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如同剛從溺水中被撈起。但林墨沒有絲毫放鬆。他死死盯著那個被放入特製防爆罐的微型裝置,以及被重新冷凍密封的屍體。裝置外殼上,沒有任何標識,但做工極其精密,絕非市麵流通之物。
“技術隊!立刻逆向分析這個裝置!每一個零件!電子元件!尤其是那個安瓿瓶裡的毒物成分!我要知道它的來源!誰能製造這種東西!”林墨的命令斬釘截鐵。這個裝置,是鎖定“醫生”身份的關鍵物證!
同時,孫國偉被嚴密控製下的口供也源源不斷彙總過來,拚湊出一個令人心寒的輪廓:
● 接觸方式: 大約三個月前,孫國偉在兒子就診的醫院外停車場,被一個自稱“醫生”的神秘男人攔住。對方準確說出了他兒子的病情、所需天價藥物名稱,甚至他每日的行蹤。對方聲稱能提供穩定且免費的藥物來源(即含有血喉藤成分的“特效藥”),但需要孫國偉“幫忙”做一些事。
● 控製手段: “醫生”每次都在不同的、無監控的公共場合(如公園長椅下、公共廁所水箱後)留下藥物和詳細的指令紙條。指令包括:利用孫國偉的維修技能和門禁權限,將受害者屍體(通常被注射藥物後昏迷)偷偷運入第五冷藏庫;按照要求擺放屍體;在指定位置焊接那個致命的三通閥;刻下“→林”的標記;在第三名港口工人受害者死後,用廢料場的藍綠色塑料布打包並放置在觀景台。孫國偉從未見過“醫生”的真容,對方總是戴著棒球帽和口罩,聲音經過處理,低沉沙啞。對方威脅無處不在,曾將一隻被割喉的野貓扔在孫國偉宿舍門口,並附上他兒子當天在病房的照片。
● “醫生”的特征: 孫國偉唯一能提供的線索是:對方身形中等偏瘦,動作非常利落,手指修長乾淨(遞藥時看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消毒水和一種奇特草藥的味道。還有一次,對方在轉身離開時,孫國偉瞥見他黑色夾克的後領內側,似乎有一個很小的、深色的、形狀奇怪的刺繡標記,像是一把扭曲的蛇形手術刀。
● “藥”的來源: 孫國偉提供的“特效藥”被緊急檢測。藥丸成分極其複雜,核心是強效免疫抑製劑和激素,確實能暫時緩解他兒子的症狀,但其中摻雜了微量的、經過特殊處理的“地獄低語”成分!這是一種極其惡毒的長期控製手段,既維持他兒子的生命假象,又讓他和兒子都染上毒癮般的依賴,同時微量毒素也在緩慢侵蝕孩子的身體!
“扭曲的蛇形手術刀…消毒水和奇特草藥味…精通生物毒素和精密機械…”林墨站在刑偵支隊的案情牆前,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線索和物證照片如同星辰,而他的大腦就是運算核心,將這些星辰的軌跡強行歸攏。孫國偉的供詞、法醫中心的致命裝置、冷藏庫的刻痕、三通閥的焊接工藝、注射創口的特征、血喉藤的來源…所有的線頭,都指向一個極其特殊的交集點!
“他不是普通的醫生,也不是單純的工程師。”林墨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響起,帶著冰冷的穿透力,“他是一個精通生物醫學工程和精密機械的專家!一個能將致命的生物毒劑與精密的電子、機械裝置完美結合的…‘藝術家’!他的領域,必然與高端的醫療器械研發、生物製劑生產、或者…非法的生化武器研究有關!”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濱海市地圖上幾個區域:“重點排查:濱海市所有頂級私立醫院的核心實驗室、尖端生物醫藥公司的研發部門、醫科大學的特種醫學研究所、以及…擁有高精度加工能力的特種醫療器械製造廠!特彆是近兩年內引進的、具有東南亞背景或特殊海外經曆的尖端人才!同時,秘密調查黑市上關於‘地獄低語’和定製微型植入裝置的傳聞!”
排查範圍瞬間從龐大的港口區,聚焦到了科技與醫學的象牙塔尖端。一張無形的網,在濱海市精英彙聚的領域悄然撒開。
技術隊對微型裝置和安瓿瓶內毒物的分析報告,如同重磅炸彈般送達:
1 微型裝置: 外殼為高純度鈦合金c精密加工而成,內部核心是一個定製微型芯片驅動的微型泵和壓電陶瓷破碎器。芯片型號罕見,初步追溯來源指向海外某頂級工控設備實驗室的非公開實驗型號。部分微型軸承和齒輪的加工精度達到微米級,其表麵處理工藝(一種特殊的氮化鈦塗層)與冷藏庫牆壁刻痕處提取的金屬碎屑成分(高鎳鈷合金)在微量元素配比上高度相似!這意味著,刻痕很可能是“醫生”用他製造或改裝這種裝置的專用工具留下的!
