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大陸,天明國都城的天際線本如往常般靜謐,直至那道金芒撕裂蒼穹。
那一日,烈日懸於正空,忽有流光自九霄墜下,似隕星攜天威,拖著赤紅火尾劃過雲層。全城百姓仰頭驚望時,隻聽“轟——”地一聲天崩地裂,皇城中最神聖的太廟,竟被這道流光撞得粉碎!
太廟,那是王朝列祖列宗的魂棲之所,朱牆漫染百年香火,金瓦承載九五之尊。此刻卻如紙糊樓閣,在衝擊中轟然崩塌:蟠龍石柱攔腰折斷,彩繪梁棟焚為齏粉,守廟宦官慘叫著被氣浪拋向半空,連殿外兩尊鎮邪石獅都被掀翻在地,口中石珠滾落,濺起塵埃漫天。
“太廟塌了!天上下凡個活人!”消息瞬間傳遍皇城,百姓們擠在朱雀街頭,望著皇城方向騰起的黑煙,驚惶中又夾雜著獵奇——誰能想到,那道隕星般的流光裡,竟裹著個活生生的少年?
皇宮內,禦書房的鎏金燭台被皇帝怒摔在地。龍案前,天明皇帝臉漲得紫紅,拍碎了方才還在批閱的奏折:“膽大包天!竟衝撞太廟!傳朕旨意,派遣大軍給我把他給捉過來。
禁軍如黑色洪流湧入太廟時,卻見廢墟中央靜坐著個少年——楊三。他身著青灰長袍,塵土覆麵卻難掩眉眼英氣。
禁軍統領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後,太廟廢墟已被黑甲軍圍得鐵桶般嚴實。百夫長一聲令下,數十名精壯士卒舉著淬毒長槍撲向廢墟中央——卻見那青灰長袍的少年(楊三)周身浮起半透明光膜,槍尖刺上去竟如戳中琉璃,“錚”地反彈回來,震得士卒虎口迸裂。
“怪事!這小子身上有妖法!”禁軍騷動間,地麵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眾人低頭,隻見楊三身下的青磚接連崩裂,露出三尺深的裂縫,裂縫中溢出的不是塵土,竟是粘稠的金色液體,順著磚縫蜿蜒,在日光下泛著龍鱗般的光澤。更駭人的是,裂縫深處隱隱浮現古老符文,形如鎖鏈,似在囚困某樣禁忌之物。
楊三睫毛顫動,終於從昏迷中醒轉。他睜眼的刹那,右腕玉鐲驟亮,竟與地下金液遙相呼應,整座太廟廢墟的殘垣上,那些被香火熏黑的壁畫突然煥發光彩——壁畫裡的鎮邪麒麟竟揚起前蹄,眼中透出嗜血凶光!
“孽畜敢動!”禁軍統領拔劍斬向壁畫,卻見劍光穿過麒麟虛影,在牆上砍出深痕,虛影卻分毫未損。此時,楊三已緩緩站起,光膜將他襯得宛如神人,禁軍的弩箭射來,全被光膜彈開,釘在殿外石柱上,激起連片火星。
消息傳回皇宮,天明皇帝攥緊奏折的手青筋暴起。若再讓這來曆不明的少年逃出。恐怕會遭到天下笑話,立刻傳令再調10萬禁軍精銳前去圍剿。
楊三剛支起身子,太廟殘垣外的禁軍弩陣已轟鳴作響。強弩同時扣弦,弩箭如黑色暴雨傾盆而下,卻在距他三尺處撞上半透明光膜——那光膜如琉璃般泛起漣漪,箭矢竟被生生彈開,倒射向禁軍本陣!
