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溪月體內那人就是凶墳之主,十二參將後人之一。
她是通過融合溪月的血液,在逐漸取代溪月。
凶魂奪舍即使做得再過隱秘,也是蛛絲馬跡可循,即使不被術士發現,也會被鬼神察覺。所以,奪舍而生的人,都會選擇深居簡出,儘可能不與太多人接觸。
凶墳之主想要完全與溪月的身軀契合,就得一點點換掉她的血液。
也就是說,從蕭家把“血”注入溪月體內的時候,凶墳之主就離開了九王廟,開始慢慢奪舍溪月了。
我眯著眼睛道:“你告訴我,怎麼才能消除血果的影響?”
孫彭義道:“我不知道……”
“嗯?”韓老鬼眼中殺機怒閃,孫彭義馬上說道:“我以前跟我父親也討論過這件事,他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想要解開血果的話,就得拿到草木篇的人皮卷。”
我緊盯著孫彭義道:“你不是已經學會血果草木篇了嗎?”
孫彭義趕緊說道:“草木篇上記載的東西,我隻能看懂一半,還有一半我看不懂啊!那些東西看著像是字卻又不是字,我甚至不敢盯著那些字看,那些字看久了,我的眼珠子都會淌血。”
“當年孫遊帶進廟裡的那九個女人,就是看了《草木篇》之後把眼珠看碎了。”
“孫遊當時也是聽說,黃花大閨女眼淨,能看見彆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尋思反正都已經把人給娶了,就讓她們試試能不能看出點什麼彆的,結果九個人全都成了瞎子。”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我看向韓老鬼道:“會是巫文麼?”
上古巫文可以說是最為古老的文字之一,沒有得到巫門傳承的人,不要說看不懂巫文,甚至會因為長時間觀看巫文受到反噬。
韓老鬼點頭道:“應該是。當年,我就剝過不少巫師的人皮。”
我冷聲道:“把他塞回去!接著燒,我們回去。”
孫家,蕭家害的溪月到現在都昏迷不醒,半間堂裡沒誰願意輕易放過兩家的後人,孫彭義作為罪魁禍首之一,更不能輕饒。
韓老鬼把孫彭義塞進了陰陽火爐,封起來扔在了車裡,至於什麼時候能放孫彭義出來,也就隻能等韓老鬼想起來再說了。
我們幾個趕回三局駐地之後,馬上找到了那口棺材,張道凡卻告訴我:棺材已經被天知曉的人給帶走了。
我沉聲道:“所有人都去追那口棺材,我要見見司宸。”
天知曉的核心人物,不是鬼仙就是鬼神,她們可以通過鏡子來往於陰陽,卻沒辦法把實體的東西帶進鏡子裡去。
天知曉想要帶走棺材,那是得通過人工運輸的方式把棺材送到某個陰陽節點上,再運往天知曉。我們想要追上棺材應該還來得及。
韓老鬼猶豫了一下,才囑咐我道:“彆太衝動,有話好好說。”
“我知道了!”我等韓老鬼他們走了之後,才啟動法訣聯絡上了司宸。
我見到司宸第一句話就是:“我要一份血字秘檔。”
司宸微微皺眉道:“我能問一下理由麼?”
我簡單說了一遍理由,司宸才為難道:“這個怕是不太好辦。”
“我已經把血字秘檔交給了城隍司,這就等於是已經通報了陰司,你再想要回來的話,就得層層上報,由陰司高層定奪。”
我搖頭道:“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我隻問能不能拿到血字秘檔?”
司宸安慰道:“你先彆著急,我去跟城隍商量一下。你等我消息。”
“好!”我坐在鏡子麵前閉目養神,實際上卻是在暗中跟韓老鬼他們聯絡。
韓老鬼很快就給我傳來了消息:“人已經跟丟了。剛才天知曉的人忽然改變了路線,好像是帶著棺材藏起來了。”
我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得微微握緊,司宸應該是通知了城隍司,對方怕我半間堂中途搶奪秘檔才忽然改變了路線。
司宸也很快趕了過來:“陳九,城隍司那邊正在向陰司請示,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要多久?”我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
司宸道:“血字秘檔《草木篇》是地字號秘檔,是地府必須收回的秘檔之一。所以,可能……”
我沉聲道:“地府同意用秘檔救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司宸咬牙道:“在陰司看來,一條人命無法跟地字級彆的秘檔相比。但是,城隍那邊一定會全力爭取。畢竟,你們也是為了地府出力。”
司宸道:“陳九,你約見冥神子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是聰明人,不要上當啊!”