2 安瓿瓶毒物: 深褐色粘稠液體經質譜和核磁共振分析,確認為高純度、複合改性的“地獄低語”製劑。其中血喉藤核心毒素的提純工藝極其高超,遠超黑市水平。更關鍵的是,在其中檢測到了極其微量的、一種惰性有機矽穩定劑。這種穩定劑,是德國“海森堡醫療”公司生產的、專供其頂級“瓦爾基裡”係列神經外科手術機器人無菌密封艙使用的專利塗層成分!這種機器人全球數量稀少,濱海市僅有兩台——一台在市第一醫院神經外科中心,一台在私營的“新紀元高端醫療中心”!
3 “特效藥”殘留: 孫國偉兒子服用的藥丸中,檢測到的微量“地獄低語”成分,其生物堿的甲基化修飾模式,與安瓿瓶中毒物的修飾模式完全一致!屬於同批次或同源產物!
證據鏈關鍵節點鎖定:
● 刻痕工具 → 微型裝置製造工具 → 指向超高精度加工能力(特種醫療器械廠實驗室)。
● 毒物成分 → “地獄低語”的高純度改性 → 指向頂尖生物醫學技術。
● 毒物穩定劑 → “海森堡瓦爾基裡”手術機器人密封艙專利塗層 → 指向擁有該設備的醫療機構!
● 微量“地獄低裡”在“特效藥”與炸彈毒物中的同源修飾 → 指向同一來源!
“新紀元高端醫療中心!”張振一拳砸在地圖上該中心的位置,“查!給我挖地三尺地查!重點查能接觸到那台‘瓦爾基裡’機器人無菌艙維護、以及中心核心實驗室的人員!特彆是符合東南亞背景、精通機械和生物醫學的專家!”
新紀元高端醫療中心,坐落在濱海市寸土寸金的cbd邊緣,是一座通體玻璃幕牆、造型極具未來感的建築。它服務於頂級富豪階層,以尖端的抗衰老治療、精密腫瘤手術和器官移植聞名,安保嚴密,隱私性極高。
警方以最高級彆、最隱蔽的方式介入了調查。中心主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得知警方懷疑內部人員可能涉及連環凶案和生化威脅時,震驚之餘給予了全力配合。
名單迅速縮小。中心內能直接接觸“瓦爾基裡”機器人無菌艙維護的工程師隻有三人。而同時具備深厚生物醫學背景、並符合東南亞關聯的…隻有一人!
目標鎖定:
姓名:陳禹(英文名:dr yuri chen)
性彆:男
年齡:35歲
職位:新紀元醫療中心,尖端生物治療項目部首席研究員,“瓦爾基裡”手術機器人項目特聘技術顧問。
背景:
● 美籍華裔,出生於泰國清邁,母親為泰裔,父親為早年赴泰經商的中國商人。少年時期移居美國。
● 教育背景:麻省理工學院(it)機械工程與生物醫學工程雙博士,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訪問學者。專精領域:微創手術機器人設計、靶向藥物遞送係統、神經工程學接口。
● 工作經曆:曾就職於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a)下屬某生物防禦承包商,參與高度機密項目。三年前被“新紀元”以天價薪酬和完全自主的研究權限挖角回國。
● 東南亞關聯:每年固定回泰國清邁“探親”一次,每次停留約兩周。出入境記錄顯示,他最後一次回泰國是在五個月前。
● 性格:公認的天才,性格孤傲偏執,有極強的控製欲和完美主義傾向。與同事關係疏離,獨來獨往。癡迷於技術,尤其對“生命可控性”和“痛覺閾值乾預”課題有近乎狂熱的興趣。中心內部流傳著他曾在實驗室用動物進行“痛覺阻斷與放大”極端實驗的傳聞(未被證實)。
● 關鍵疑點:
1 他擁有中心最高級彆的實驗室權限,包括獨立操作“瓦爾基裡”機器人和使用其配套無菌艙的權限。完全有能力提取或仿製那種專利有機矽塗層。
2 他的私人實驗室(獨立於中心主實驗室)安保級彆極高,連中心主任都無權隨意進入。據稱裡麵裝備了最頂級的微型加工設備和生物合成平台。
3 孫國偉描述的“消毒水和奇特草藥味”,完美契合高端生物實驗室和某些東南亞草藥(血喉藤炮製可能涉及)混合的味道。
4 五年前“雨夜屠夫”案發期間,陳禹的出入境記錄顯示他正在美國,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但這恰恰符合“模仿者”的特征!他對五年前案件細節的了解,很可能源於其特殊背景所能接觸到的、非公開的警方內部信息流(dara背景使其可能擁有特殊情報渠道)!
