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雷滾滾,醫院走廊一瞬間被閃電照亮,又很快熄滅。
雨聲淅淅瀝瀝,像是連綿不絕的鼓點,聽得人心跳不斷加快。
病房裡的女孩兒窩在雪白的被窩裡,蒼白的臉頰上飄著兩團酡紅,發著燒,秀氣的眉緊緊皺起,似乎睡得十分不踏實。
“媽媽……”
黎眠握緊她的手,將冰冷的臉頰貼在她滾燙的臉上,杏眼裡沁出淚意,“小盞,媽媽在。”
這是女兒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生這麼重的病。
女兒難受,她心裡也仿若針紮。
保姆李阿姨推開病房門進來,“太太,住院手續都辦好了,我現在回去給小姐收拾衣物和衛生用品。”
黎眠想了想,“我去吧。”
算時間,薄宴舟出差也該回來了。
之前她打電話準備告訴他小盞生病的事,電話沒打通,那她就回去當麵告訴他好了。
李阿姨點頭,接替了她的位置照顧小盞。
回到禦湖壹號。
外麵雨很大,黎眠撐著傘身上也被淋濕了一大片。
好在她一進門,就撞見了西裝革履準備出門的薄宴舟。
男人垂眸看她,眉心微攏。
黎眠顧不上擦乾手上的雨水,一把抓住他的手,“宴舟。”
“你要去哪兒?小盞生病了,發燒很嚴重,你能不能彆走,她很想你——”
“我還有事。”
薄宴舟慢條斯理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語氣冷淡,“黎眠,你彆胡鬨。”
要看著他就要往外走,黎眠心急地再次拽住他的衣袖,“我沒胡鬨!”
“小盞她——”
男人不帶絲毫感情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她被凍得驟然噤聲。
薄宴舟抬手,輕輕為她理了理鬢邊被打濕的發絲,這明明是個曖昧十足的動作,可她卻沒感受到絲毫溫情。
男人低聲道:“我忙完了會回來陪你,你乖一點,嗯?”
黎眠被這話裡的意思凍得打了個寒顫,因為著急眼眶染上薄紅,“我不是想非要把你留下來,小盞是真的生病了,很嚴重!”
薄宴舟似有似無地笑了一聲,“那她人呢?”
“在醫院!她在醫院!”
冰涼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頜,兩人視線相對。
“黎眠,”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裡似乎有些無奈,“說過的謊話再說,就騙不了人了。”
黎眠怔住。
以前她確實就為了讓薄宴舟多留下來一點時間,騙過他小盞不舒服。
可這次是真的!!
她眼裡沁出薄淚,怔怔地仰著頭看他。
男人臉上線條乾淨凜冽,仿佛骨相裡都染著霜色。
那雙狹長幽深的眼眸染著似有似無的淺笑,可細細看去,眼底卻不帶一絲感情。
她驟然清醒。
這次,她是留不下他的。
她抿唇,放開手,“你去吧。”
小盞還在醫院等她,她不能在這兒浪費太多時間。
黎眠急匆匆換了鞋往樓上走,後頸雪白,被一縷被打濕的發絲妖嬈地貼在皮膚上。
像是在勾|引人。
一股邪火驟然自小腹竄起,薄宴舟垂眸看了一眼時間。
還早,來得及。
他抬腳跟上。
黎眠沒有察覺,急匆匆收拾好小姑娘住院會用到的東西,拖著行李箱往樓下走。
路過臥室時,裡麵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拽了進去。
“啊!”
黎眠短促地驚叫一聲,下意識反抗,嗅到熟悉的沉香氣息她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抬起頭,對上了那雙熟悉的丹鳳眼。
房間內光線晦暗,男人眼底的欲色卻格外清晰。
要是在平時,黎眠肯定不會拒絕他。
她癡愛薄宴舟八年,巴不得能跟他有丁點親密接觸。
但現在不行。
病著的小盞還在醫院等她。
黎眠眼底浮起薄怒,“放開我!你不是剛說了有事要出去嗎?!”
男人的低笑從黑暗中傳來,他垂頭靠近她瑩然如玉的耳垂,溫熱的氣息鋪灑在她耳後脆弱的皮膚上,激起一陣戰栗。
“不急。”
他輕輕吻上她的眉眼,“你想留下我,不就是想要了嗎?”
黎眠用力想要推開他:“不是!”
“薄宴舟,彆的時間都可以,現在我著急去醫院!”
但男人灼熱的身體像是一堵鐵澆築的牆,沒有隨著她動作撼動半分。
黎眠耳根瞬間染紅,透著怒氣的杏眼仿佛盛著碎星,“你……”
男人眸色幽暗,“黎眠。”
“再拒絕,可就沒意思了。”
黎眠咬住下唇,清楚地認知到,他打定了主意,她現在根本不可能拒絕。
與其跟他拉扯浪費時間,不如……
默了默。
她雪白的雙臂主動攀附上男人的脖頸,“那你……快點。”
……
一切事情結束之後。
黎眠強忍著小腹傳來的隱痛,匆忙穿衣服。
從浴室裡出來的薄宴舟瞥了她一眼,“不舒服?”
黎眠動作微頓,小聲道:“有點疼……”
男人低聲嗤笑,沒說話。
他換好衣服,自顧自往外麵走。
每次都是這樣。
睡了她就走,像是在睡一個不要錢的妓。
黎眠咬唇,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了勇氣,又光著腳衝上去從後麵抱住他,“宴舟。”
她細細的嗓音打著顫,“你能不能彆走?”
男人挑眉,嗓音冷淡,“你有什麼資格讓我留下?”
“我……”
黎眠用力攥緊手指,關節泛白,“我是薄太太……”
薄宴舟終於轉過頭看她,眸色徹底暗下來,輕緩道:“這個薄太太的名頭是怎麼來的,需要我提醒你嗎?”
黎眠身體僵住。
四年前,她被人算計,意外和她姐姐的未婚夫薄宴舟春風一度,懷上了女兒小盞。
薄宴舟迫於家族的壓力,才娶了她。
他根本,不喜歡她,隻是被迫才跟她有了這段婚姻。
她眼看著他腳步不停地離開。
關門聲傳來,房間內安靜得隻剩下她淺淺的呼吸聲。
仿佛剛才的朦朧曖昧都是一場春日裡的大夢。
外麵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黎眠咬唇,眼裡已然沁出淚意。
沒事的。
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
她一瘸一拐地匆匆趕到醫院,醫生剛好從病房裡出來,“你是薄思的家屬?”
薄思是小盞的大名。
黎眠點頭,“是,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
“燒已經退了一點,隻不過……”醫生眼裡流露出同情,欲言又止,“你跟我來辦公室吧。”
她的心臟咯噔一下,重重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