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眾神之巔。
沉寂數萬年的巍峨神山動搖起來,天際有炫目的七彩霞光揮灑。
三聲梵鐘回蕩,驚動了整個天外天的眾神。
“神格?”
“九州,有人成神了?”
“不,不對,這不是神格,也沒有神牌出現在蒼生殿。”
最高峰,創世神殿之中。
閉關中的天道頭一次失態地站起身,衝出了大殿。
看著天際的景象,驚駭不已:
“霞光梵音,這是有人將要成佛?!”
道心通透,豁達自如者,方有機會破開一切迷障,領悟佛心。
九州,已有十萬年,無人成佛了。
修佛之人,走的從來不是修士成神之道。
神,乃是六道眾生中的天道之眾,仍在輪回之中。
超脫六道,跨越生死,圓滿智慧,普渡眾生。
這,才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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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原本不知自己是什麼情況,那麼此刻也該知曉了。
照塵成長至今,處事從來通透明達,唯有情之一字,沒碰過,也沒悟過。
經此一遭,方得圓滿。
此刻,照空身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妖氣。
他近乎破爛的心臟在妖丹的作用下愈合,九條狐尾從身後竄出,頃刻間,在照塵足下化作一隻巨大的九尾火狐。
成年雷劫之後,他此生最大的難關,春心劫已渡,此後仙途一片坦蕩。
照塵垂眸看著地麵上那隻巨大的火狐,皮毛之上仙韻橫生,雙眼靈秀至極,眉心生出一簇雪白的印記。
她抿唇輕笑,低聲自語:
“若要覓得雙全法,願成如來不負卿。”
春心劫渡時凶險,度過後卻是收益良多。
照空的境界重新回歸不說,貪欲法則也得到了補充完善。
春心劫度過後,回饋他大量的靈力,一舉再升一個小境界,堪堪觸摸到合道的門檻。
至於照塵,如今的她道心圓滿,玲瓏佛心已成,已經不能用修仙界的境界來界定她的修為了。
她修的不再是道,而是心,攀登的也不是仙與神的天梯。
接下來她要做的不是修煉、殺戮、吸收靈氣,而是入世、體悟、濟世修心。
她將會走出一條,與所有人都不同的道。
境界大漲的照空重新回歸人形,他重新仰望麵前佛光耀眼的女子。
曾經他是金剛門清修的大師兄,後來他是回歸狐妖之身的破戒佛子,那麼接下來呢?
他的愛意在宣之於口後重埋心底,此後又該何去何從?
背棄佛祖的佛子,也配得到救贖嗎?
似是照空的雙眼太過哀婉,又許是照塵終究還是了解他,隻見她自半空緩緩落下。
玉足踏在鬆軟的草地上,走近麵前膽大包天的狐妖:
“在金剛門三百餘年,我一刻不曾信仰過麵前的金佛。原以為正是如師尊所言,我無緣做佛門弟子,也不配做佛祖信徒。
卻原來,我心無佛,我自為佛。”
照空看著她的眼神不斷顫動,琥珀眸如搖曳的星光,倒映著他此生,無雙的瑰麗。
她伸出雙手捧上他的臉頰,拇指碰了碰他輕顫的長睫,欣賞他絕色傾城的眼眸,緩聲問道:
“如此,你亦敢愛我嗎?”
照空的心臟仿佛遭到重錘,春心劫如卷土重來。不知是喜是悲,琥珀眸中氤氳,有清淚緩緩淌下。
濡濕了她的掌心,他卻伸出一隻手,覆在左側臉頰的那隻手背之上。
哭著哭著,他彎了彎眼眸,笑了一聲:
“我背棄了原本的信仰,從此以後你是我的信仰。隻求垂憐,唯願做你蓮座之下,第一個信徒。”
佛祖終究慈悲,他還是得到了寬恕。
此後,他便是她的信徒。
照塵也微微彎了彎眼眸,雙手輕輕替他擦去淚水:“我又不是不要你了,何苦哭成這般。”
他上前一步,想要趁她憐憫,將她擁入懷中。
卻聽她笑語:“放肆,座下護法,爾敢以下犯上?”
照空將頭埋在她的頸側,似是要將前麵一千年的淚都流光:“大士寬宏。”
照塵掩唇推他:“叫錯了,‘斷儘煩惱,脫離輪回’。我乃阿羅漢,為‘自了’而修行,當稱尊者。”
照空被她一打岔,那墜空般的心緒才算有所收斂。
他忍不住也笑道:“那麼照塵尊者,現下我們當去何方?”
照塵摸了摸下巴:“觀苦知集,發滅修道。我們當走遍九州,斷惑證真,但求修成正果。”
眼看兩人即將不管不顧就要出去修成正果,觀了一場盛大的成佛儀式的何惜歡終於回過神來,適時開口:
“近日狐王宮有件盛事,你們不參與完再走嗎?”
照塵此刻佛光儘斂,渾身的光彩甚至比渡劫前更加淳樸了幾分。
她眨眨眼,好奇道:“什麼盛世?”
何惜歡渾不在意地隨口說道:“妖都少主的大婚之典,你們有興趣就去看看,沒興趣就算了。我就是提醒一下,去留隨意。好了你們走吧,這竹林涼亭被你霸占五年不算,還給我毀成這樣,我還要修繕後閉關,好走不送。”
照塵嘖嘖:“女兒的大婚,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你這焚心焚得真徹底。”
說完對著何惜歡拱拱手,便帶著照空離開。
順帶看了一眼照空,感歎道:“幸好你失敗了,這焚心之人果然非常人。”
不過她能料到,何惜歡的仙途,隻怕是無比昌隆。
此刻一切塵埃落定,照塵終於有閒心回憶方才渡劫時的疑惑。
上一次渡劫,還是在晉升化神之時,彼時未遇上過薑珩。
可如今晉升返墟極其艱難,身體的創傷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正因如此,她對於天地規則的治愈之力,感受更加清晰起來。
若非她佛心通透,擅長化繁為簡,堪破本質,恐怕也感受不出來其中玄妙。
她看著掌心,思及最後一道傷痕愈合時的體會,喃喃出聲:“阿珩”
對了,提起阿珩。
照塵忽然一拍腦袋,看向照空:“你哥大婚,喊阿珩沒有?”
照空歪了歪頭:“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