5 有匿名同事反映,曾偶然看到陳禹夾克內襯領口位置,似乎有一個深色的、蛇形的金屬徽章掛飾!
所有線索,如同精確製導的導彈,最終彙聚到這個名叫陳禹的天才科學家身上!他就是那個隱藏在幕後、操控孫國偉、設計致命遊戲、將殺戮視為終極生命科學實驗的“醫生”!
“立即申請搜查令!目標:陳禹的私人實驗室及其住所!同時,對其本人實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注意,目標極度危險,精通化學、生物、機械,可能持有致命武器或毒劑!行動必須隱秘、迅速、一擊必中!”張振的命令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收網的時刻到了!
然而,陳禹仿佛擁有預知能力。當便衣警察趕到他在市中心頂層豪華公寓時,早已人去樓空。公寓內異常整潔,如同無菌室,所有個人物品、研究資料被清理得一乾二淨,隻留下冰冷的、一塵不染的家具。技術隊進行了最徹底的勘查,也隻提取到幾枚被精心處理過的模糊指紋和幾根無法確定來源的毛發。
唯一的發現,是在書房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格裡,找到了一張被燒掉一半的舊照片。照片殘留部分,顯示出一個東南亞風格濃鬱的小庭院,一個穿著傳統泰式服裝的美麗婦人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眼神陰鬱的男孩(依稀能看出陳禹的輪廓)。婦人裸露的手臂上,有一道猙獰的、蜈蚣狀的陳舊疤痕。照片背麵,用娟秀的泰文寫著一行字和一個日期。日期…赫然是五年前第一個“雨夜屠夫”受害者遇害的前三天!
“這是他母親?那道疤…”楚玥看著照片,若有所思,“像是…嚴重燒傷後植皮留下的?”
林墨拿起照片殘片,目光銳利如刀:“疤痕的位置…和法醫報告中第一名受害者(冷藏庫凍死者)頸部傷口附近的皮膚灼傷形態…有相似之處。” 一個模糊的、關於“醫生”扭曲動機的輪廓開始浮現——童年的創傷?對痛苦的病態執念?將母親遭遇的痛苦投射到無辜者身上?
“他的實驗室!”張振吼道,“實驗室是關鍵!”
新紀元醫療中心地下三層。陳禹的私人實驗室大門緊閉,需要三重生物識彆和動態密碼。中心技術主管在警方壓力下嘗試開啟,全部失敗——權限已被遠程注銷!
“破門!穿防化服!小心陷阱!”張振下令。
厚重的合金防爆門被特製切割設備強行破開。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刺鼻化學藥劑、血腥味和一種奇特草藥焦糊味的惡臭撲麵而來!即使隔著防化服,也令人作嘔。
實驗室內部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特警隊員都感到一陣眩暈。
這裡不像實驗室,更像一個融合了尖端科技和原始野蠻的恐怖神殿!
左側區域:精密的無塵操作台上,擺放著微型的五軸加工中心、激光蝕刻機、3d生物打印機,旁邊散落著與法醫中心屍體炸彈裡同款的鈦合金外殼半成品、精密的微型電路板、細如發絲的導線。牆上掛著巨大的屏幕,上麵還殘留著未關閉的三維設計圖紙——正是那個植入式炸彈裝置的分解圖!圖紙文件名標注著:“生命終結者 迭代7”。
右側區域:則如同一個血腥的屠宰場和解剖台!數個大型恒溫培養箱裡,浸泡著各種動物器官和…疑似人體組織的標本!冷藏櫃裡塞滿了貼著標簽的試管和安瓿瓶,標簽上寫著:“血喉藤7號萃取物”、“神經痛覺放大器β”、“混合生物堿肌肉鬆弛γ”…與受害者體內檢測到的毒物成分標簽一致!最駭人的是中央一個不鏽鋼解剖台,上麵還殘留著暗黑色的血跡和捆綁痕跡,旁邊散落著帶血的束線帶、各種型號的手術刀、注射器,以及…幾根沾染著藍綠色染料痕跡的棉簽!與網吧死者指甲縫裡的纖維顏色完全一致!
鐵證如山! 這裡就是製造殺人毒劑、設計致命裝置、策劃所有罪惡的巢穴!
