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外,那一聲尖銳的嗓音,像一把刺破夜空的利劍,瞬間將佛堂內的劍拔弩張推向了。
“侯府周嬤嬤到!奉老夫人之命,前來迎娶蘇若瑤小姐!還請相府交出蘇若瑤的生辰八字!”
蘇挽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家夥,正主來了!
她原本還想著怎麼把這出戲唱得更熱鬨些,沒想到這周嬤嬤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送上門來了。
“來的正好!”蘇挽棠心中暗道。
隻見幾個舉著火把的仆婦,簇擁著一個穿著絳紫色對襟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嬤嬤,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那周嬤嬤三角眼,薄嘴唇,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她手裡拄著一根龍頭拐杖,走起路來“咚咚”作響,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頭。
“喲,這是怎麼了?都聚在這兒乾嘛呢?不知道侯府的迎親隊伍都快到門口了嗎?還不趕緊把若瑤小姐的生辰八字交出來,誤了吉時,你們擔待得起嗎?”周嬤嬤一進門,就扯著嗓子嚷嚷道,那聲音尖利刺耳,像是指甲刮過黑板,讓人渾身不舒服。
王氏一聽周嬤嬤來了,原本煞白的臉色瞬間恢複了幾分血色。
她連忙堆起滿臉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喲,周嬤嬤您可算來了!快請上座,快請上座!若瑤的生辰八字早就準備好了,這就給您拿來。”
說著,王氏就要轉身去取。
“慢著!”蘇挽棠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讓王氏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了蘇挽棠的身上。
蘇挽棠不慌不忙地走到佛堂中央,環視四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生辰八字?不急,今日是個好日子,不如讓大家夥兒都開開眼,看看這相府裡,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說著,蘇挽棠玉手一揮,指向地麵上鋪滿的契書。
“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這滿地的契書,可都是當年我外祖母,也就是蘇家的老夫人,給我娘親置辦的嫁妝!每一張都價值連城,每一張都代表著蘇家的底蘊!”
火把的光芒映照在契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讓人眼花繚亂。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星星點點的血跡。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血跡仿佛活了過來一般,隱隱約約地顯現出幾個字——“丙申年冬”。
周嬤嬤原本還趾高氣揚,此刻看到滿地的契書,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雖然是個下人,但也知道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這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更何況,這些契書上還沾著血跡,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鬥。
“這……這是怎麼回事?”周嬤嬤的語氣也不由得放緩了幾分。
蘇挽棠冷笑一聲,沒有理會周嬤嬤,而是轉頭看向阿菊。
阿菊會意,猛地跪倒在地,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襟。
“嘶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佛堂裡顯得格外刺耳。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阿菊的胸口,赫然有一道猙獰的舊疤。
那傷疤縱橫交錯,足有半尺長,看起來觸目驚心。
“老夫人當年救我性命時曾說過,蘇家血脈,當護嫡女!我阿菊這條命,是老夫人給的,自然要誓死效忠大小姐!”阿菊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嘩……”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這阿菊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王氏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計劃,竟然被阿菊給破壞了。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蘇挽棠的指使,故意來汙蔑我的!”王氏氣急敗壞地指著阿菊,厲聲嗬斥道。
阿菊冷笑一聲,絲毫不懼王氏的威脅。
“我有沒有胡說,大家心裡清楚!老夫人對大小姐的疼愛,那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倒是你王氏,這些年來,處處打壓大小姐,克扣大小姐的吃穿用度,甚至還誣陷大小姐‘克母妨弟’,將她囚禁在族祠三年!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老夫人嗎?你對得起蘇家的列祖列宗嗎?”
阿菊的話,如同利劍一般,狠狠地刺向王氏的心臟。
王氏頓時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挽棠滿意地點點頭,阿菊這波助攻,簡直完美!
她轉頭看向陳叔,微微一笑。
陳叔立刻會意,手腕一轉,佩刀再次在契書上劃出一道刺眼的火光。
“滋啦滋啦……”
刺耳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隻見在火光的映照下,契書上竟然顯現出了一行小字——“丙申年冬,王氏私改族譜”。
“我的天……”
人群中再次響起一片驚呼。
這王氏,竟然連族譜都敢私自篡改,簡直是膽大包天!
王氏徹底慌了。
她機關算儘,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敗在了蘇挽棠的手裡。
“不……不是我……我沒有……”王氏語無倫次地辯解著,但卻沒有任何人相信她。
蘇挽棠冷冷地看著王氏,
“王氏,你還有什麼話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說著,蘇挽棠將目光轉向小桃。
“小桃,你……”
蘇挽棠的話還沒說完,小桃卻突然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姑娘,我……”
就在這時,春桃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猛地撲向小桃。
“你……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敢背叛我!”
