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翡卻從係統這句話中抓到了關鍵點,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隱藏劇情線也就是和十年前江南相遇相關,裴涇帶走的孩子都是男孩十來歲,女孩七八歲,正好和十年前的裴涇和魏辭盈的年齡完全吻合。
“那那些孩子後來呢?”薑翡又問那小二。
小二說:“那就沒人知道了,說不定長大了昭寧王就不喜歡了,把人殺了找個地方隨便埋了也說不定。”
薑翡聽得直皺眉,“你既說你不知道,就不該胡言亂語,外頭那些不實傳言就是這樣以訛傳訛得來的。”
小二連連順著她的話點頭稱是,“小姐教訓的是,小的也是聽彆人瞎說,也不是我自個兒編排出來的。”
薑翡擺了擺手,“好了,你下去吧。”
小二走後,薑翡也沒什麼興致再繼續待下去。
就算去樓下聽,恐怕也隻能聽見些道聽途說的閒言碎語,找不出幾句真實的話來。
……
這一覺裴涇睡得格外長,好像永遠也醒不過來一樣。
宮道長得沒有儘頭,後麵追著一群鬼影,有的大他兩三歲,有的小他一兩歲。
那群鬼影的身體被燭火拉得老長,脖子和瘦長的胳膊都快到伸到他腳邊。
於是他隻能一直跑、一直跑,後來躲進了一駕車輦。
車輦又搖搖晃晃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餓得沒有了力氣,才在一座山腳停了下來。
他的叔叔,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帶著貼身侍衛拾階而上,等了許久也不曾回來,於是他沿著他們上山的路跟了上去。
四處都很暗,簷下有跪地默不作聲的僧尼,還有嚴陣以待的侍衛,但他們都不敢靠近那座小院。
十歲的裴涇去了。
他那時過得不好,身體還不怎麼長個,十歲的孩子看上去就跟七八歲差不多,偷偷躲過了僧尼和侍衛進了小院。
夢裡那窗戶好像關了,又好像沒關,裴涇伸著脖子望進茅草屋裡……
有一個稚嫩的聲音,柔柔弱弱地從很遠處傳來,跟他說阿年你彆看。
裴涇真的就聽話的沒有再看了。
可他找不到出聲喊他的那個人,心裡就越發慌亂,那個聲音好似是從他腦子裡傳來,因為他知道,她根本就不存在於這裡。
他得自己獨自度過好長好長一段艱難痛苦的日子,才能遇到那個把他短暫地從黑暗中拉出來的小丫頭。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房中安靜得燭火爆出燈花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草芽……”
裴涇猛然睜開雙眼,冷汗浸透了寢衣,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
“王爺醒了?”段酒聽見動靜,立刻從外間進來,手裡端著藥碗,“王爺已經昏睡一天了。”
裴涇盯著帳頂的花紋,聲音有些沙啞,“我方才……好像聽見草芽的聲音了。”
段酒扶著裴涇坐起來,“王爺還記得今日發生的事嗎?”
裴涇有時會短暫失去一小段記憶,會不記得暈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段酒這樣問也是為了確認。
“你是指殺了那畜生的事?還是後麵……”裴涇話音一頓,忽然說:“當時在我麵前出現的人是誰?”
“王爺昏過去之前看見的人是魏小姐。”段酒說:“魏小姐還扶了王爺一把,屬下……當時沒敢靠近。”
裴涇臉上露出了一種略微震驚的表情,“還真的是她?”
他接過藥碗湊到唇邊,正準備喝,又忽然改了主意,把藥碗遞給段酒。
“王爺不喝藥嗎?”
裴涇下榻,“喝了也沒有任何作用,我上一次發病,距今不到半月吧。”
段酒端著藥碗抿了抿唇。
上一次發病是在聽泉山,回來也不過幾日而已,的確是越來越頻繁了,往年都是幾個月才發作一次。
裴涇踱到窗邊,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染紅了窗棱。
他手指輕輕劃過窗台,木質的紋理隨著經年的風霜越顯暗淡,像褪色的舊夢一般。
“段酒。”裴涇突然開口,“我想在徹底發瘋之前,再見一見她,向她確認一件事。”
他發病越來越頻繁,興許到了某一日,就會徹底成為一個瘋子,再也醒不過來,誰也不認識。
段酒踟躕著開口,“王爺不是已經見過魏小姐了嗎?”
裴涇搖了搖頭,“那不算真正的相見。”
不要形同陌路,不要隔閡疏離。
他想見的是那個會柔聲喚他“阿年”的小姑娘,想要問一問她,明明說好的,說好了要撿垃圾養他,為什麼後來卻拋下他一聲不吭地走掉了呢?
讓他一個人在那個漏雨透風的破廟裡等了她一個月,等來了最冷的一個冬天,他險些死在那裡。
段酒看著自家王爺站在窗前的背影,忽然覺得那身影格外孤寂。
段酒鼓起勇氣問:“那王爺為何不和魏小姐直說?”
這次裴涇沉默了許久,久到丫鬟給屋子裡點上了燈,他也沒有回答。
是因為害怕,害怕那個答案。
如果她是故意離開,就意味著他再次被人拋棄,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她。
可如果她的離開有苦衷,他又怕哪一日他徹底成為一個瘋子,食言的人又會變成他自己。
掌燈的丫鬟安靜退下去,段酒道:“王爺,可要傳膳?”
“她最好,最好是有什麼苦衷。”裴涇幽幽道:“否則,我一定會殺了她。”
段酒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王爺還停留在之前的問題上。
他朝候著的丫鬟打了個手勢,示意傳膳,然後接著說:“王爺,明日禦史台怕是又要彈劾您當街殺人之事……”
裴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燭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他們彈劾便是,這些年他們除了張張嘴,可還能做些彆的?”
他轉過身,“本王倒是該謝謝他們,若非這些聒噪的烏鴉,這日子也過得也未免太過無趣,他們越是彈劾,那個人就越生氣,本王喜歡看九五至尊也無能為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