“找到他!他一定還在濱海!他這種瘋子,遊戲還沒結束,他絕不會輕易離開!”張振雙眼赤紅。陳禹的潛逃,意味著這個極度危險的“醫生”如同出籠的毒蛇,隨時可能發動更瘋狂的反撲。
技術隊如同考古學家般,在實驗室這個“犯罪博物館”裡進行著最精細的發掘。林墨的目光則如同最敏銳的探針,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他的腳步停在一個被撞歪的、連接著多根管線的恒溫振蕩培養箱前。培養箱的控製麵板被砸碎了,一個燒杯被打翻在地,裡麵深褐色的粘稠液體潑灑出來,在地麵上形成一灘汙漬,散發著濃烈的草藥焦糊味。
林墨蹲下身,強光手電照射著汙漬邊緣。在燒杯碎片和潑灑的液體之間,有幾滴非常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油狀液體濺落痕跡,呈小圓珠狀。
“這是什麼?”林墨用鑷子小心地蘸取了一點。
“像是…某種潤滑油?”旁邊的技術員推測。
林墨搖頭,將樣本放入微型檢測儀。儀器屏幕快速閃爍,顯示出主要成分:合成酯類基礎油、高粘度指數改進劑、抗磨極壓劑(含二烷基二硫代磷酸鋅zdd)…以及一種特殊的藍色熒光染料標記物。
“合成齒輪油!高等級!含有zdd抗磨劑和熒光標記!”林墨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而且是新近沾染的!熒光標記在紫外燈下非常明顯!” 這種油,絕不是實驗室常用品!它指向了…機械設備!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實驗室角落,那裡停著一輛用於搬運重型設備的、小型電動液壓平板搬運車。搬運車的液壓升降柱上,有明顯的油汙痕跡!林墨快步走過去,用紫外燈照射升降柱的密封圈部位——一圈清晰的藍色熒光顯現出來!與地麵油滴的熒光完全一致!
“他走得很匆忙!在銷毀資料和核心毒劑時,不慎打翻了那個培養箱,燒杯裡的藥液潑灑出來,同時可能撞到了旁邊的液壓搬運車,導致升降柱密封圈滲漏,滴落了這種含有熒光標記的齒輪油!”林墨的推理如同閃電,“這種油很特殊!帶熒光標記的高端合成齒輪油,主要用於…高精度、高負荷的數控機床主軸或者…精密汽車變速箱!”
“汽車?!”張振立刻反應過來,“他的車!他開什麼車?”
中心安保主管調出地下車庫監控。畫麵顯示,大約在警方抵達公寓前半小時,陳禹駕駛一輛深灰色的保時捷anara離開了中心車庫!車牌號清晰可見!
“全市布控!追查這輛保時捷!”張振的命令響徹指揮中心。
然而,僅僅半小時後,交警部門在濱海市通往鄰省的高速公路休息區停車場,發現了那輛被遺棄的保時捷。車內被清理過,隻在前排座椅縫隙裡,提取到幾根與陳禹公寓毛發dna一致的毛發。方向盤上檢測到了微量的、與實驗室液壓搬運車同款的藍色熒光齒輪油!
“金蟬脫殼!換車跑了!”張振氣得差點砸了桌子。
“不一定是換車。”林墨盯著屏幕上保時捷內部的照片,目光銳利,“看駕駛座腳踏板邊緣…鞋印!非常模糊,但能看出是某種工裝靴的獨特防滑紋路!紋路縫隙裡…嵌著一點深灰色的東西!”
技術放大照片。鞋印紋路縫隙裡,確實有微小的深灰色顆粒!
“金屬粉末!”林墨立刻聯想到冷藏庫蹬踏劃痕旁提取的、以及網吧死者指甲縫裡纖維上附著的同源金屬粉末!“他穿著工裝靴?去哪裡會需要穿工裝靴?而且還沾上了金屬粉塵?”
答案呼之欲出!
“港口!廢料場!他最後的據點在那裡!”林墨斬釘截鐵,“他知道孫國偉暴露,他的實驗室被端,警方在全城搜捕他!他需要找一個熟悉、便於隱藏、並且能讓他獲得‘安全感’和‘掌控感’的地方!港東廢料場,是他精心挑選的第一個‘舞台’(冷藏庫屍體的來源地),也是孫國偉工作的地方,他對那裡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那裡有他需要的金屬廢料和重型設備,或許…還有他藏匿的最終底牌!”
“包圍港東廢料場!所有出入口!空中無人機支援!紅外掃描!注意生化威脅!”張振的命令帶著決死的肅殺。最終的對決,在彌漫著鐵鏽、油汙和死亡氣息的金屬墳場展開!
