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備科長王前進第一個跳出來,他剛才被楊廠長罵得狗血噴頭,正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
見李大海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出頭,頓時找到了發泄口。
“你?”王前進上下打量著李大海,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小同誌,這裡是生產車間,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彆在這兒添亂了,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他身後幾個技術員也跟著附和:
“就是,我們這麼多年的老師傅都沒轍,你一個年輕人能看出什麼門道?”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也要分場合。這可是軍工訂單,耽誤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市裡來的那幾位專家,原本正低聲討論著什麼,聞言也紛紛側目。
其中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專家,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開口。
“小同誌,這台5型臥式鑄造機是五十年代毛熊援建的早期型號,結構複雜,圖紙又不完整。”
“我們研究了半天,初步判斷是主液壓泵或者伺服閥組出了故障,但具體是哪個部件,還需要精密儀器檢測。你……”
他頓了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行嗎?
楊廠長本來已經絕望,聽到李大海的聲音,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他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落在李大海臉上。
這張臉,他有印象!
“是你?李大海?”
楊廠長想起來了,就是這個年輕人,上次那台德國進口的精密磨床出了故障,也是一群專家束手無策,最後就是他,搗鼓了不到半天就給修好了!
“楊廠長,您還記得我。”李大海不卑不亢地笑了笑。
楊廠長眼神一亮,心底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上次那台磨床的精密程度,可不比這鑄造機差!
他沉聲問道:“大海,你有幾分把握?”
這話一出,王前進和那些技術員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楊廠長這態度,分明是動了心思!
李大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沉靜地看向那台鋼鐵巨獸。
“各位師傅、專家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前輩,該檢查的肯定都檢查過了。”
“機器壞了,多一個人多一種思路,讓我看看,總沒什麼壞處。萬一……萬一能找到新的突破口呢?”
他這話說得謙遜有禮,既沒有大包大攬,也給了在場所有人台階下。
楊廠長眉頭緊鎖,心裡急速盤算著。眼前這幫飯桶是指望不上了,蘇聯專家更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李大海雖然年輕,但有過成功修複進口精密機床的先例。
眼下這局麵,死馬當活馬醫,或許真能出現奇跡?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好!”楊廠長牙一咬,心一橫,拍板道,“李大海,你來試試!需要什麼,廠裡全力配合!”
“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麵,這台設備金貴得很,你可得小心,彆給弄出更大的毛病來!”
“楊廠長,這……”王前進急了。
這要是讓李大海修好了,他們設備科和技術科的臉往哪兒擱?
以後在廠裡還怎麼抬頭做人?
“閉嘴!”楊廠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們有本事,你們上啊!沒本事就少廢話!”
王前進被噎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再多言。
那些專家也是麵麵相覷,其中一位忍不住提醒道:“楊廠長,這可不是兒戲,萬一……”
“沒有萬一!”楊廠長打斷他,語氣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出了問題,我楊愛國一力承擔!”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大海身上。
李大海深吸一口氣,走到那台巨大的鑄造機前。
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中醫給病人望聞問切一般,繞著鑄造機緩緩走了一圈。
他的手指時不時地在冰冷的鋼鐵外殼上輕輕拂過,耳朵貼近某些部位,似乎在聆聽機器內部的微弱聲響。
那專注的神情,仿佛眼前不是一台冰冷的機器,而是一個有生命的巨人。
圍觀的工人們交頭接耳,聲音壓得極低:
“這小子行不行啊?裝模作樣的。”
“看他那架勢,倒像那麼回事。”
“噓,彆吵,看廠長那臉色,今天這事兒要是解決不了,咱們都得跟著吃掛落。”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李大海的眉頭漸漸舒展。
他腦海中,那清晰的能量流轉路徑圖再次浮現,每一個部件的細微變化都無所遁形。
片刻之後,他停下了腳步。
“楊廠長,初步判斷,問題應該出在主控製閥組和相關的幾個輔助液壓單元上。具體情況,需要把這部分總成拆解下來檢查。”
“總成?”楊廠長愣了一下,看向王前進。
王前進臉色鐵青,“主控製閥組是鑄造機的核心部件之一,結構非常複雜,裡麵有幾十個精密閥門和傳感器,拆裝難度極大,而且一旦損壞,基本沒有備件。”
言外之意,就是這玩意兒金貴得很,輕易動不得。
李大海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根據我的判斷,問題不算太大,但拆解和修複需要時間。如果順利的話,大概需要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楊廠長心頭一震。
這個時間雖然不短,但比起遙遙無期的等待蘇聯專家,簡直是天籟之音!
他看向那幾位市裡來的專家。
為首的老專家沉吟片刻,說道:“小同誌,你說的問題區域,跟我們的初步判斷大方向一致。但拆解核心總成風險太高,我們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建議更全麵的檢測。”
另一位專家補充道:“是啊,這毛熊人的設計,很多地方的工藝和咱們現在的標準不一樣,萬一拆壞了,連修複的可能都沒有了。”
李大海微微一笑:“各位專家說的有道理。不過,現在的情況,時間不等人。”
“不拆開看個究竟,永遠不知道病根在哪裡。我有把握在拆解過程中保證部件的完整性。”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