不用司宸提醒我也知道,冥神子所謂送我的小小禮物,其實就是一副毒藥。
冥神子應該是在我們趕去赴約之前,就已經嚴刑逼供過孫彭義,甚至還跟孫彭義達成了某種交易,讓他儘可能拖延我一段時間。
為的就是讓裝著血字秘檔的那口棺材,在我返回駐地之前落進地府手裡。
等我去找地府索要秘檔的時候,也就是我跟地府決裂的開始。
這種計謀看似簡單,實際上非常有效。
因為,冥神子就是在挑動人性與大局,感情與忠誠之間的關係。
這世上,所謂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時,臣,不是沒有怨念,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才步入黃泉。而是,他已經被逼到了不得不死的程度。如果,給他實力和機會。他很有可能會殺上金鑾殿,提劍問君王,何以臣死?
半間堂接受了地府的陰司密令,就是在替地府賣命。
當我們要向地府求救的時候,地府對我們視而不見,半間堂的人能不心生怨恨麼?
司宸就是怕我們一衝動,搶了那口棺材才臨時改變了路線。
司宸的做法,我能理解,卻無法接受!
我一言不發的看著司宸,對方明顯是有些慌了:“陳九,你好好想想,這明明就是冥神子的圈套啊!”
我反問道:“我知道那是圈套又如何?”
“如果,我們下次遇上類似的事情呢?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夥伴去死麼?”
司宸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時,我看向司宸道:“司宸,如果你還當我,當半間堂是朋友的話,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司宸看我起身要走,當即拽住了我的胳膊:“陳九,你不能做傻事!”
“你搶了陰司的東西,哪怕有陰陽密約在,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半間堂再厲害,也對抗不了地府諸神啊!”
“那是我的事情!”我輕輕推開司宸,直奔門口走去。
室內的門窗卻在一瞬間全部關閉。
我轉身看向司宸道:“你什麼意思?”
司宸道:“陳九,你再等等。相信我。”
我長歎了一聲道:“司宸,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請求根本就傳不到地府高層?”
司宸的臉色瞬時間一片慘白:“我現在就去地府,我去麵見閻君。”
“不用了!”我擺手道:“從你上報我想要血字秘檔的那一刻起,半間堂和陰司之間的裂痕就已經埋下了。”
半間堂和陰司之間的關係,可以說是雇傭,也可以說是上級和下屬。但是,這兩種關係,注定了我們之間會出現一道難以打破的隔膜。
上下之間的關係,有共存也有博弈,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明君尋能臣,能臣盼明君。朝堂這個江湖裡,並不隻能明君,能臣,當君王要平衡個中關係的時候,臣子就會被作為犧牲品。
這種事情在曆史上屢見不鮮。
況且,半間堂並不是陰司的臣子,我求血字秘檔在陰司上層的眼裡會是什麼行為?誰敢說,這件事不會在他們心裡留下一絲芥蒂?
當芥蒂留下了就會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變成難以修複的裂痕。
司宸道:“陳九,你先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你相信我,我會幫你平衡各方之間的關係。”
我倒背著雙手看向門外:“那我與天知曉又是什麼關係?”
我跟天知曉之間的關係並不牢靠,所以有些事情,我寧願去相信張淩毓手下並不完善的情報係統,也並不想去找天知曉。
司宸再度沉默之後,還想要繼續勸我,卻忽然收到手下的傳音,司宸瞬時間臉色劇變:“陳九,你現在哪兒也不要去。出事了!”
“那口棺材被人劫了,天知曉和城隍司押送棺材的人馬全部被殺,無一活口。”
我眼中瞬時間帶起了一絲冷意:“我們半間堂的人呢?他們都在什麼地方?”
司宸道:“半間堂的人現在沒事。但是,你得趕快通知他們,不要與地府鬼神發生衝突。如果,你們跟陰司再產生什麼誤會,那就真的無法收拾了。”
我緊盯著司宸道:“你的意思是:地府已經出動鬼神抓捕半間堂了對麼?”
“這個……”司宸道:“你聽我解釋,事情還沒到……”
司宸的話沒說完,就聽見韓老鬼的聲音傳了過來:“小九,我們回來了。”
我轉頭看向門口的時候,半間堂和張淩毓全都站在了門外。
我們的人一個沒少,雖然讓我鬆了口氣,可是我心裡卻又跟著升起了更大的危機感——半間堂怕是被人一網打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