港東再生金屬廢料處理場。巨大的破碎機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停止了轟鳴。堆積如山的廢棄汽車、電器、建築鋼材在夕陽下投下猙獰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粉塵和機油的味道。
特警隊員如同幽靈般,在廢料山的縫隙和巨大的設備陰影中無聲穿行。無人機在低空盤旋,紅外熱像儀掃描著每一個可疑的熱源。
“發現目標!在3號重型破碎機頂部控製室內!熱源單一!”無人機操作員的聲音傳來。
破碎機頂部有一個懸空的、布滿玻璃窗的操作室,視野極佳。那是孫國偉平時工作的地方。
“強攻組準備!狙擊手就位!注意,目標可能持有武器和毒劑!”張振的命令通過加密頻道傳遞。
然而,就在特警隊員準備從下方攀爬突擊時,操作室的擴音器突然響起一個經過電子處理的、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戲謔的冰冷,響徹整個廢料場:
“晚上好,林顧問。還有…張隊長。比我想象的慢了一點。你們的‘找茬’遊戲水平,勉強及格。”
是“醫生”陳禹!他果然在這裡!
“陳禹!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張振對著警車上的擴音器怒吼。
“投降?”擴音器裡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如同夜梟的啼鳴,“多麼無趣的結局。我的實驗…我的作品…還未達到完美的終章。”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林墨,我知道你在聽。你找到我,是因為那些‘茬’?那些我故意留下的…簽名?還是…你也感受到了,那種掌控生命、解析痛苦的美學?”
林墨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雷達,透過狙擊鏡,死死鎖定著操作室玻璃窗後那個模糊的身影。陳禹似乎穿著深色的工裝,戴著口罩和護目鏡。
“讓我猜猜,你現在一定在想,我的動機是什麼?模仿那個愚蠢的‘雨夜屠夫’?不!”陳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骨的怨毒,“那個雜種…他殺了我母親!就在五年前那個雨夜!她隻是一個下夜班抄近路穿過碼頭的清潔工!那個畜生,用最粗糙的手法,奪走了她的生命!也奪走了我…唯一的光!”
擴音器裡傳來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喘息聲,片刻後,聲音恢複了冰冷的平靜:“警方…無能!五年!五年都抓不到他!既然法律給不了我公正,那麼…我就自己製定規則!我要用最‘完美’的手法,重現他的罪行,然後…在你們這些無能的執法者麵前,在你們震驚、困惑、追逐我留下的‘茬’的過程中…把你們的目光,把公眾的憤怒,把所有的壓力,都引向他!我要讓你們…親手幫我找出那個真正的屠夫!讓他也嘗嘗…被萬眾矚目、被恐懼包圍、最終走向毀滅的滋味!”
林墨和張振心中劇震!原來如此!陳禹模仿殺人,留下線索指向東南亞背景(他自己),設計複雜的陷阱和挑釁,最終的目的,竟然是利用警方的力量,逼迫五年前真正的“雨夜屠夫”現身!他是一個瘋狂的複仇者,同時也是一個自詡為審判者的魔鬼!
“至於這些死在我手上的‘祭品’…”陳禹的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冷漠,“他們不過是必要的素材。用他們的痛苦和恐懼,來校準我的‘地獄低語’,來測試我的裝置,來鋪設通往最終審判的道路!尤其是冷藏庫那些…他們本就該死!那個出租車司機,是個醉酒肇事後逃逸的懦夫;那個酒吧服務生,長期給他的客人下藥偷竊;那個小超市老板,售賣過期食品害死過老人…他們,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有‘原罪’的素材!用他們的痛苦,來償還我母親的痛苦!這很公平,不是嗎?” 他的邏輯扭曲而冰冷。
“瘋子!你才是真正的屠夫!”張振怒吼。
“屠夫?不,我是醫生。”陳禹的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滿足感,“我切除社會的毒瘤,我用痛苦淨化靈魂,我設計最精密的‘手術’來達成我的目的…好了,閒聊時間結束。林顧問,最後一道‘茬’,留給你。找到它…或者…和這個廢料場一起,見證我最後的‘藝術’。”
擴音器裡傳來一陣急促的、程序啟動的電子音!同時,操作室下方,那台龐大的三號重型破碎機,猛地發出一陣沉悶的啟動轟鳴!巨大的鋼鐵顎板開始緩緩咬合!而在破碎機巨大的進料口深處,紅外熱像儀顯示出一個被捆綁著的、正在掙紮的人形熱源!
是孫國偉的兒子!他竟然被陳禹綁架了!當作了最後的“道具”!
“不!”監控畫麵裡,被控製在安全屋的孫國偉看到兒子出現在破碎機口的畫麵,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瘋狂掙紮起來!
“陳禹!住手!”張振目眥欲裂!