“叮!叮!叮!前排禁軍慌忙舉盾,卻見盾牌上瞬間綻出蛛網般的裂痕——光膜反彈的衝擊力竟能透過箭矢震碎防具!楊三施展神力。
禁軍統領厲喝:“結絞殺陣!”五千鐵甲步兵呈錐形突入,長刀劈砍聲、槍矛突刺聲震得殘垣落灰。楊三光膜震蕩。
“喝!”一名禁軍百夫長縱身躍起,斬馬刀攜風聲劈向楊三脖頸。光膜瞬間凝成盾牌形狀,刀鋒砍在上麵竟濺出金色火星——那火星落在磚地上,竟化作細小的金蛇,順著禁軍甲胄的縫隙鑽進去!百夫長慘叫著栽倒,甲胄內傳來“滋滋”聲,仿佛有熔金在侵蝕血肉。
楊三呼吸漸沉,光膜卻在不斷膨脹,將方圓十丈內的禁軍統統逼退。驀地,他右腕一燙,神光綻放。
卻見楊三周身光膜突然分裂成無數光絲,如蛛網般纏住衝來的騎兵。光絲竟將騎兵連人帶馬撕裂——騎兵的慘叫戛然而止。
地下金液終於沸騰了。楊三腳下突然爆開一道金色泉流,數丈高的液柱托著他升至半空,
“焚天劍……要醒了?”楊三恍惚間聽到地底傳來龍吟般的劍鳴,化作一道流光鑽入殘垣深處。再出現時,一截晶瑩劍影——那是焚天劍的器靈!劍影繞著楊三盤旋,光膜瞬間染上一層血色,每一道光刃斬出,都帶著焚天劍的湮滅氣息。
玄鐵劍脊布滿暗金焚紋,如岩漿在凍土下潛湧。
劍柄嵌著墨玉吞口,雕成麒麟首,目眥間隱有血紋,似在噬咬劍鞘殘留的青銅古皮;
劍鞘邊緣生著冰晶狀裂紋,內裡鎮壓的咒文如活物遊走,卻被劍芒絞得粉碎——這柄“焚天劍”。
劍鳴驟響,他周身光膜瞬間被染成血紅色,每一道光刃斬出,都帶著焚天劍特有的湮滅氣息——殘垣斷壁間,焚天劍靈化作的血色劍影瘋狂肆虐,湮滅氣息如黑色潮浪般翻湧,將楊三周身光膜絞得滋滋作響。——這柄凶劍的器靈,
楊三拿起手鐲內中殘留的神法之力。
他暴喝一聲,
楊三雙手結出《太玄鎮嶽訣》。玉鐲柔光化作透明光繭,將血色劍影死死禁錮。劍影瘋狂震顫,湮滅氣息侵蝕光繭,玉鐲的光澤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這是最後的底蘊!
血色劍影轟然坍縮,化作古樸長劍墜入手心。劍脊暗金焚紋流轉如活,墨玉麒麟的目眥血紋竟泛出溫馴光澤——神劍
楊三癱倒在地,掌心焚天劍卻輕輕震顫,似在呼應新主
焚天劍那聲撕裂靈魂的龍吟,它如同實質的音浪,以楊三為中心,狂暴地席卷了整個太廟廢墟!
太廟廢墟外圍。
十萬禁軍精銳,那象征著天明帝國無上武力的黑色洪流,此刻卻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前排重甲步兵距離楊三最近、正結成絞殺陣型的數千鐵甲步兵首當其衝。那聲劍鳴穿透厚重的精鋼胸甲,直抵骨髓深處。並非隻是聲音響亮,而是一種帶著死寂與湮滅意味的靈魂震顫。他們感覺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抽!堅毅的麵龐瞬間扭曲,瞳孔因極度驚駭而放大。原本整齊劃一的步伐驟然混亂,沉重的鐵靴踩踏著碎石。
他們仰望著那道撕裂煙塵的血色光柱,光柱中彌漫出的氣息讓空氣都變得
外圍待命的鐵騎同樣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顫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訓練有素的戰馬遠比人更敏感,它們最先感知到那毀滅性的氣息,瞬間變得焦躁不安。前蹄刨地,打著響鼻,發出驚恐的嘶鳴,任憑背上的騎士如何勒緊韁繩、厲聲嗬斥也無法安撫。鐵騎陣列開始出現難以控製的騷動,馬匹互相衝撞,騎士們竭力維持平衡,臉上寫滿了對未知力量的恐懼和對坐騎失控的驚慌。
禁軍統領身處中軍,臉色已不是鐵青,而是煞白如紙。他距離稍遠,但那聲劍鳴和隨之而來的恐怖威壓,讓他這位身經百戰的宗師級高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他清晰地“看”到了——並非用眼睛,而是用武者敏銳的感知——那血色光膜中斬出的光刃,每一道都帶著將存在本身都抹去的可怕“死寂”。這絕非人間武學!他緊握著佩劍的手心沁滿冷汗,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喉嚨發乾,那句準備再次下令強攻的“衝鋒”二字,死死地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咆哮:“完了……那不是人……那是……怪物!是太廟鎮壓的凶物蘇醒了!”他甚至感覺到,那血光中的劍意,似乎帶著一種……“噬魂”的渴望?這念頭讓他遍體生寒。
整個太廟廢墟外圍,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十萬大軍,刀槍如林,甲胄映日,本該是氣吞山河的肅殺場麵。然而此刻,隻有戰馬不安的嘶鳴、鐵甲摩擦的簌簌聲,以及無數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戰意,而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廢墟中心——那片被血色光膜籠罩的區域,以及光膜中那個手持焚天劍、宛如從地獄血池中走出的少年身影。
楊三緩緩抬起眼瞼,看著神劍,輕輕安撫了一下。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僅僅一步。
“轟——!”