原來,春桃是想搶回小桃手中的那塊染血的帕子。
但她還沒來得及碰到小桃,就被陳叔的刀鋒給攔住了。
“春桃,你想乾什麼?”陳叔冷冷地問道,手中的佩刀閃爍著寒光。
春桃嚇得渾身一哆嗦,不敢再上前一步。
小桃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
“姑娘,我……我對不起你……”
說著,小桃緩緩地將帕子展開。
隻見帕子的一個角落,有一塊銅鏽的痕跡。
那銅鏽的形狀…竟然與地麵契書邊角的裂痕,如出一轍!
“三年前,王氏派春桃下毒,想要害死我娘,卻不知藥渣裡混著《鹽鐵策》的朱砂!這帕子上的銅鏽,就是最好的證據!”蘇挽棠冷聲道。
“什麼?《鹽鐵策》?”
《鹽鐵策》可是當朝太傅所著的治國寶典,價值連城!
王氏竟然為了陷害蘇挽棠的母親,不惜用《鹽鐵策》的朱砂來下毒,簡直是喪心病狂!
春桃見事情敗露,頓時癱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不……不是我……都是老夫人指使的……我隻是奉命行事……”
王氏聞言,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這個賤婢!你竟然敢攀咬我!”
說著,王氏就要衝上去撕爛春桃的嘴。
但蘇挽棠卻攔住了她。
“王氏,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事到如今,你就算殺了春桃,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說著,蘇挽棠蹲下身子,撿起一張契書。
“王氏,你以為你毀了這些契書,就能瞞天過海了嗎?真是太天真了!”
蘇挽棠指尖劃過契書的邊緣,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你知道嗎?這些契書的每一頁夾層,都藏著我外祖母手書的‘護主’二字。隻要用火一燒,字跡就會顯現出來。”
說著,蘇挽棠將契書湊到火把旁。
隻見在火光的炙烤下,契書的夾層裡,果然顯現出了兩個娟秀的字跡——“護主”。
“這……”
王氏徹底絕望了。
她萬萬沒想到,蘇挽棠竟然如此心思縝密,早就料到了一切。
蘇挽棠站起身,環視四周,目光如炬。
“陳叔的肋骨,阿菊的兒子,小桃的贖身銀——可配得上‘蘇家養的人’?”蘇挽棠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如同驚雷一般,在眾人的耳邊炸響。
王氏臉色灰敗,如同朽木一般癱坐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徹底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周嬤嬤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了,她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蘇若瑤小姐呢?她的生辰八字呢?”
蘇挽棠根本沒有理會周嬤嬤,而是徑直走到佛堂門口,抬頭望向夜空。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
蘇挽棠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風,要變了……”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地上的契書,被火光灼燒的地方,隱隱約約顯現出一些奇怪的紋路……
那紋路,像是某種圖騰,又像是某種印記……
蘇挽棠微微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那些紋路。
漸漸地,那些紋路越來越清晰,最終彙聚成了一個模糊的字——“鎮”……
周府嬤嬤驚覺契書上的火痕,竟顯出……
周府嬤嬤那張塗滿劣質胭脂的臉,瞬間扭曲成一團。
她死死盯著契書上焦黑的痕跡,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聲音都劈叉了:“鎮……鎮北將軍?!”
那四個字,像是帶著千鈞之力,震得整個佛堂都嗡嗡作響。
要知道,“鎮北將軍“這四個字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府邸的封號,更是手握重兵,戍守邊疆的蕭承煜!
蘇挽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就知道,外祖母不會讓她孤立無援。
她慢條斯理地將那張殘破的契書,按在了佛堂一根粗壯的梁柱上。
“王氏口口聲聲說我‘克母妨弟’,霸占我娘親的嫁妝,私吞蘇家的家產。可這滿地的契書,字字泣血,難道還不夠清楚嗎?”蘇挽棠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帶著一股決絕的意味。
“這佛堂的裂痕,與契書燒毀後的走向完全相同,這說明什麼?說明外祖母在臨終前,早已將蘇家托付給了鎮北將軍府!”
她頓了頓,目光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蘇挽棠,就算淪落到如此境地,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誰敢動蘇家的東西,就先問問鎮北將軍府答不答應!”
周府嬤嬤臉色慘白,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下子癱軟在地。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蘇挽棠竟然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鎮北將軍府,那可是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存在啊!
佛堂裡一片死寂,隻有風穿過破舊的窗欞,發出嗚咽的聲音。
晨光終於刺破了佛堂的窗欞,驅散了夜的黑暗。
蘇挽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聽見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王氏的丫鬟!
她眯起眼睛,看見那丫鬟手中高舉著火把,正瘋了似的衝向內宅的方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讓人心生不安。
蘇挽棠攥緊手中的契書殘頁,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瞥見陳叔腰間佩刀映著小桃淚光漣漣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
“陳叔,”蘇挽棠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你可願與我一起,守住蘇家最後的火種?”
陳叔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刀柄,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小桃也擦乾了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蘇挽棠看著兩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走到佛堂門口,目光穿透晨曦,望向蘇府內宅的方向。
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走吧,陳叔,小桃,”蘇挽棠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屬於我們的反擊,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