“倒計時…五分鐘。”陳禹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判,“控製程序是獨立的,無法遠程停止。鑰匙…就在這操作室裡。找到它,救下那個可憐的孩子…或者,看著他和他父親一樣,成為我偉大實驗的…最終注腳!對了,林墨,‘魔鬼藏在01的差異裡’…這是你的信條?現在,證明給我看!” 擴音器戛然而止。
“強攻!”張振再也無法等待!特警隊員如同猛虎般衝向破碎機懸梯。
然而,就在第一名特警隊員即將觸碰到懸梯時,“轟!轟!”兩聲悶響!懸梯底部和操作室下方的支撐架處,猛地爆開兩團火光和濃煙!簡易!懸梯被炸斷,支撐架嚴重變形,整個操作室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搖搖欲墜!
“狙擊手!”張振吼道。
“不行!目標位置刁鑽,有防彈玻璃和金屬框架遮擋!無法保證一擊斃命!”狙擊手急促回複。
破碎機巨大的顎板,正在緩慢而堅定地合攏!距離吞噬那個小小的身影,隻剩下不到四分鐘!孩子的哭喊聲透過機器的轟鳴隱約傳來,撕扯著每個人的神經!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林墨身上!最後的五分鐘!最後的“茬”!
林墨站在指揮車旁,身形如同融入暮色的石雕。夕陽的餘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陳禹最後的話語如同魔咒在他腦中回蕩:“魔鬼藏在01的差異裡…證明給我看…”
01的差異…破碎機…控製室…鑰匙…啟動程序獨立…無法遠程停止…孫國偉的兒子被綁在進料口…時間…四分三十秒…
所有的線索碎片,如同被狂風卷起的金屬砂礫,在他絕對冷靜的思維風暴中高速碰撞、摩擦、迸發出邏輯的火花!
“差異…差異…”林墨的目光如同鷹隼,瞬間掃過整個廢料場的地形圖、破碎機的結構圖、操作室的位置、爆炸點的位置…最終,定格在操作室下方那被炸得扭曲變形的支撐架上!
支撐架是h型鋼!爆炸點在連接操作室平台底部和主支撐柱的關鍵節點!爆炸導致支撐架向內彎曲變形…操作室平台微微傾斜…
“重力!”林墨的眼中驟然爆發出銳利無比的光芒!“鑰匙!陳禹說鑰匙在操作室裡!但啟動程序是獨立的!意味著鑰匙本身不是電子開關,而是一個物理觸發或中斷裝置!它需要被插入某個地方!操作室因為爆炸傾斜…如果鑰匙是自由放置的…它會在重力作用下…滾向傾斜的最低點!”
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空間,死死鎖定操作室那布滿灰塵和油汙的玻璃窗!視線沿著傾斜的窗框向下移動…最終,落在窗框右下角、與下方扭曲的金屬平台框架形成的那個狹窄的v型夾角裡!
一點極其微弱的、在夕陽下幾乎無法察覺的金屬反光,在厚厚的油汙中一閃而過!
“鑰匙在窗框右下角夾角!被油汙蓋住了!”林墨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同時,他指向破碎機進料口上方、一個連接著巨大液壓杆的、不起眼的檢修口蓋板!“停止破碎機的物理鎖止插銷孔!就在那個檢修蓋板下麵!插進去!就能卡死顎板!”
時間隻剩兩分鐘!
“狙擊手!打穿操作室右下角玻璃!打那個v型夾角!把鑰匙震出來!”林墨的命令快如閃電!
“明白!”狙擊手沒有絲毫猶豫,果斷瞄準!沉悶的槍聲響起!
“砰!”操作室右下角的鋼化玻璃應聲出現一個放射狀碎裂的白點!強大的衝擊力震動下,一個沾滿黑色油汙的、l型的金屬物體,果然從窗框夾角裡被震落下來,掉在下方扭曲的金屬平台上!
“快!拿鑰匙!插進檢修口!”張振對著已經冒險攀爬到破碎機半腰、利用設備凸起穩住身形的突擊隊員狂吼!
突擊隊員如同靈猿,在巨大的鋼鐵設備上飛躍攀爬!他一把抓起那沾滿油汙的鑰匙,不顧一切地衝向進料口上方的檢修口!
破碎機的顎板距離蜷縮的孩子,隻有不到半米!巨大的金屬牙齒帶著死亡的陰影壓下!
“啊——!”突擊隊員發出怒吼,將l型鑰匙狠狠插進檢修蓋板下方一個隱蔽的鎖孔,用儘全身力氣一擰!
“哢嚓!嘎吱——!”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尖嘯聲響徹廢料場!正在合攏的巨大顎板,在距離男孩身體僅剩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被硬生生卡住!停了下來!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突然寂靜下來的廢料場中格外清晰。
成功了!
“目標還在操作室!強攻組!上!”張振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
被炸斷的懸梯無法使用,特警隊員利用攀爬索和破碎機巨大的鋼鐵結構,如同壁虎般迅速向上突進!操作室內,陳禹(陳禹)顯然沒料到林墨能在如此絕境下找到那01重力差異帶來的破綻!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猛地掀開操作台的一個蓋子,似乎要去按動裡麵的某個按鈕!
