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科舉和華夏古代倒是沒多大區彆,通過縣試、府試和院試,就能成為秀才,這三門考試又被合稱為童試,然後是參加鄉試成為舉人,接著是會試、殿試。
這舉人雖然沒有過會試,但在縣裡那也是連知縣都要禮讓的存在,畢竟成了舉人就有了做官的機會,誰也說不準眼前的窮酸書生,那天就成了自己的同僚甚至是上司!
一般當夫子都是秀才,王老爺能請動這樣的人過來教書,這可不容易。
很快,兩人就到了小書房。門半開著,王嵐腳步明顯凝滯了下,而且越靠近走得越慢,最後跟蝸牛差不多。
孫昀抬頭往裡瞧,透過半開的門能瞧見裡麵坐了個老夫子,按理說王嵐辰時前就該到小書房等夫子來,現在都過辰時半個時辰了,可想而知謝老夫子在裡麵等了多久。
王嵐磨蹭了半天,才慢騰騰地挪到門口,卻又踟躇起來,像是不敢進去。
“少爺,請去讀書吧。”孫昀忽然正襟斂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語氣態度都恭敬不已,半點瞧不出他不久前才揍了“大少爺”的屁股。
王嵐麵色奇怪的瞥了眼孫昀,這小子鬼上身了?居然這麼恭敬地跟她說話。
察覺到王嵐在想什麼,孫昀忍了又忍,才沒當場翻個白眼。
他是王嵐書童,隻是發現了對方把柄才能拿捏住她,但背地裡怎樣都行,明麵上還這樣對王嵐,不是明擺著告訴彆人他們有問題嗎?
要是有心之人去細查,他們倆可能都要大禍臨頭!
王嵐不知孫昀心中所想,她瞥見孫昀低眉垂首的樣子,想起昨天這奴仆嘲諷她“書讀到狗肚子裡”,哼道:“一道進去。”
還敢嘲笑她?她今日非得找回場子,讓這孫石頭知道,讀書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是考不中,可這孫石頭怕是連書都看不懂!
孫昀倒是想,但書童雖然要陪讀,卻不能未經夫子同意就進去聽課的。
“少爺說笑了,小人隻是書童,哪裡能進去聽夫子講課?”孫昀暗示性道:“若是不經夫子同意就進去,會冒犯了夫子的。”
誰知王嵐半點沒聽懂話裡的暗示,不以為然道:“有什麼不能進的,隻要你不打擾夫子講課,多個人少個人,又有何關係。”
屋內垂首看書的謝起聞聲抬頭看來,目光饒有趣味地在孫昀身上打了個轉,王嵐沒聽出這書童話裡的意思,他可聽出來了,這書童是想進來聽課的。
他慨歎了聲,招呼道:“你這書童倒是解得規矩方圓,但禮法不礙向學心,你們二人都進來吧。”
孫昀心下一鬆,得虧這夫子聽見了,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暗示這憨貨多少回!
而王嵐邁過門檻後,小心翼翼地覷了眼謝起,作揖行禮道:“學生見過老師,因早間吃壞了肚子所以來晚了,還請老師見諒。”
瞎話也是章口就來,看來是很久之前就熟能生巧了。
對此,孫昀心理暗暗翻了個白眼。
謝夫子淡淡點頭:“嗯,身體不適確非小事,少爺此刻還有不舒服嗎?”
“沒……沒了。”沒想到夫子直接就信了她的鬼話,王嵐不禁臉色有些微紅。
睡懶覺確實是件大事,孫昀暗自腹誹。
也跟著朝謝起彎腰行禮,同時暗中打量這位已經是舉人的夫子。
謝起須發如霜雪,梳理得一絲不苟,頭戴玄色方巾,穿了身半舊的直裰,袖口沾了點墨漬,明明等了半個多時辰,卻氣定神閒,半點都不生氣。
這氣息作派,孫昀前世隻在那些德高望重的師長上見到過,這老夫子,明顯是浸淫經書典籍幾十載的老學究,看上去也不迂腐。
畢竟換作旁人等這麼久,早就吹胡子瞪眼了,何況據說他還是舉人。
嘖,這王嵐真是撿到寶了。
謝起隨意地揮揮手,“都坐吧,我看了你之前的功課。”
話音剛落,王嵐就繃緊了肩背,緊張得頭都快埋到胸前,不敢去看謝起。
之前每次夫子提起功課,都會將她訓斥一通,把她的功課批得一文不值,可她本來就不愛讀書,也不是讀書料子。
若不是爹非要她參加科考,她才不會坐在這讀書聽課。
王嵐想到前日落榜後,前夫子直言她朽不可雕也,憤而離開了,她爹這才重新請了個夫子。
也不知道待會夫子會怎樣訓她。
然而謝起隻提了這句,就輕飄飄揭過了,轉而道:“你之前學完了《酒誥》,我們就接著看《堯典》。”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
孫昀坐在王嵐旁邊的小桌子,立馬聽出了這夫子講的是《尚書》,五經之一。
他一邊聽,一邊認真翻看大乾朝讀書人要學的經書典籍。
四書五經都有,和華夏古代科考內容差不多,都是以儒學經典為主,不同的是,這裡的注書不一樣,而且注書很多,光是《尚書》就有三四本不同人寫的注書。
而且王家全部都收錄了,王老爺估計是想讓王嵐全都學,覺得學得越多越好。
殊不知不同人寫的注書,對四書五經的解讀各不相同,甚至有的互相矛盾,全都一股腦學的話,反而會混亂,等到考試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寫誰的,還會記混。
孫昀粗略翻了遍,挑了本他覺得還算可以的注書來看,不過在他看來,這本關於四書的解讀,比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差遠了。
就在孫昀認真翻閱典籍時,王嵐卻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謝起將一切看在眼裡,卻沒生氣,反而在簡單講完《堯典》後,忽地笑道:“老夫首日授課,不妨對聯消遣,若能得妙句,今日就放你二人離去,賞賞這滿園春色也是樁美事。”
什麼?
沒聽錯吧?
王嵐驚得回過神來,這意思是,隻要能對出來,今天就能放假?
今天才上了半個多時辰的課,放在以前,她連中午用膳休息都隻有半個時辰,放假更是想都不敢想!
王嵐”唰”地站起,雙眼亮晶晶的,”請夫子賜題!”
“哈哈哈!”謝起捋著長須,朗聲道:“春讀書秋讀書春秋讀書讀春秋。”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王嵐。
王嵐沒發現,她被連著幾個“讀書”砸得耳朵嗡鳴,咬著唇想半天,腦袋還是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想不出來。
她有些尷尬地站著,餘光瞥見孫昀神色從容的模樣,鬼使神差地看了過去。
孫昀看書看得入神,冷不丁被人拽了下衣角,他抬頭望去,就見王嵐求助似地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謝起忽然問道。
孫昀起身後,腦中靈光閃過,趁機道:“小人孫石頭,但另外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孫昀。”
謝起有些訝然,重新打量起孫昀,“昀,日光也,比皓字少一分張揚,又較熙字多一分明朗,你這名字倒是起得好。”
這可不像普通書童能起的名字,且方才在門口,這書童還堅持要得他首肯才進來。
書童說到底也是富貴人家的奴仆,少爺準他進來聽課,按理說早就興高采烈進來了,少有這般知禮的,還一個勁暗示自家少爺幫忙問夫子。
謝起來了點興趣。
“既然你家少爺看向你,你身為書童,那就由你來對下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