十萬禁軍,那象征著帝國根基的鋼鐵洪流,竟不由自主地、整齊劃一地……向後,齊齊退了一步!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推動!
恐懼,已徹底攥住了他們的心臟。他們麵對的,不再是凡人,而是同神魔般的存在。
戰鬥,尚未開始,勝負的天平已然傾斜。一場單方麵的、由神劍主導的毀滅風暴,即將降臨在這十萬凡俗兵甲之上。
楊三的目光,穿透了彌漫的塵埃與血色的光暈,精準地落在了那個身著玄甲、臉色煞白的統帥身上。他心念微動。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空間被強行折疊時發出的、細微撕裂聲。楊三的身影在原地驟然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
下一刹那!
統帥隻覺得一股冰冷徹骨、帶著湮滅氣息的寒意毫無征兆地貼上了他的後頸!他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宗師級的本能讓他肌肉繃緊,右手閃電般按向腰間佩劍!然而,他快,那道寒意更快!
一隻修長、穩定、帶著少年人溫度的手,輕輕搭在了他拔劍的右臂臂甲上。動作看似隨意,卻蘊含著千鈞之力,更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意誌。統帥引以為傲的真氣在這隻手下如同沸湯潑雪,瞬間潰散,右臂竟被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呃?!”統帥的驚呼卡在喉嚨裡,他猛地側頭,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縮成了針尖大小!
楊三!
那個剛剛還在廢墟中心、被血色光膜籠罩如同神魔的少年,此刻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身後半步之遙!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屬於焚天劍的冰冷血光,以及那張年輕麵龐上此刻平靜得令人心悸的神情。少年身上的青灰長袍纖塵不染,與周遭鐵甲森森、煙塵彌漫的戰場格格不入。
十萬禁軍,在這一刻徹底窒息了!
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最高指揮官,帝國武力的象征,被那個少年如同鬼魅般近身製住!這比剛才的血光衝天、劍鳴懾魂更讓他們感到絕望!這超出了他們對“力量”的所有認知
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澆透了每一個士兵的骨髓。他們握著武器的手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前排的士兵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整個龐大的軍陣,死寂得如同墳場,隻有戰馬偶爾發出的、帶著恐懼的噴鼻聲。
楊三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統帥因驚駭和屈辱而扭曲的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到統帥的耳中,我沒有惡意。請帶我去見你們的皇帝陛下。
統帥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感到搭在自己臂上的那隻手,溫度雖然尋常,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和那柄近在咫尺、散發著湮滅氣息的凶劍,讓他這位宗師高手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反抗?那隻會帶來瞬間的、徹底的毀滅!
“你……”統帥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聲音乾澀嘶啞。
楊三沒有看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宮闕,投向了那座象征著皇權的金鑾殿方向。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仿佛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統帥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帶我去見皇帝。”
“我,有事與他商量。”
“商量”二字,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在十萬禁軍麵前,在剛剛摧毀了帝國太廟、震懾得大軍不敢寸進之後,在如同鬼魅般製住了禁軍統帥之後……這兩個字所蘊含的分量和其中的傲慢與威脅,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膽寒!
統帥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順著緊繃的側臉滑下。他感受到楊三話語中的堅決。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我需要向皇帝陛下彙報。他向身邊的副統領看去。目光銳利地掃向自己身側一直緊繃著神經、同樣麵無人色的副手。
“趙乾!”統帥秦烈的聲音乾澀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速去稟報陛下!有神人要麵見陛下。
“要求麵見”、“要事相商”——秦烈的話語每一個詞都重若千鈞,尤其是最後那輕飄飄卻又重逾泰山的“相商”二字,讓副統領趙乾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趙乾渾身一顫,猛地抱拳:“末將遵命!”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甚至不敢再看楊三和秦烈一眼,仿佛多留一秒都會被那無形的凶戾之氣吞噬。他猛地轉身,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推開身後幾名親衛,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被恐懼凍結的中軍核心區域。
他一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壓力圈,立刻發足狂奔!腳下是坑窪不平的廢墟和倒伏的軍械,身上沉重的甲胄此刻如同累贅,但他不敢停下,更不敢回頭。腦海中全是廢墟中心那道血色的身影和秦烈統帥煞白如紙的臉。他隻想儘快逃離這片如同魔域般的戰場,將這天塌地陷的消息傳遞到那九重宮闕之內。
楊三平靜地看著趙乾狼狽狂奔的背影消失在軍陣深處,並未阻攔。
秦烈感受著手臂上壓力的稍減,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他明白,這短暫的隻是等待的開始。真正的風暴,即將在不久之後。
“報——!!!”