“砰!砰!砰!” 狙擊手抓住他暴露的瞬間,三發精準的點射!防彈玻璃瞬間布滿蛛網!一發子彈穿過玻璃裂縫,精準地擊中陳禹的右肩!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狠狠摜倒在地!
突擊隊員破窗而入!電光火石間,陳禹左手猛地一揮,將一個裝著深褐色液體的玻璃瓶砸向地麵!同時,他臉上露出一個瘋狂而猙獰的笑容!
“小心毒劑!”衝在最前的特警隊員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側身躲避!
然而,預想中的玻璃碎裂和毒霧彌漫並未發生!那個瓶子砸在金屬地板上,竟然彈了起來,滾到一邊,完好無損!裡麵裝的…根本不是毒藥!是類似醬油的液體!
“是假的!”特警隊員瞬間反應過來!
但就在這被欺騙的零點幾秒遲疑中,倒地的陳禹眼中閃過一絲詭計得逞的瘋狂,他的左手閃電般探入懷中,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個小小的、帶有紅色按鈕的遙控器!他的拇指,狠狠按了下去!
“滴滴滴——嗚——!”
刺耳的警報聲猛地從操作室下方、破碎機巨大的機體內部響起!同時,操作室本身也發出尖銳的蜂鳴,控製麵板上所有指示燈瘋狂閃爍!
“他在啟動自毀!或者…彆的陷阱!”突擊隊員怒吼著撲上去!
但已經晚了!
“轟隆——!!!!”
一聲遠比之前懸梯爆炸猛烈十倍以上的巨響,從破碎機巨大的機體內部猛地爆發出來!不是火焰,而是恐怖的衝擊波和無數高速噴射的金屬碎片!整個三號破碎機如同被引爆的巨型炸彈,瞬間被撕裂、解體!灼熱的鋼鐵碎片如同死神的鐮刀,向四麵八方激 射!
爆炸的衝擊波將懸在半空的突擊隊員狠狠掀飛!操作室在劇烈的震動和下方支撐結構的徹底崩潰中,如同斷線的風箏,帶著裡麵剛剛被製服的陳禹,朝著下方堆積如山的鋒利金屬廢料,轟然墜落!
“不——!”張振的嘶吼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金屬扭曲和撞擊的轟鳴中!
煙塵、火光(飛濺的金屬碎片引燃了油汙)和濃烈的焦糊味衝天而起,瞬間吞噬了破碎機所在的位置!
當爆炸的煙塵在消防水龍的壓製下逐漸散去,眼前的景象如同煉獄。
龐大的三號破碎機已經不複存在,隻剩下扭曲變形的巨大底座和散落滿地、冒著青煙的灼熱金屬殘骸。操作室的殘骸深深嵌入一堆鋒利的汽車骨架中,嚴重變形,裡麵的人…凶多吉少。突擊隊員因為被衝擊波推開,奇跡般地落在了一堆相對鬆軟的塑料廢料上,身負重傷但暫無生命危險。孫國偉的兒子因為遠離爆炸中心,加上顎板的保護,奇跡般地隻受了些擦傷和驚嚇,被消防員迅速救出。
消防員和特警隊員不顧危險,在滾燙的廢墟中搜尋。最終,在操作室扭曲的金屬框架裡,找到了陳禹。
他還沒有死,但傷勢極其慘重。下半身被一根斷裂的h型鋼梁死死壓住,血肉模糊。胸部被幾根鋒利的金屬管刺穿,鮮血汩汩湧出。臉上滿是血汙和油汙,曾經冷靜傲慢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痛苦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防化服在他身上被撕裂,露出了裡麵的深色工裝夾克。夾克的後領內側,一個深色的、扭曲蛇形手術刀的金屬徽章,在血汙中若隱若現。
“救…救我…”陳禹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的氣音,眼神渙散地看著圍上來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哪裡還有半分“醫生”的掌控感,隻剩下瀕死的恐懼和乞求。
“你的‘藝術’結束了,陳禹。”林墨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他手中拿著一個證物袋,裡麵正是那枚從冷藏庫死者手中發現的、印著船錨印記的黃銅紐扣。“這個,是從你第一個‘素材’——那個被你母親遇害刺激而醉酒肇事逃逸的出租車司機——手裡找到的。他死前最後的反抗,扯下了你工裝上的紐扣。魔鬼的破綻,終究藏不住。”
