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內,氣氛陡然凝重。
那朵懸浮在乾涸血池上方的九幽冥獄蓮,依舊散發著幽藍而聖潔的光暈,每一片蓮瓣都晶瑩剔透,宛如世間最完美的藝術品。然而此刻,在林燼眼中,它卻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美麗而致命。
忘川靜立一旁,神色無波,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緊緊鎖定著林燼,以及他身前的蓮花。
林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雜念。他的目光溫柔地掃過自己懷中,仿佛能看到林曦安靜沉睡的容顏。
“曦兒,等哥哥。”
他低聲呢喃,隨即眼神一凝,變得銳利如刀。
“前輩,我要開始了。”
忘川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林燼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指尖縈繞著一絲淡淡的黑色骨力。他沒有絲毫猶豫,朝著自己的左胸心臟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指尖沒入胸膛,一股鑽心的劇痛傳來。
但林燼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體。
他緩緩抽出手指,一滴殷紅中帶著絲絲縷縷黑氣的鮮血,從傷口處沁出,懸浮在他的指尖。
這便是他的心頭血,蘊含著他最本源的生命精華,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燼劫咒血”之力!
僅僅是這一滴血的出現,整個密室的溫度似乎都驟然升高了幾分,與九幽冥獄蓮散發的極致陰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在碰撞、湮滅。
林燼左臂的墨骨,此刻也變得滾燙,其上的神秘紋路如同活物般遊走,散發出妖異的血色光芒,與他指尖的心頭血遙相呼應。
“凝!”
林燼低喝一聲,將體內所剩不多的骨力,瘋狂地注入到那滴心頭血之中。
隻見那滴心頭血,瞬間光芒大盛,由原本的殷紅,逐漸轉變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紅色。其中蘊含的“燼”之氣息,也變得更加狂暴與純粹。
做完這一切,林燼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剝離心頭血,並以骨力催發,對他而言,消耗巨大。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控製著那滴暗紅色的心頭血,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朝著九幽冥獄蓮最外圍的一片蓮瓣印去。
就在心頭血即將觸碰到蓮瓣的刹那——
“嗡!”
九幽冥獄蓮猛地一顫,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一股恐怖到極致的寒流,如同蘇醒的巨龍,從蓮花中席卷而出,直撲林燼!
那寒流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凍結,石壁上瞬間凝結出厚厚的冰層,發出“哢哢”的碎裂聲。
“小心!”忘川清冷的聲音中,也帶上了一絲緊張。
林燼瞳孔驟縮,隻覺得一股足以凍裂魂魄的寒意,瞬間侵入四肢百骸!他體內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吼!”
在這生死關頭,林燼體內的燼劫咒血,仿佛受到了挑釁的凶獸,徹底爆發!
他那已經石化大半的左臂,猛地爆發出刺目的黑紅光芒,一股狂暴、熾熱、充滿了毀滅與不詳氣息的力量,如同火山噴發般,從墨骨中洶湧而出,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
“轟!”
熾熱的燼火之力,與那恐怖的冥獄寒流,在林燼身前一尺之地,悍然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能量互相侵蝕、湮滅的“嗤嗤”聲。
幽藍的寒冰與暗紅的火焰,瘋狂交織、對抗。
林燼悶哼一聲,隻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劇痛無比。他的身體,一半如墜冰窖,一半如焚火爐,那種冰火兩重天的極致痛苦,足以讓任何意誌堅定之輩崩潰。
他的皮膚表麵,一會兒凝結出幽藍的冰霜,一會兒又變得赤紅滾燙,冒起絲絲白氣。
“堅持住!”忘川的聲音再次傳來,“你的‘燼’血與冥獄蓮的本源之力正在互相排斥與融合,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一旦失敗,你會被寒氣徹底冰封,魂飛魄散!”
林燼緊咬牙關,牙齦都已滲出血絲,但他依舊死死地控製著那滴融合了骨力的心頭血,艱難地,一點一點的,向著那片蓮瓣靠近。
他的左臂,那原本隻是蔓延到肩頭的石化,此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向上蔓延!灰白色的石質,迅速侵蝕著他的脖頸,甚至連他的半邊臉頰,都開始浮現出細密的石紋。同時,他那一頭如雪的白發,也變得更加枯槁,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機。
“燼劫咒血……反噬加劇了!”林燼心中明了。
這九幽冥獄蓮的力量,太過強大,強行以燼血融合,無疑是火上澆油,讓詛咒之力徹底失控。
“啊——!”
林燼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雙目赤紅,青筋暴起。他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那滴心頭血上!
“給我……融!”
終於,在他的不懈堅持下,那滴暗紅色的心頭血,顫抖著,觸碰到了那片晶瑩剔透的蓮瓣。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印在了萬載玄冰之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伴隨著一股更加恐怖的能量衝擊,瞬間席卷了林燼的全身!
