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大凶難以斬殺,唯有封印,削其煞,斬其本源。”馮道長解釋道,“正午時分,需借天地之勢,陽氣最足的時候作法。”
“我會儘可能地再次讓那凶物陷入沉睡,若成,可保雲山村六十年太平。”
隻是馮道長的眉宇之間抹過一絲凝重,似乎對於開壇做法來製約凶物也沒有多大的把握。
這就像是一場談判,馮道長則是勢微的一方,至於大凶的真實身份,馮道長卻是不願透露半分。
“道長,那我們今晚怎麼辦?”劉半山問出了所有人都很關注的問題,這很可能涉及在場村民的生死問題。
一旦入夜,村裡所有人都開始提心吊膽起來,生怕明天死在老樹下的人是自己。
“你等儘早將東西置辦齊全,我也好為各位家中畫製‘鎮宅符’,可保一夜平安。”馮道長開口說道。
劉半山聞言,又叫了六子和其他幾個人協助張開一起快些將所需物品收集完全。
果然,人多力量大,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剛過傍晚,所需要的東西便被儘數尋到。關乎自身性命,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墨鬥和黃裱紙是六叔家的,朱砂是村東頭黃家的,香燭卻是六子跑到隔壁村與人換來的,還有許多物件,都被放置在了包裹裡。
馮道長隻是取了朱砂,將其研磨成墨。
清水流入,宛如鮮血噴湧。
馮道長在自己的背囊裡取出一支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毛筆,筆尖呈現暗紅色,其上還隱隱透出一股濃鬱草木香。
將黃表紙鋪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刀子,將自己的中指割破,輕輕擠壓,幾滴鮮血滴在了朱砂墨之中,與之完美融合。
隨即,馮道長口中念念有詞,說著一些村裡人根本聽不懂的咒語。
房間裡很安靜,沒有人敢出聲打擾,生怕影響到馮道長的符咒。
一切完畢,馮道長這才動筆書寫。
筆尖遊走若蛟龍,黃表紙上不多時便出現了一個‘鬼畫符’般的圖案,村裡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根本識不得這是什麼。
馮道長一寫便是一百二十八張黃表紙,正對應村中一百二十八戶人家。
做完這一切,馮道長精神明顯萎靡許多,額頭漸汗。他已經許久沒有一次製作這麼多的鎮宅符咒了,在加上年老體弱,此刻有些氣喘籲籲。
定了定心神,馮道長才調整了自身氣息。
將這些剛剛製作完成的鎮宅符咒分發下去,告誡村民將其貼在大門位置,可保一夜平安。
眾人謝過了道長,不再多做停留,紛紛散去,各自歸家。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月朗星疏。
隻剩下王石和幾個年輕人還在劉半山的家中,正在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王石卻被馮道長叫住了。
村裡人目光怪異地看向王石。莫說旁人,就連王石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
“道長,您有什麼事嗎?”王石很是恭敬地問道。
他今天可是見到了馮道長的手段,讓他大開眼界,對於馮道長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你家裡有住的地方嗎?”馮道長出聲詢問道。
王石明顯一愣,看向了一旁的村長劉半山。
“老神仙啊,你晚上就住在我這吧。”劉半山笑了笑挽留道,“您就住我家,我和家裡人擠一擠住在廂房就行。”
畢竟現在的雲山村可謂是多事之秋,每天夜裡都有凶案發生,有這樣一位高人在自己家中坐鎮,自然是極好的,他們也能睡個安穩覺。
“不必了,還是去這位小兄弟家裡吧。”馮道長拒絕了劉半山的好意,對著王石開口道,“帶路吧。”
見到馮道長的態度堅決,劉半山也沒有多做挽留,將家裡的米糧拿出一份交給王石,讓他好好的照顧馮道長。
王石見到了白米,頓時眉開眼笑地答應了下來。
這年月,能夠吃上一口白米飯太不容易了,他這也算是沾了馮道長的光了。
“道長,請。”王石像模像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馮道長和王石離開,沿著村裡的小路朝著王石的家中走去。
今天的月光很慘淡,天微冷。
微風過,樹影婆娑,像是精怪在揮舞著自己的觸手。
一路無話,王石本就內向性子,隻是默默地在前麵引路。
大約十多分鐘後,兩人來到王石的家中,馮道長左右打量了一番王石的房舍,眼中隱隱有些憂色。
王石熟練地點燃了油燈,這才讓原本昏暗冰冷的空間多了一絲暖意。
“您先去屋裡坐一會,我先做些吃的,您舟車勞頓,怕是還沒有吃飯吧。”王石笑著對馮道長說,便開始忙活去了。
“就你一個人嗎?”馮道長看了看這個簡陋的家,開口問道。
“是啊,爹娘死得早,就剩我一個人了。”王石手上動作沒有閒著,一邊生火,一邊回應著。
“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馮道長突然問道。
王石的身體一僵,轉過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馮道長,心想,對方莫不是看出什麼東西了?
“沒有啊。”王石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真的沒有?比如說,做一些奇怪的夢?”馮道長的話如同炸雷一般在王石的耳邊炸響,驚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連生火都忘了。
“小兄弟,且放心,我不會告知旁人。”馮道長淡淡地說,似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沉默了半晌之後,忠厚老實的王石心中艱難地做出了決定,與馮道長坦白了這些天自己所做的夢境。
說不得眼前之人能為他解惑呢。
當馮道長聽完王石的講述,眉宇間儘是驚懼之色。
“果然是那穢物,哎,這便是命數吧。”馮道長長歎一聲,臉上滿是解不開的憂愁。
“您是知道些什麼嗎?”王石見馮道長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提心吊膽了起來。
“哎,有些事,你暫時不必知道。”馮道長輕歎一聲說道,神色複雜地看向王石,“說起來,你我還真是有緣啊。”
“有緣?”王石疑惑,不知馮道長為什麼這樣說。
兩個人隻是萍水相逢,在這之前從沒有見過,哪裡來的‘緣’呢?
“如果今天我沒來,恐怕今天晚上死的便是你。”馮道長冰冷的聲音傳入王石的耳中,驚嚇得王石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隻覺得手腳冰涼。
“連續死了六人,第七人,必然是你。”馮道長無比篤定地說。
“道長,您,您彆嚇我……”王石口中支吾地說,差點被嚇哭出聲。
“前麵六個人之死不過是為了今夜做鋪墊。”馮道長依舊一臉正色道,“你才是它的目標。”
“我,為什麼是我?”王石麵如死灰,聲音都在顫抖。
他平日裡沒找誰沒惹誰,怎麼會有如此大凶糾纏,要取他性命。
“此間命數,不可說也。”
見王石一臉頹然,馮道長終是不忍,出聲安慰道。
“你放心,既然我來了,便可保你平安。我活一日,你便活一日。”
頓了片刻,馮道長看向王石的目光有了細微的變化,“你今後若是有機會,就不要留在雲山村了。”
“雲山村到底怎麼了?”王石不明白馮道長話裡的意思。
“雲山霧罩,不可名狀。”馮道長說道。
王石越發疑惑,不知馮道長這話的意思。
“雲山上真的有怪物嗎?”王石咽了下口水問道。
“有,而且道行極高。”微弱的燈光落在馮道長的身上,顯得格外的單薄落寞,“怕是我也難以應對,最好的結果便是明日做法後,對方沉睡,或是有所忌憚不再下山。”
“比您還厲害?”王石瞠目結舌地看著馮道長,“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可說,你也不必再問。”馮道長明顯不願意透露關於雲山上凶物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