“陛……陛下!禍事了!天大的禍事了!”趙乾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額頭死死抵著地麵,汗水和塵土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端坐龍椅的天明皇帝,臉色本就因太廟被毀而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此刻看到趙乾這副模樣,心中不祥的預感瞬間攀升到。他猛地一拍龍案,震得案上鎮紙跳動:“慌什麼!成何體統!秦烈呢?十萬禁軍何在?那個叫楊三的狂徒,可已伏誅?!”
“陛……陛下!”趙乾抬起頭,臉上是極致的恐懼和絕望,“秦……秦統領……他……他被那楊三製住了!就在十萬大軍陣中,如同鬼魅般近身!毫無反抗之力啊陛下!”
“什麼?!”皇帝霍然起身,龍目圓睜,滿臉的難以置信。殿內侍立的太監、聞訊趕來的重臣們,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駭然失色!製住秦烈?那可是宗師級的頂尖高手!在十萬大軍拱衛之中?!
“太……太廟廢墟之下……鎮壓的凶物……它……它醒了!”趙乾的聲音帶著哭腔,“是一柄……一柄血色的劍!毀天滅地的氣息!它……它擇主了!選了那個楊三!十萬禁軍……十萬禁軍啊陛下!弩箭射不穿他的護身光罩!絞殺陣被輕易破開!那凶劍一聲鳴響,大軍……大軍肝膽俱裂,齊齊後退!如同……如同麵對神魔降世!”
趙乾的描述顛三倒四,充滿了驚懼,但核心的信息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皇帝和每一位大臣的心上:凶物蘇醒,擇主楊三,神魔之力,十萬大軍形同虛設,統帥被擒!
“那……那狂徒楊三……”趙乾咽了口帶著血腥味的唾沫,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喊道,“他……他讓秦統領傳話……他說……”
皇帝身體微微前傾,指甲幾乎嵌入了龍椅的扶手裡,聲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他說什麼?!”
“他說……”趙乾的聲音低了下去,卻帶著無邊的寒意,“‘帶我去見皇帝。’”
“‘有事與他商量。’”
“商量”二字落下,整個金鑾殿(或偏殿)內,落針可聞。死一般的寂靜彌漫開來,比剛才的驚駭更加沉重、更加壓抑。
皇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變得一片鐵青。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站立不穩。有事商量?在摧毀了帝國太廟、祖靈安息之地,在踐踏了十萬禁軍的尊嚴,在如同擒小雞般製住了禁軍統帥之後……他來“商量”?!
這哪裡是商量?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是神魔對凡人帝王的……通牒!
皇帝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殺意沸騰,幾乎要焚毀眼前的一切。但趙乾描述中那毀天滅地的凶劍之威,那十萬大軍被一人震懾後退的恐怖景象,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他狂怒的心頭。
他死死盯著跪伏在地、抖如篩糠的趙乾,又仿佛透過他,看到了那個手持凶劍、即將踏入這九重宮闕的少年身影。
良久,皇帝才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地擠出一個冰冷刺骨、帶著無儘屈辱和決絕的命令:
“傳旨……宣!”
