
閣樓通體由一種深黑色的寒鐵鑄就,造型猙獰,如同蟄伏的巨獸。還未靠近,一股混雜著金鐵殺伐與深海寒氣的森然氣息便撲麵而來,讓人皮膚緊繃。
“入我淵龍,當有兵刃傍身。”敖青肅然道,“百兵閣內,藏有曆代前輩收集、打造之萬千兵刃,各有靈性。能否得遇契合之兵,三分靠緣法,七分……靠爾等自身!”他推開沉重的寒鐵大門,一股更加強烈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氣洶湧而出。
“進去吧!一個時辰為限,選定即出!切記,兵器有靈,強求不得,反受其噬!”
數十名少年懷著激動與忐忑,步入百兵閣。閣內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巨大,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無數兵器陳列在寒鐵架上,或懸於空中:長槍如林,寒光閃爍;巨斧森然,刃口仿佛能劈開山嶽;分水刺幽藍,帶著劇毒的寒芒;更有奇形怪狀的叉、戟、鞭、鐧,無不散發著強大的靈力波動與凶戾之氣。
兵器們似乎感應到生人氣息,頓時躁動起來!嗡鳴聲、金鐵交擊聲、海浪咆哮聲、寒冰碎裂聲……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亂而狂暴的精神衝擊,席卷向進入的少年們!
“啊!”不少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精神衝擊震得臉色發白,頭痛欲裂,甚至有人心神失守,踉蹌後退,直接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了閣樓大門——失去了資格。
林霄踏入閣內的瞬間,也感到一股混雜著無數凶戾意誌的寒流撲麵而來,如同置身於萬載冰窟與古戰場的交界!他悶哼一聲,識海劇震!但就在此時,他眉心那道沉寂的金色豎痕猛地一跳!一股清涼而銳利的氣息自發護住心神,將那混亂狂暴的精神衝擊強行隔絕在外!雖仍感壓力巨大,卻保持了清明。
他定了定神,目光掃過這兵器的叢林。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急切地去觸碰那些光芒最盛、氣息最強的神兵利器,而是遵循著一種奇異的直覺,沿著冰冷的寒鐵甬道,向閣樓最深處、寒氣最重的地方走去。
越往深處,兵器越少,但散發的寒氣卻越發刺骨,空氣都仿佛被凍結,地麵上凝結著厚厚的白霜。走到儘頭,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寒玉台。玉台之上,並未陳列任何閃耀的兵刃,隻有一張通體籠罩在氤氳寒霧之中的長弓。
那弓身仿佛由一整塊萬載深海玄冰雕琢而成,晶瑩剔透,卻又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弓臂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如同冰龍蓄勢待發的脊骨。弓弦並非實體,而是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散發著幽藍寒芒的能量流,微微震顫間,發出如同冰裂般的細微嗡鳴。整張弓沒有任何華麗的雕飾,隻有一種返璞歸真的、純粹到極致的寒冷與孤傲。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周圍的寒氣仿佛都臣服於它,形成一片絕對的死寂領域。其他兵器的躁動,似乎都不敢侵入這片區域。
林霄的目光瞬間被這張冰弓牢牢吸住。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油然而生!他體內的玄冰之息,如同遇到同源的君王,不受控製地加速流轉起來,發出無聲的歡呼!
他一步步走近寒玉台,每靠近一步,那刺骨的寒氣便濃重一分,仿佛要將他的血液和靈魂都凍結。他運轉《引潮訣》,絲絲縷縷的玄冰氣息透體而出,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冰晶護膜,艱難地抵抗著。
終於,他站到了寒玉台前。那冰弓近在咫尺,散發出的寒意幾乎讓他睫毛都掛上了霜花。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緩緩伸出右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向那冰霧繚繞的弓身觸去。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弓身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的冰弓驟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嗡鳴!並非其他兵器那種混亂的嘶吼,而是一種孤高絕倫、仿佛能冰封萬物的清越龍吟!弓身上氤氳的寒霧猛地炸開,化作無數道鋒利無比的冰淩,向四周散發!整個百兵閣的溫度瞬間驟降,地麵、牆壁、甚至空中懸浮的其他兵器,都在刹那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堅冰!那些躁動的兵器鳴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整個百兵閣陷入一片死寂的冰寒!
林霄首當其衝!恐怖的寒潮如同億萬冰針,狠狠刺向他!他體表的冰晶護膜瞬間布滿裂痕!眼看就要被徹底凍結撕裂!
就在這生死一瞬,他眉心那道金色豎痕驟然亮起!一道極其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金芒透出!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最精準的橋梁,瞬間鏈接了他體內沸騰的玄冰之息與那冰弓爆發的核心!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洪流,順著那道金芒搭建的橋梁,轟然湧入林霄的身體!那不是破壞性的寒潮,而是一種同源相融、沛然莫禦的認可!林霄渾身劇震,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被這冰冷的洪流洗滌了一遍,與手中這張弓產生了一種血肉相連、靈魂共鳴的奇異聯係!
那爆發的寒潮驟然平息。覆蓋百兵閣的堅冰無聲消融。
在敖青和僅存的幾名勉強支撐的弟子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隻見那張通體如玄冰雕琢、弓弦如幽藍寒芒的長弓,竟如同乳燕歸巢般,主動從寒玉台上飛起,輕盈地、穩穩地落入了林霄伸出的手掌之中!
入手冰涼刺骨,卻再無半分排斥。弓身微微震顫,發出細微而愉悅的嗡鳴,仿佛久彆的老友重逢。弓弦上那道幽藍寒芒,如同活物般,輕輕纏繞上林霄的手指,帶來一絲親昵的涼意。
“冰魄弓……竟然是沉寂了三百年的冰魄弓認主了?!”敖青失聲驚呼,看著手持冰魄、周身寒氣繚繞卻神色平靜的林霄,眼中充滿了震撼與難以置信。
林霄低頭,看著手中這仿佛為他量身打造的神兵,感受著血脈深處傳來的那種契合感。他緩緩收緊手指,冰魄弓的寒意順著掌心蔓延,卻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力量。
“冰魄……”他輕聲低語,如同呼喚一個久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