他的意識,在這一刻,都出現了刹那的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無儘的屍山骨海,看到了破碎的世界,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永寂王座”,以及那隻冰冷無情的巨手,正在緩緩向他壓下……
“曦兒!”
在意識即將沉淪的最後關頭,林燼的腦海中,猛地閃過妹妹林曦的笑臉。
那笑容,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所有迷茫與絕望!
“我不能……死!”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咆哮,在他心中炸響!
他那即將渙散的意誌,重新凝聚!左臂墨骨上的血色紋路,亮到了極致,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吞噬!融合!”
林燼福至心靈,竟在潛意識中,運轉起了“吞骨者”的本源能力!
他不是要吞噬蓮花,而是要以“吞噬”的意念,強行駕馭自己的燼血,去“吞噬”和“融合”那蓮瓣中的一絲本源寒氣!
這是一個瘋狂的舉動!
“吞骨者”是吞噬死者骸骨,繼承力量。而此刻,他麵對的,是蘊含著冥獄本源的活物!
但,出乎意料的,當他這股“吞噬”意念出現的刹那,他那狂暴的燼血,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不再與冥獄寒煞激烈對抗,而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開始小心翼翼地包裹、滲透、然後……汲取!
那一絲絲精純到極致的冥獄寒煞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細流般,被林燼的燼血,從蓮瓣中緩緩剝離出來。
這個過程,依舊痛苦萬分,但林燼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原本足以毀滅一切的寒氣,正在被自己的燼血逐漸馴服、同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密室內的能量風暴,漸漸平息。
林燼的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他左臂的石化,已經蔓延到了半邊臉頰,讓他看起來如同一個一半血肉、一半石雕的怪物。他的白發,也徹底失去了光澤,如同枯草。
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
終於,當最後一絲本源寒氣被剝離出來,融入他那滴心頭血後,那片原本晶瑩剔透的蓮瓣,光芒黯淡了些許,仿佛失去了一些神韻。
而林燼指尖的那滴心頭血,則變成了一種奇異的暗藍之色,其中隱隱有雷光閃爍,散發著一種既熾熱又冰寒的矛盾氣息。
“成功了……”林燼虛弱地吐出三個字,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
忘川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旁,扶住了他。
她的手,冰冷如玉,卻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度。
“你……做到了。”忘川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釋然。
她看著林燼那幾乎完全石化的左臂和半張臉,以及他眼中那不屈的火焰,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少年,比她想象中,還要堅韌,還要……瘋狂。
“快……曦兒……”林燼的聲音嘶啞,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那滴融合了蓮花本源的暗藍色心頭血,小心翼翼地送向自己的眉心。
他要以自己的靈魂為橋梁,將這股力量,渡給林曦!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轟隆!”
整個亡者歎息之地,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古殿之外,風雪狂嘯,天空中那濃鬱的灰黑色霧氣,瘋狂翻湧,凝聚成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
一股令人窒息的、充滿了惡意與貪婪的恐怖意誌,仿佛從九天之外降臨,鎖定了這座殘破的古殿!
“不好!是‘燼海’的意誌!它被驚動了!”忘川臉色劇變,失聲驚呼。
燼海意誌降臨?”
林燼心中駭然,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座大山般,狠狠壓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那威壓,冰冷、死寂、充滿了對一切生靈的漠視與貪婪,與他在那老鬼記憶中感受到的“永寂王座”的氣息,如出一轍!
“它……它怎麼會這麼快……”林燼艱難地開口,隻覺得自己的神魂都在顫栗。
忘川臉色凝重到了極點,語氣急促:“你以‘燼’血強行融合九幽冥獄蓮的本源,打破了某種平衡!你的‘燼’之血脈,對於‘燼海’而言,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此刻更是光芒萬丈!它……來收割你了!”
收割!
這兩個字,如同魔咒般,狠狠刺痛了林燼的心!
他辛辛苦苦,九死一生,才得到這一線生機,難道就要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甚至連自己和曦兒都搭進去,成為“燼海”的養料?
“不!我絕不允許!”
林燼眼中爆發出瘋狂的血光,他那隻完好的右拳,猛地攥緊!
他可以死,但曦兒必須活下去!
“前輩!幫我爭取時間!”林燼嘶吼一聲,不再有絲毫猶豫,將那枚懸浮在指尖、融合了九幽冥獄蓮本源的暗藍色心頭血,毅然決然地按向了自己的眉心!
他要以自己的靈魂為橋梁,強行將這股救命的力量,渡給林曦!
“你瘋了!這樣你會魂飛魄散的!”忘川驚呼,想要阻止,卻已然不及。
“嗡!”
那枚暗藍色的“血蓮子”,在觸碰到林燼眉心的瞬間,猛地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淹沒了林燼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