過了那高聳入雲、釘滿碗口大鎏金銅釘的朱漆宮門,一條筆直、寬闊得足以容納十駕馬車並行的漢白玉禦道,如同一條聖潔的玉帶,鋪展在楊三麵前,直通向帝國權力的心臟——金鑾殿。
皇宮並非孤零零一座大殿,而是由無數殿宇、樓閣、宮闕組成的龐大建築群,層層疊疊,沿著一條清晰的中軸線鋪陳開來,象征著皇權的秩序與威嚴。飛簷鬥拱,如同展翅欲飛的鵬鳥,刺向蒼穹。金色的琉璃瓦在烈日下反射著刺目的光芒,仿佛整座宮殿都在熊熊燃燒。高牆深院,朱牆綿延不絕,隔絕了塵世喧囂,也禁錮著無上權力。
腳下的漢白玉禦道被打磨得光可鑒人,每一塊玉磚都嚴絲合縫,象征著帝國的穩固。禦道兩側是巨大的廣場,地麵同樣鋪著平整的青石板,此刻卻如同被凍結的金色湖麵——上麵肅立著密密麻麻、身披金甲、手持長戟或金瓜的殿前禁衛!他們如同金色的森林,又像是冰冷的金屬洪流,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箭矢,試圖穿透來者的靈魂。廣場邊緣,矗立著象征祥瑞的巨大銅鑄仙鶴、麒麟、神龜等瑞獸,姿態各異,栩栩如生。
支撐巨大殿宇的梁柱,皆是兩人合抱粗細的金柱,梁枋之上,是巧奪天工的彩繪浮雕——蟠龍翔雲、丹鳳朝陽、瑞獸獻寶、仙人祝壽……色彩斑斕,金粉勾勒,極儘奢華繁複之能事。
宮殿屋頂覆蓋著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以象征中央皇權的明黃色為主,輔以翠綠、孔雀藍等豔麗的顏色。屋脊兩端,是巨大的螭吻獸首,口銜寶珠,怒目圓睜,據說有鎮壓火邪、守護宮殿的神力。此刻,那螭吻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層血色,口中寶珠的光芒黯淡了許多。
高大的殿門是厚重的玉門,鑲嵌著巨大的鎏金門釘和獸麵鋪首。窗欞是繁複的菱花格或步步錦圖案,糊著名貴的絹紗。殿前懸掛著巨大的匾額,以蒼勁有力的金字書寫著“太和”、“中和”、“保和”等殿名,彰顯著皇權的至高理念與平衡之道。然而這些莊嚴的匾額。
當楊三提劍踏上這條象征皇權之路時,這座輝煌、威嚴、象征著人間權力的宮殿群,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衝擊!
它無聲無息地擴散,所過之處,空氣似乎變得粘稠沉重,陽光仿佛也失去了溫度。那琉璃瓦的金光,那朱漆的鮮豔,那彩繪的斑斕,在這股氣息的籠罩下,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陰影,失去了原有的鮮活與神聖感。整個皇宮的“氣場”,正被一種更高階、更本源、更令人絕望的力量所壓製和扭曲。
肅立在禦道和廣場兩側的金甲禁衛,他們原本是這座宮殿最忠誠的守護者,是皇權威嚴的具象化體現。此刻,他們挺直的脊梁在微微顫抖。
楊三的步伐依舊從容,青衫布履踏在光潔如鏡的漢白玉上,發出清晰的回響。秦烈僵硬地跟隨著,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兩側的金色森林無聲地“退開”一條道路,並非主動避讓,而是被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所推開。
他們走過廣場,踏上通往金鑾殿的九級丹陛。每一級丹陛都由整塊巨大的漢白玉雕琢而成,雕刻著象征帝王的九龍紋飾。
終於,他們站在了金鑾殿那高大得令人仰望的金鑲玉門檻前。
殿內,是更加金碧輝煌、卻也更顯壓抑的空間。巨大的盤龍金柱支撐著藻井,藻井中心鑲嵌著巨大的夜明珠,如同人造的明月。地麵是打磨得如同水麵般的金磚,倒映著殿內的一切。龍椅高高在上,如同神壇,端坐著臉色鐵青的天明皇帝。文武百官如同泥塑木雕,分列兩側,鴉雀無聲。
楊三的目光,平靜地越過那高高的門檻,落在了龍椅之上。他手中的焚天劍,劍鞘上的暗金紋路流淌得似乎更快了,墨玉麒麟眼中的血光,如同兩點來自深淵的凝視,鎖定了那人間至尊。
他抬腳,跨過了那道象征著皇權至高無上的門檻。
這一步,仿佛踏碎了某種無形的屏障。
那巨大的盤龍金柱上纏繞的金龍浮雕,龍睛處鑲嵌的寶石,似乎……黯淡了一瞬?