陳禹渙散的目光掃過那枚紐扣,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不知是痛苦還是不甘,最終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醫生”陳禹被緊急送往醫院,在死亡線上掙紮。針對他的審訊,在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下艱難進行。在鐵一般的證據鏈(實驗室的毒劑、裝置、設計圖;孫國偉的指認;鑰匙上的指紋;紐扣的dna;以及他瀕死前部分含糊的供述)麵前,他扭曲的複仇計劃和對生命的極端漠視被徹底揭露。
核心證據鏈閉環:
1 動機閉環: 陳禹母親五年前雨夜遇害(舊案卷宗、殘留照片)→ 對真凶“雨夜屠夫”的刻骨仇恨及對警方無能的憤怒 → 模仿作案(重現傷口)以嫁禍並逼迫真凶現身(孫國偉供詞、陳禹遺言)。
2 身份閉環:
● 東南亞關聯: 陳禹泰國出生背景、出入境記錄(寄生蟲抗體、檳榔膏來源)。
● 專業技能: it雙博士背景、dara經曆、新紀元職位(微型裝置製造、製冷陷阱改裝能力)。
● 毒物來源: 新紀元實驗室設備(“瓦爾基裡”密封艙塗層成分)、私人實驗室毒劑成品(與受害者體內、安瓿瓶毒物成分一致)。
● 物證指向:
藍綠色纖維 → 廢料場防護裝備 → 孫國偉工作地 → 陳禹脅迫孫國偉。
金屬粉末(冷藏庫、網吧)→ 廢料場破碎機環境 → 陳禹在廢料場活動痕跡(鞋印油汙含同源粉塵)。
注射創口及毒物 → 實驗室“地獄低語”製劑成品及注射工具。
冷藏庫刻痕金屬屑 → 製造微型裝置的同源高硬度合金工具。
法醫中心屍體炸彈 → 實驗室設計圖紙及半成品。
黃銅紐扣(冷藏庫死者)→ 陳禹工裝紐扣(dna比對)。
3 行動閉環:
● 脅迫工具:利用孫國偉之子病情提供含毒“特效藥”進行控製(藥丸成分分析)。
● 實施犯罪:指令孫國偉運送屍體、布置冷藏庫(冷藏庫門禁記錄、焊接痕跡)。
● 挑釁警方:設計“找茬”線索(監控口香糖、血跡簽名、觀景台包裹、刻痕指引陷阱、屍體炸彈)。
● 最終陷阱:綁架孫國偉之子、設置破碎機倒計時、隱藏鑰匙考驗林墨(現場勘查、鑰匙位置、插銷孔功能驗證)。
4 供述印證: 孫國偉詳細供述被脅迫過程;陳禹在瀕死及部分清醒狀態下對核心犯罪事實(模仿動機、利用孫國偉、製造毒劑裝置)有含糊承認,細節與物證鏈高度吻合。
塵埃落定。轟動濱海、引發巨大恐慌的連環模仿殺人案,隨著主犯陳禹在重症監護室內因多器官衰竭宣告死亡,終於畫上了血腥的。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將“天才惡魔的隕落”渲染得淋漓儘致。
濱海市公安局舉行了盛大的表彰大會。張振榮立個人一等功,刑偵支隊集體受到嘉獎。鮮花、掌聲、讚譽如潮水般湧來。
然而,在表彰大會喧囂的會場角落,林墨默默地離開了。他沒有接受任何勳章,身影消失在門外刺眼的陽光中。
幾天後,林墨獨自一人來到濱海市公墓。他在一處無名的角落停下,那裡放著一束小小的白菊。他沉默地站著,目光落在遠處。
“他死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是張振,他脫下了警服外套,隻穿著便裝,臉上帶著複雜的疲憊。
“我知道。”林墨的聲音很平靜。
“陳禹模仿了傷口,利用了懸案…但他終究不是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屠夫’。”張振走到林墨身邊,看著那束白菊,“那個真正的惡魔…還藏在黑暗裡。”
林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白菊旁邊,濕潤的泥土上,有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淺淺的印痕。像是一個鞋跟的後半部分留下的,邊緣沾著一點微小的、深綠色的…苔蘚碎屑?這種苔蘚,在濱海市隻有少數幾個背陰潮濕的老舊碼頭倉庫區才有。
他蹲下身,用鑷子極其小心地夾起那點苔蘚碎屑,放入一個透明的微型物證袋。夕陽的餘暉透過袋子,那點綠色顯得幽深而冰冷。
“魔鬼,總是藏在01的差異裡。”林墨站起身,將證物袋收進口袋,目光投向城市遠方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也投向那燈火無法照亮的、更深的陰影,“陳禹的戲落幕了。但五年前的舊賬…還沒清算。”
他轉身,走向暮色漸濃的街道,背影依舊挺拔,卻仿佛背負著更沉重的黑暗。那枚沾著苔蘚的微小碎片,在他口袋中,如同一個沉默的、指向深淵的坐標。