金鑾殿內死寂尚未散去,殿外已傳來沉重而壓抑的腳步聲。
那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韻律交織在一起,踏在通往至高權力中心的漢白玉禦道上,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宮門至金鑾殿前廣場。
沿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身披金甲、手持金瓜或長戟的殿前禁衛,如同冰冷的雕塑矗立。他們是皇宮最後一道防線,是帝國最忠誠、最精銳的武士,每一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氣息沉穩,眼神銳利如鷹。
然而,當那兩道身影出現在宮門甬道的儘頭時,所有衛士緊緊盯著楊三
當先一人,是禁軍統帥秦烈。他依舊身著玄甲,但此刻步履沉重,腰背雖竭力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僵硬和灰敗。他臉色蒼白,嘴唇緊抿,額角的冷汗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仿佛不是走在熟悉的宮道上,而是邁向斷頭台。
而真正讓所有金甲禁衛瞳孔劇縮、心臟驟停的,是他身後半步之遙的那個少年——楊三!
青灰長袍纖塵不染,與周遭金碧輝煌的宮闕格格不入。他步履從容,如同漫步在自家後花園,目光平靜地掃過兩側森嚴的儀仗和那些足以讓尋常武者膽寒的金甲衛士。他的存在本身,就散發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但最致命的,是他手中那柄劍!
焚天劍並未出鞘,隻是隨意地提在手中。然而,玄鐵劍鞘上那暗金焚紋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墨玉麒麟吞口處的血紋閃爍著擇人而噬的凶光。一股死寂、湮滅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寒潮,以楊三為中心彌漫開來。
金甲禁衛他們握緊兵器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當楊三的目光掃過時,仿佛有冰冷的針尖刺入靈魂深處。
在宮殿飛簷的陰影下,在雕梁畫棟的轉角處,幾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氣息劇烈波動了一下。他們是皇室供奉的頂尖高手,是皇帝最後的底牌,此刻卻個個如臨大敵!他們的感知遠比普通禁衛敏銳百倍,清晰地感覺到了那柄劍鞘內蘊藏的恐怖能量,以及那股要將一切存在都抹去的劍氣。其中一位白發老供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金鑾殿前廣場。
漢白玉鋪就的廣場在烈日下泛著刺目的白光。廣場兩側,早已聞訊趕來的文武百官如同受驚的鴉群,按照品級肅立。他們之中不乏身居高位的武道強者、老謀深算的國之重臣。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從宮門方向走來的兩人,臉上再無平日的威嚴與從容,隻剩下難以掩飾的驚駭、茫然和難以置信。
看著被摧毀的太廟方向騰起的黑煙,再看看眼前這個在統帥“陪同”下長驅直入的布衣少年,一種“禮崩樂壞”、“國將不國”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們。有老臣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楊三,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有人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需要旁人攙扶;更多的人則是噤若寒蟬,眼神躲閃,不敢直視那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凶劍。
那些經曆過沙場、自詡見慣生死的武將們,此刻的感受更為直觀和恐怖。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柄劍帶來的、如同屍山血海般的滅絕氣息!這氣息比千軍萬馬的殺氣更純粹,更令人絕望!幾位修為高深的老將軍,臉色凝重得如同鐵鑄,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忌憚和……一絲隱隱的敬畏?那是武者麵對絕對力量時,源自本能的反應。他們看著秦烈那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姿態,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連秦烈都如此,他們上去,不過是給那柄凶劍增添幾縷亡魂罷了。
金鑾殿內
沉重的腳步聲終於踏上了殿前階梯上。清晰地傳入死寂的大殿。
皇帝端坐於高高的龍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擋了他部分視線,卻擋不住那股越來越近、越來越強的恐怖威壓!他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甲深深陷入堅硬的紫檀木中。他能清晰地看到殿外廣場上那如同被分開海浪般、不由自主向兩側避讓的群臣身影,更能看到那個在秦烈“引路”下,即將跨過那道象征著皇權至高門檻的青衫身影。
皇帝的心沉到了穀底。趙乾的描述,遠不及親眼所見(或者說親身體會)來得震撼!那個少年,手中提著一柄樣式古怪的劍,卻仿佛帶著整個天地的威壓而來!他走過的地方,連陽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寂。尤其是那柄劍,隔著這麼遠,皇帝都仿佛能感覺到自己靈魂深處傳來的、本能的戰栗!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對“湮滅”本身的恐懼!
“陛下……他……他來了……”一個貼身老太監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帶著哭腔提醒道。
皇帝猛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裡翻騰的怒火和那絲揮之不去的寒意。他強迫自己挺直腰背,維持著帝王最後的威嚴。但當他看到楊三的身影,終於跨過那道高高的金鑲玉門檻,踏入這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核心的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